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希望(上)

“手上有紅條的,全部往這邊走,洗澡,換衣,男左女右……各進各的澡堂……”

鄭興祥一家老小,歡喜無比的進入乙號區內,面前又是一個大平場,右方靠近河水邊的,有幾個熱氣騰騰的大房子,似乎是大澡堂。..

他們這些拿着特別通條的人,在幫役的指引下,進入其中一片地方,柵欄之內,又是黑壓壓聚滿人,大多看上去比較老實,一家老少聚齊的。

而在這裡,一些臉上蒙了一塊白棉布,用兩根細繩子掛在頭上的郎中醫士,在旁仔細打量他們。

一些臉上同樣蒙了白錦布的幫役,在檢查他們的衣衫被褥,旁邊還有案桌,後方一個似倉庫似的庫房內,堆滿了大小不一樣的男女衣衫,還有毛毯,由不同男女管事發放。

“細軟到那方自己收好,可放入小逃難包之內,餘者衣衫被褥,檢查!”

檢查衣衫被褥前,鄭興祥等戶主,被髮下了一個小包,這個小包,有油布外襯,還可蓋上,內有水壺、皁角、面巾、牙刷、火石、小包食鹽等物,包有帶子,可以背在身上,還可伸長縮短,與普通包裹有些不同,倒象軍士的銃藥袋。

好揹包啊,只是,爲啥叫逃難包呢?

鄭興祥也看到,前方不遠,有一個掛着布簾的小屋,很多人扛着大包小包進入,然後揹着小包出來。

一家人中,丫丫的父親,二兒子鄭天民比較細心穩重,也練過一陣拳腳,家中細軟都由他保管,連忙說了一聲。讓他帶着小逃難包,還有細軟包,到那屋去,將家內辛苦積攢的一些碎銀銅錢,還有首飾等,裝入包內。

“這些,不要了,這些,也不要了。”

衆流民細軟裝好後。一個個包裹與被褥,被翻開,一堆堆衣裳被褥,稍一檢查後,除少量乾淨的衣裳。還有身上一套穿的,衆流民大部分的衣衫被褥,都如垃圾似的,被那些臉上蒙了白錦布的幫役收走。

一堆堆的放入推車內,然後推過橋去,衆人就見那方一處黑煙滾滾,似乎在焚燒這些衣衫被褥。

很多人都心疼地看着。只是他們大多數人,衣裳實在破爛髒兮,很多人穿的衣裳,縫補破爛也象百衲衣似。黑乎乎,看不出原本顏色。

他們的被褥,雖然破洞處處,但髒得卻連內中棉絮都飛不起來。裡面怕是跳蚤滿被,自然要收走焚燒。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鄭興祥也這樣安慰自己,同時也是心疼無比,內中一件衣裳,已經傳了好幾代了。

好在,接着,便發下新的衣裳。

“都前來領取衣物,大人一套,小孩二套,毛毯一牀,明天,你們將前往張家口,在興和與沙城(後世張北縣)一帶新設屯堡屯田,到屯堡後,會發下冬衣,冬被,還有一些生活用物。”

鄭興祥老妻早喪,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鄭天良,妻子田氏,生有一子一女,二兒子鄭天民,妻子錢氏,生有女兒丫丫,他們分男女,到兩張桌前領取衣物。

隔了不遠的兩張桌,一男一女兩個管事,看着他們,男管事喊道:“大號男裝衣衫四套,內裳齊備。”

女管事喊道:“大號女裝衣衫三套,小號二套,內裳齊備。”

一套套棉麻衣裳,男子青色,女子紅色,遞給他們,白色內衣內裳齊備,女人同樣如此,看着有些羞人,田氏、錢氏等,趕緊抱在懷中,鄭天良的小女兒鄭嬌娘,快十八了,一樣頗有羞意,只是她滿臉泥污,卻看不出神情。

只有丫丫興奮的拿着衣衫,左看右看,好漂亮的大紅衣裳,以往只有過年纔有新衣穿,這下就來了兩套,好高興呀。

還有一牀毛毯,裝入一個大逃難包內,由戶主背上。

“快快,全部去洗澡換衣,男左女右,各進各的澡堂,換下的衣裳,全部收走燒了……”

龐大的澡堂內,分男女不同堂,全部剝個赤條條,入池洗澡,那池子以青石砌成,一方進水,一方可以出水,只要把塞子拔了就成。

池水滿滿,燙乎乎,衆人進入,個個齜牙咧嘴,卻又痛快無比。

“呀呀,呀呀,呀呀。”

丫丫興奮的拍打着水,她的孃親,在她身後,含着笑容,用皁角給她用力擦洗,慢慢的,露出丫丫那張清秀的小臉,旁邊的鄭嬌娘,也是舒服洗着,她洗乾淨後,同樣容色頗爲俏麗。

最後,洗過澡,換過新衣的男女流民們出來,又一家家聚在一起,他們揹着大小逃難包,乾乾淨淨的,在幫役們指引下,又往前去。

前方又有平場,擺着一條條長凳子,旁邊,有些理髮匠正在忙活,早在漢時,便有理髮師,明時更爲普遍,剪髮、修剪鬍鬚等,想不到這流民收容之地,還有專門爲流民們修剪頭髮的。

此時凳子上,已經坐了不少人,不時交談,他們曬着太陽,旁上還有大桶熱水,可以喝水等待,等着自己的修發刮面,還有女匠,爲女子們梳理頭髮等。

理髮匠忙活着,一個個男子修發刮面,修剪了鬍鬚,挽了髮髻,女人們,同樣挽了髮髻,梳好頭髮,不論男女,一個個容光煥發起來。

……

“呼,舒坦。”

韓父韓賢偉,一身泡在木桶中,燙乎乎的水,讓他深深的呼了口氣。

他痛快的洗着澡,這一路過來,滿身酸臭,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當然,他們這些人,多少愛乾淨,除了身上穿的,包裹內,幾乎很少會有衣裳被褥被收走焚燒,自然,類似鄭興祥一家那樣的新衣裳,也不會發給他們,不過也分到一個小逃難包。

他們一家人,進入乙號區後,就被引到一個類似客棧的地方,也有醫士觀察他們,當然,他們的環境好太多了,可以一家族人,分幾個房間居住休息,吃的,住的,都很不錯。

引路的幫役言,住在這個地方,需要花費的,不過韓校尉已經付過錢了,韓員外一家人,只管安心。

“這小子,細心了許多。”

想起兒子,韓父眼眶些溼潤,是啊,以往對兒子寵得太過,攏得太死,是該,讓他自己闖闖了。

想起兒子,從小,就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韓盼男、韓望男、韓若男三個女兒的名字,便可看出韓家,對韓鎧徽這個兒子的期盼與緊張,所以從小到大,就看得很死。

只是兒子有些叛逆,總想自己做一番事業,不按家人安排的走,最後,更是自己離家出走了。

當時,自己與他母親,是多麼的擔憂,特別消息傳來,兒子可能遇到韃子,他的母親,更是日夜以淚洗面。

就這樣擔憂了幾年,突然書信傳來,兒子在東路從了軍,還出徵了遼東,立了大功,現在更成爲靖邊軍一管隊官,還將要娶京師符府的千金,在兒子勸說下,更舉家前往東路,唉,想想,有如在夢中一樣。

“呀,這裡有個水井,趕緊的,盼男、望男、若男,快快出來,趁着有水,將換下的衣裳……還有包裹裡的衣裳被子,全部拿來洗了,還有那馬兒,也趕緊牽來刷刷……”

韓家出發時,本來有三輛馬車,只是一路過來,馬吃得太多,爲了節省口糧,兩輛車馬賣了,只載婦孺,連韓父一路都是步行,餘下的那匹馬,日日趕路,早已是髒黑瘦弱。

此時韓父,正在想着,自己路過水房時,那方燒水,似乎都用煤球,上面還有一個個孔,不知爲了什麼,卻聽到自家妻子的大呼小叫,不由搖頭:“這個婆娘,從嫁給自己,到哪都是大大咧咧,又愛貪便宜,幾十年了,還是一點不變……”

“相公,那裡有口水井。”

李先生李祥卿一家人,分到一個小逃難包。

他家一牀被褥,還有幾件衣裳,被收去燒了,餘者留下,一家人分男女,在一個大澡堂洗了澡,換了自己包裹的乾淨衣裳,又有人免費修發刮面梳頭,更是神清氣爽。

在幫役指引下,一家人又分到自己房間,一排排房屋中的一個大通鋪,好多戶人擠在一起,不過他們已經心滿意足。

這排房間後方不遠處,有一個龐大茅房,分男女兩端,幫役們,給每戶人家分了幾疊紙,說是給他們擦屁股的,這麼好的紙,怎麼能用來擦屁股?很多人又偷偷藏起來。

安置後,各人靜待藍本下來,還有收容所的觀察結果,若無事,明日或是後日,就可出所而去了。

此時天色還早,李祥卿的妻子楊氏,發現了右方不遠有一口水井,還有一排排的洗衣臺等,再離得不遠,拒馬河水也可以洗衣。

於是的,她趕緊將換下的衣裳拿來洗了,還有包裹中的被褥,一樣攤開來曬,與她一樣,收容所房間各人,同樣如此。

當日無事,晚上,衆人還是喝粥,卻是在乙號區的飯鋪,夜晚,衆人都睡得非常香甜,感覺這是逃難這麼多時,最安心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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