大篷周邊,有一隊的靖邊軍監督,看到他們,很多人都投來畏懼的目光。
還有一個鎮撫在,幾個幕府的書吏,他們穿着吏員巾服青衫,與大明書吏相同,只是衣袖上,有日月浪濤的標記。
隊官與鎮撫身旁,年青知州,年老守備,都是點頭哈腰,周邊一些隨同維持秩序的當地官兵,也是老老實實。
當時情報司,在代州對指揮使郝永勝的刺殺,就將他們嚇破了膽,王鬥雷霆行動後,高史銀、韓朝等兵馬,又在代州,忻州等處,砍殺了一些兵馬,然後抓捕了不少人,更讓他們驚得膽戰心寒。
這些人都慶幸,當時自己沒有敵對行動,否則自己不是成爲屍體,就是成爲犯人中的一部分。
風雨過後,就算靖邊軍在代州只留了一隊人,然後全州上下,沒有一個人敢對他們不敬,相反的,都是爭先恐後的討好。
喝着米粥,然後排隊,將假票一一換到糧米,還有人換成商貨的。
所有的人,都是興高采烈,個個道:“這下可以過個好年了。”
還有人,在自己米袋裝入白花花的米糧後,都是激動哽咽,多好的米麪啊,這些白麪,便是裡甲的財主富戶,平日都不一定捨得吃。
很多人跪下叩頭,大叫:“永寧侯仁義。”
因爲領到糧後,經常有人下跪,所以書吏們還找來幾個軟墊,放在各米桶前方。
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拿着一張一斗的假糧票,換到一斗三升的米麪後,雙手顫抖,有這些米麪,家中的孩子。終於可以吃頓飽飯了,她猛地跪下,號啕大哭道:“小婦人該死。小婦人有罪,小婦人曾言過永寧侯不是。”
面前書吏看着她,溫和地道:“大將軍寬容,定不會怪罪於你。”
他看着面前人流。又提高聲音:“然,各位也需謹記,日後注意。不要爲奸人所用。”
衆人皆道:“是啊是啊,那些奸人,平日說得比唱得好聽,就會低買高賣,哪有永寧侯實在?”
“我等是豬油蒙了心,纔會言說永寧侯不是。”
那婦人哭道:“小婦人一定謹記。”
她提着米麪,千恩萬謝地去了。
看着衆人興奮的神情。那鎮撫微微點頭。
其實對假票換取糧米之議,他雖然會堅定執行大將軍的命令,然心下還是有些不理解的,依他想的,應該將民間假票盡數收繳纔是。哪有給她們換糧的,還向上浮些?
然見了眼前情形,他才歎服大將軍的遠見卓識,對人心的敏銳瞭解,不過區區小利,卻能收穫如此大的民心,造成非常好的效果,對未來該地的經營,也有難以形容的好處。
他想起古人說的,倉廩足而知禮節,衣食足而識榮辱,果然不假。
小民重利,你微言大義與她說了一大堆,還不如給她一斗米來得實在有效。
身旁一個情報司宣傳人員,及時將這一幕記錄在案,日後,這是很好的宣傳素材。
只有那知州心中悲涼,唉,愚夫愚婦,幾鬥米就將她們收買了,該地的教化,任重而道遠啊。
不過,排隊的人羣中,也有一些人,衣飾較爲齊整華麗,兌換的米糧較多,書吏們不動聲色,一一給他們兌換,隨後這些人趕着糧車走了,一些情報司人員,不動聲色的跟上……
如眼前這一幕,不斷出現在三鎮各處,王鬥許可的受害者假糧票,如真票兌換,面額還上浮三成,有如一場央視黃金時段廣告,迅速橫掃了宣大諸多城池鄉里。
不但快速穩定糧票信譽,還大大提高了知名度,到最後,就是許多鄉野小民,也知道了東路一種叫糧票的東西,使用方便不說,更實打實的可以兌換糧米。
這不,大傢伙被奸人騙了,都一樣按真票兌換糧米,還有一定補償,真真比銀子跟銅錢好用。
當然,這內中也有些利慾薰心之輩。
或是以前偷見商機,以高價收購假票者,或是不顧各大家的前車之鑑,又偷偷摸摸製造假票的,這些人,皆在東路重罪打擊之列,等待他們的,是家破人亡的下場。
臘月十五日,大同鎮,靈丘縣。
武衙門街戲臺邊,擺攤老闆正在忙碌,他一擡頭,卻見眼前出現幾個大漢。
他記憶力很好,立時招呼:“喲,原來是幾位爺,有些日不見了。”
幾人吃飽喝足,崔奇問道:“老闆,收糧票還是收銀子?”
擺攤老闆笑道:“糧票,當然是糧票,早就開始收了……”
……
北風如刀,從陽和城到天成衛的路上,順着雁水蜿蜒的官道,一隊靖邊軍,押解着一輛囚車前行。
囚車內,管糧同知範欽鸞雙目無神,未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被靖邊軍抓出來。
是的,他就是參與截殺,與宣大總督紀世維親近商家的幕後黑手。
明中葉後,宣大總督移駐陽和城,城內有巡按察院、協鎮府,還有東路同知府,後中路通判府,又有兵備道府衙等府邸,諸官同城,所以對紀世維的動向,範欽鸞知道得很清楚。
雖與範永鬥不是同一族人,然對王鬥,範欽鸞同樣充滿刻骨的仇恨,這種情緒可謂莫名其妙,但範欽鸞就是仇視,各大家對東路的封鎖,他拍手叫好同時,也積極協助。
那商家還未出發,他就與自己親近的,白登堡守備吳經密謀,在商隊從陽和出發,剛剛進入天成衛地帶,吳經就率軍對商隊進行了截殺,商隊人員被屠殺一空後,更將那商家裝入麻袋,用馬蹄踏死。
事後東路情報司,對各地庇護、參與假票印刷者,截殺商隊糧隊者,進行大規模的報復,吳經被刺身亡。
卻是與小妾,在後花園亭內調笑時,不知上面爲何有一把鍘刀,突然落下,當場將他腰斬兩半。
他生命力頑強,哀嚎了近兩刻方死,將那小妾嚇得魂不附體,整日胡言不說,此後更改爲吃素。
商戰結束,溫方亮攻略張家口,諸事定後,也奉令,對周邊,事前有對東路敵對者,進行抓捕,他麾下一部,進入白登堡,將吳經部下,當時有參與截殺的兵將等,盡數抓獲。
然審問後,卻發現疑點,情報司深挖之下,最終查到範欽鸞這個主謀。
溫方亮又派遣軍隊前往陽和城。
不說到了現在,宣大官將,不願再與靖邊軍爲敵,便是此城是紀世維的任職之地,也有一定的經營,兵馬一到,城門打開,將範欽鸞抓住,任他如何咆哮,幾記銃託重重砸下,立時老實了。
堂堂管糧同知成爲階下囚,在全城軍民的注目中,範同知被扭進囚車,留下滿城的議論。
一路前行,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範欽鸞身體冰寒同時,內心更冷,完了,範家完了,自己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