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九月十八日,王鬥到達歸化城,當然,那些龐大的繳獲俘虜還在後方緩緩而行,王鬥遣一軍專門押送。
草原總給人地廣人稀、少有聚落的感覺,王鬥領軍一路行來時,就見處處野草高高,不時從山間林中竄出黃羊十餘口,狀雖似羊,但蹄高如鹿,其行若飛。
雖同樣存在乾旱現象,但這樣的生態環境,無疑比後世好了太多,擡頭望天,沒有工業污染天空就是美麗,只是人類要發展,破壞環境又不可避免,但來自後世的他可以選擇少走彎路,選擇費效比最高的那一個。
從大青山下來,沿途可見大片大片適合牧養之地,俄木布此時伴在王鬥身旁,頗爲自得的向王鬥介紹:“我土默特人最擅放牧,我們蒙古人愛惜牲畜就象漢人對莊稼的愛惜,尤其愛馬,到了秋高馬肥的時節,便要控馬,使自己坐騎變得膘肥又結實。”
他說道:“記得老輩說過,隆慶和議後,我們土默特部跟大明馬匹交換每年越多,萬曆六年後,僅在張家口馬市上,一年的馬匹交換量就在三萬六千匹,大將軍以後所需戰馬,包在我們土默特部身上。”
王鬥哈哈大笑,說道:“以後肯定要勞煩順義王你。”
俄木布直笑:“應當的,應當的,如永寧侯爺所說,漢蒙和好,這是雙方有利之事,侯爺太客氣了。”
王鬥當然不會跟俄木布客氣,草原牧民。在這種地廣人稀的地方放養,自然有其優勢所在,天然牧場放養,也節省了自己未來許多資金錢糧。
讓王鬥看得興趣的,越近歸化城,開墾的農田溝渠越多。
史載嘉靖年間起,漠南就出現定居城鎮。截至隆慶五年封貢前後,出現了雲田豐州地萬頃,連村數百,驅華人耕田輸粟,反資虜用的局面。土默特各部皆仰食板升收穫。
板升,就是村落城鎮的意思,歸化城又被蒙人稱爲大板升,周邊多種谷、黍、薥、秫、糜子等作物。
但以王斗的目光看來,土默特部的農業生產還很落後,大有改進的空間存在。
很快歸化城就在眼前。隆慶六年,俺答汗效元大都建青城,經過四年的建設。城市基本建成,俺答汗派遣使官,攜帶鞍馬、弓矢等,赴明廷請賜所築城池之名。萬曆帝賜名“歸化”,又贈佛像、經文、蟒緞等物,便爲歸化城由來。
眼前這座城池北枕巍峨雄壯之大青山,東連起伏連綿之蠻汗山,西連河套,南臨大黑河,由於此城皆由青磚砌成。遠望真是一片青色,陽光輝映下氣度不凡。
萬曆九年,俺答汗還修建周長二十里的外城,使城市規模更大。
看着這座城池,靖邊軍各將眼中都現出異樣的神情,這是他們征服的第一座塞外大城,以後會有更多嗎?
王鬥聽身後的高史銀長呼了一口氣,下意識離他遠一些,身旁衆將,皆是如此,高史銀不知怎麼搞的,近期迷上了風雅,好吟些酸詩詞語,喜歡裝有學問,卻總是原形畢露。
果然他長呼一口氣後,高聲頌道:“啊,行人刁斗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營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
俄木布臉皮抽動了一下,只當沒聽到,到了城池門口,作爲原主人,他恭敬對王鬥道:“侯爺,請。”
王鬥微笑道:“順義王請。”
此時歸化城由大同鎮新軍營,還有玄武軍右營將官田啓明領乙等軍一部鎮守,又有輜重營將官孫三傑運送糧草在內,此時早早便在北門外等候,衆人相見,都是不勝歡喜。
田啓明一見王斗的面,就高聲叫道:“恭祝大將軍塞外大捷,揚我靖邊軍威!”
孫三傑不擅表達,但他眼中的喜悅,已透露了他內中的情感。
王鬥哈哈笑道:“田右都尉還是這麼會說話,不愧是田大使帶出的人。”
田啓明原是田昌國麾下的家丁,這些舊軍出身的人,一般性情都會油滑許多,但這只是小節,可以忽略不過,畢竟人有萬種,不可苛求如一。
大軍源源不斷進入歸化城,王鬥、王樸、俄木布並列在前,從北門進入不久後,王鬥就暗暗搖頭,果然是大板升啊,外表雖然雄壯,但這內中……
各式的棚戶,一片片的地窩子,帳篷,東一堆西一堆,到處是菜地與田地,牛圈與羊圈,年久失修的坑窪街道,諸多淤塞的破水溝,間中夾着一些略顯華麗的寺院,完全沒有規劃好的樣子。
還好靖邊軍等入駐的緣故,街道各處有打掃過,路面還算乾淨,不過似乎馬糞羊糞的殘餘味道、還有刺鼻的生石灰味仍在鼻中。
俺答汗雖然雄心勃勃,但能力有限,只能搞得如此了,不過在普通牧民看來,此城已經是壯美繁盛無比。
以後必須好好規劃一下,畢竟這城外殼還是非常不錯的。
王鬥也注意到,城池內外,還處處殘留着火燒與破壞的痕跡,卻是崇禎五年時,皇太極戰勝林丹汗後在城內大加洗劫,後金兵最後更縱火焚城,熊熊大火中,歸化城內許多房屋與寺院都被燒燬,城池初建時那八座高樓與琉璃金銀殿大多倒塌,餘下也是破敗無比,到現在都沒恢復元氣。
看着這一切,俄木布也在旁說起,王鬥不由說道:“這真是對文明的摧殘,夷狄率獸食人,古人誠不欺我。”
俄木布想起當時後金兵對城池的破壞,自己無能爲力的樣子,咬牙切齒道:“不錯。可恨的滿洲韃子,真真確確的蠻夷,蠻子!”
俄木布自認大元后嗣,骨子裡就看不起那些滿洲人,雖然努爾哈赤等自稱是金國女真人後代,但誰知道他們是從哪個山溝角落裡跑出來的?雖同被中原漢人稱爲虜,但土默特部還是覺得自己更象文明人一些。視東面滿洲人爲野蠻人,便若當年英國人看待美國人心態。
後面靖邊軍衆將當然沒有王鬥與俄木布的感觸,各人只是嘖嘖看着,異族情調讓他們很有興趣。
王樸雖在歸化城駐紮過一段時間,還是不習慣。撇撇嘴道:“破爛,還是大同好。”
……
韓朝早爲王鬥尋找在城內居住之所,因爲歸化城破敗,特別古祿格等人逃離時大加破壞,最後決定將大將軍行轅設在銀佛寺,此爲歸化城第一座喇嘛教大召廟。萬曆七年明朝賜名“弘慈寺”,又因大殿釋迦牟尼像由純銀鑄成得名銀佛寺。
王鬥到了大廟門口,上面掛着滿、蒙。漢三種文字的寺額,漢名卻是“無量寺”,原來崇幀十三年皇太極下令重修與擴建大召寺,完工後皇太極賜給新的寺額。“弘慈寺” 漢名變成“無量寺”。
王鬥下令恢復“弘慈寺”的漢名,並將上面那滿文除去,請那些喇嘛們重新住回去,併發下軍令,此文物以後需得妥善保護,敢擅拆毀者,擅取器物者。察出決不輕貸。
衆喇嘛大爲振奮,俄木布也是感激涕零,大召寺已是他們蒙古人心中的寄託,特別出身蒙古部落的,四世達賴喇嘛雲丹嘉措當位時,不知多少蒙古人過來頂禮膜拜,請僧取經,可惜當時盛況不在了。
現五世達賴喇嘛阿旺羅桑嘉措受其他各派迫害,正到處東躲西藏的,若能迎來歸化城,那就太好了。
午後,王樸鞍馬勞累前去休息,俄木布在靖邊軍護送下也回自己破舊的王宮,看着眼前的一切,俄木布熱淚盈眶,比起往日古祿格等人在時的待遇,此時真是一個天,一個地,如在夢中。
王鬥卻顧不得疲累,領了靖邊軍衆將巡視全城,並登上南門眺望,就見南面與西面平原無限,往極遠處蔓延過去,而且這裡盡是土地肥沃,灌溉便利,適合耕種之處。
這將是自己完全掌握的一塊土地,還這麼大,自己儘可以讓夢想在上面自由揮撒。
王鬥眼中閃着異樣的光芒,他心潮澎湃,李自成又再興盛,曹、王兵敗,讓他想起歷史慣性是如此的巨大,它便若一個不斷滾動的巨大鐵球,要影響它,改變它的方向,需要有影響全局的實力,以一個比鐵球大數倍的岩石,甚至高山擋在它面前。
然說實在,自己有決對實力嗎?王鬥並不這樣認爲,或許軍事力量很強大,然很多事情不單單隻看軍事,更多是民政,否則當年自己就將李闖給剿滅了。
但民政力量自己足夠嗎?以銀錢來說,此次繳獲加上原來庫存,自己共約有二千萬兩白銀,看起來很有錢,但望眼大明,如果從全局來說,這點錢就不算什麼。
南方鄭芝龍集團壟斷大明沿海貿易,單靠高價出售海上通行令旗,每年獲利就超過千萬兩白銀:“凡海舶不得鄭氏令旗,不能來往,每舶例入二千金,歲入以千萬計,以此富敵國。”
鄭芝龍之盛,此時荷蘭的東印度公司都無法與之競爭,無論在軍事上,還是在貿易上,史載鄭芝龍部下成員,個個富至千萬,少者百萬,戶官鄭泰守金門,資以百萬計,反觀下大明朝廷,一年市舶稅只有區區四萬兩。
鄭芝龍之富,自己跟他一比,都是小巫見大巫。
遼東的關寧集團,一年遼餉有幾百萬,雖有近半要用來打點與截留,但各堡的軍官將領們,一樣不會缺少銀子。
而且,銀子不能當飯吃,沒有糧草,流民仍然是流民,一切都不會改變。
作爲穿越者,有着俯瞰全局的優勢,但越是站得高,看得遠,結果越是讓人觸目驚心,驚覺未來對手之多,改變之難。
是啊。這片土地處處讓人不省心,東北滿清,中原流寇就不說了,已經讓人頭疼無比,便是南方的海洋上,一樣諸強爭霸,什麼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蘭人、英國人紛至沓來。從不放棄對中國海疆的窺探。
崇禎十年,英國人被拍走了,賠償廣州地方白銀三千兩,荷蘭人在崇禎六年料羅灣失敗後,幾次三番不死心。又相繼修築熱蘭遮,赤嵌城等城堡,崇禎十四年還與西班牙相互海戰,以勝者之師姿態割據臺灣,對中國虎視眈眈。
王鬥最深刻的瞭解這些歐洲人,若不是大明還是成體系的強盛文明。漢人就是印第安人第二個下場,別看此時在澳門被稱爲佛郎機人的西班牙、葡萄牙人溫順,傳教士們也是個個道貌岸然的樣子。但他們在美洲是怎麼做的?
活活吊死印第安人只是普通手法,什麼將孕婦胎兒挑出砍碎,什麼將小孩倒掛起來,活活撞死在石頭上。什麼比賽砍頭砍身子,橫豎撇捺的揮舞,手段之殘酷,罪行之惡劣,讓人觸目驚心,足可與侵華日軍相比。
這內中傳教士沒什麼兩樣,或親身參與。或鼓舞冒險者們繼續心安理得的屠殺異教徒,這便是通行歐洲的標準,對文明人使用文明的手段,對野蠻人使用野蠻的手段,其實是一種恃強凌弱的心理罷了。
果然,在明朝給人感覺文明的傳教士,到了清末就原形畢露了,足以讓人詫異,這時的傳教士,怎麼與明時的傳教士感覺完全不同?其實人還是那個人,只是遇到文明對象不同罷了。
對這些人,王鬥抱以最大的警惕,因爲了解,所以警惕。
還有這北方……
雖然漠南暫時太平了,但未來不是沒有憂慮,而且此憂慮全大明只有王鬥一個人知道,那便是沙俄,一個無比貪婪,只吃不吐的怪物。
早在萬曆三十四年,俄國人便侵入巴拉賓草原,此後數十年間,從塔拉地區到額爾齊斯河、葉尼塞河流域,沙俄人一次次的蠶食鯨吞,在各處要害建立城堡,並不斷派出使團到蒙古各部遊說,企圖勸說他們歸順俄國,同時還四處收集蒙古各部及明朝的情報。
萬曆四十七年,俄國人建立了葉尼塞斯克,崇禎元年,又建立克拉斯諾雅爾斯克,此後他們有兩個入侵方向,向南,還有向東。
不過南向的漠北草原爲額魯特部與喀爾喀蒙古居住,各部人口衆多,對沙俄種種意圖懷有強烈的牴觸,喀爾喀蒙古所屬的土謝圖汗、車臣汗二部首領,還曾多次派人到莫斯科交涉,沙俄的南下意圖受阻,便將目標朝向東面。
約在崇禎十一年,俄國人建立了雅庫茨克督軍府,哥薩克征服勒拿河周邊大片地區,又在貝加爾湖之西建了伊爾庫茨克,在湖的四面強佔牧場,建立堡寨,並與駐牧貝加爾湖以東的布利亞特蒙古各部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二部從崇禎四年起打得難分難解,約經過二十五年的戰爭,布里亞特人會被完全壓服,臣服於俄國,部分佈利亞特人向南移入喀爾喀領地。
這便是俄國人近期的殖民現狀,對王鬥來說,俄國人跑到貝加爾湖來是他不能容忍的,這個世界上最深,容量最大,佔了全球淡水資源足有五分之一的巨大淡水庫,是他看中的目標,豈容外人奪去?
俄國人,又是未來一個對手,不管自己願不願意。
然想要改變,就需要力量,這樣不論大明局勢走向何方,都可以從容不迫,只是自己需要時間來積蓄。
夢想,就在這片土地上。
他回醒過來,看向身旁靖邊軍各將,都是如他一般眺望,很多人還在興奮的議論,皆言此塞外之地與印象中大相徑庭,只看眼前,就想不到可墾殖土地如此之多,許多看起來還很肥沃。
王鬥笑了笑,高聲說道:“是的,諸位可能想象不到,從這土默川一直到河套平原,可供耕種田地就在數千萬畝!我們可以移民墾殖,待來年麥禾大興,養活數省民衆決對沒問題,而這裡,將成我大明的糧倉寶地!”
一片的驚訝。贊畫秦軼顫聲道:“大將軍所言可是當真?”
王鬥重重點頭:“是的!”
是的,這片土地。
依後世資料的統計,內蒙古可耕地面積有一億多畝,當中決大部分,就集中在這土默川平原,還有河套平原上,這些地方水資源充沛。各類河流密佈,就算眼前小冰河時期草原乾旱,但可供灌溉的地方仍然不少。
而且地底下面,盡多淺層水分佈,打井挖掘並不需要多深。在土默川與河套平原,還有許多以往漢軍墾殖的痕跡,修復使用,盡比白手起家便利。
王鬥以夢想的語氣描繪自己規劃,在這兩處平原上,可以種植大量的小麥、大豆、水稻、穀子、高粱、莜麥等作物。這些農作物的產量,後世也往往高居全國首位或是前三位,具有着很高的可能性。這片土地還草場衆多,可以大力實行養殖業,牧馬,牧牛。放羊,不說別的,光乳製品就很有前途。
這片土地,礦產資源還非常豐富,鐵、銅、鉛、鋅、煤等應有盡有,大理石、花崗岩、石墨、水晶等等,都到處可見。又有極爲豐富的野生植物,動植物等類,這裡白紙一張好作畫,一系列行業規劃都可以從容展開。
這片土地,將是靖邊軍一系列設想的開始。
隨着王鬥娓娓到來,衆人都興奮得摸耳掏腮,完全沒了往日大將贊畫的沉穩風度,很多人也明白了,爲什麼王鬥要極力打下漠南土地,如此寶地,天授不取,必受其咎!
王鬥高聲道:“當日秦贊畫說得對,剿賊,最重要是民政,軍務只是爲輔,若手中無糧,未能對賊釜底抽薪,官兵往來,也只是疲於奔命罷了!所以,內政,當爲我靖邊軍之首要,我大明之未來,我靖邊軍之未來,就在眼前這片土地上!”
高史銀激動得臉色通紅,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將軍對俄木布大加安撫,這是鎮之以靜?我還想着全部殺光圖個乾脆呢。”
王鬥道:“不,我們不能只圖痛快,得考慮到全局,漠南蒙古是榜樣,是吸引漠北各部的利器,我強軍在手,韃虜不敢動,再加上漠南各部又過上好日子,定可令其歸化!”
對王鬥來說,現在打漠北是不可能的,單考慮到後勤,從歸化城到肯特汗山,飲馬河一帶,路途就超過兩千裡,沿途還要經過浩瀚的沙漠,沼澤流沙,各類雪窩子等險地,除非找到他們大部老窩,來個一鍋端了,否則就是一場災難。
再說,爲了以後對付俄國人,與蒙親善是必要的,扶持布利亞特蒙古人也會提上王斗的議事日程,可能的話,他還會煽動喀爾喀蒙古各部對俄國人展開攻擊,伊爾庫茨克必須要拔除。
雖然王鬥現在並沒能力染指西伯利亞,並不表示他就很樂意看到俄國人在那邊蠶食鯨吞,這也是王鬥決意與漠北喀爾喀各部交好的原因之一。
未來,他會使用更多的代理人策略,如英國人一樣,扶持,打壓,挑動,自己親自上陣就要看時機了。
韓朝沉吟道:“確實,當年成祖北伐蒙古,每徵便是運送軍糧數十萬石,我靖邊軍現力有不逮,只是……”
他說道:“夷狄人面獸心,反覆無常,高皇帝雖言華夷無間,姓氏雖異,撫字如一,但也禁胡語胡姓,又令蒙古色目人不許與本類嫁娶,違者治罪,成祖皇帝一樣如此,大將軍安撫蒙人,卻不知其可會反覆?”
王鬥目光深沉,淡淡道:“不必擔心,他們翻不出什麼花樣。”
王鬥有信心,將蒙古各部變成中國的哥薩克,爲中原而戰。
他不提這個問題:“現在最重要的是糧食,手中有糧,心中不慌,有糧食,有強軍,一切不足爲慮!”
還有近在咫尺的一件事,讓王鬥憂心忡忡。
他扶着城牆,眺望東南,緩緩說道:“大明不省心啊,天災人禍,層出不窮,我就估計明年從山西到京師這片地方,極有可能會爆發大瘟疫,事關百姓存亡,幕府不得不早做準備!”
衆將皆是一驚,從剛纔狀態中回醒過來:“大瘟疫?”
王鬥沉重點頭:“是啊,大瘟疫!”
他嘆息一聲,明末北方各省總是災難層出不窮,旱災蝗災不說,瘟疫也是一場接一場,特別崇禎十六年從山西到北京這場大瘟疫,更是讓人心驚不已。
時人筆記便有記載:“崇禎十六年京師大疫,自二月至九月,京師內外,災疫盛行,病稱疙瘩。一人感之,全家以次傳患,貴賤長幼,呼病即亡,不留片刻,甚有闔門皆歿,無有棺殮者。九門日出萬棺,途行者悉垂首尪羸,淹淹欲絕……”
而在山西,一樣全境大疫,還有通州、昌平州、保定府均是如此,死者載道,僵仆相繼,其實這便是鼠疫,造成京營十有九去,高大的北京城連三天都沒守住。
李自成大軍入京後,未嘗沒有倒黴,後來的清兵也是一樣,史便有記載:“滿洲兵初入關,畏痘,有染輒死。”
歷史上滿八旗的丁口,原本在皇太極當位時達到高峰,統計約有六萬五千餘丁,順治初年時,降到了五萬五千餘丁,這當中除了征戰外,未嘗沒有中了瘟疫的原因。
因財政崩潰造成的環境髒亂差,算是北地連連大疫的原因之一,當時京師人便言京城市上多糞穢,五方之人,繁囂雜處,又多蠅蚋,每至炎暑,兒不聊生,看來要動員整個山西來場大掃除了。
靖邊軍各將對王鬥說的話當然深信不疑,這是一次次事實證明的,瘟疫的可怕,衆人也是知道的,高史銀握緊自己拳頭,惡狠狠道:“打死任何一隻看得到的老鼠,掃滅一切垃圾!”
韓朝說道:“要多多準備醫士了,還有,草原上的獺子也不能打,窮牧民要過冬,可以接濟他們糧食!”
糧食,又是糧食,若有糧食,這大明天下,事情就好辦多了,靖邊軍各將皆感內政深重,生產糧食,當爲各事首要。
王鬥扶着城牆,眺望大地,是的,糧食,希望這片大地,能讓自己擁有糧食。
我已經盡力了,王鬥心想。
同時在想,捷報已經送出,李闖也逼向了開封,不知有沒開打,最終戰局會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