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若大明能活

老白牛:昨天本來要更新的,那章也寫好了,但看來看去總覺不滿意,最後刪了,新就責任這章。

這章總體還是滿意的,表達出自己要表達的東西,每觀史書,自己也在思考,總覺無論何種政治制度都有興衰始滅。

封建制度會滅亡,資本主義制度會滅亡,社會主義制度會滅亡,帝制會滅,立憲會滅,獨裁會滅,民主會滅,共和會滅,專制會滅,就沒有不滅的國家與體制。

我朦朧有一種意識,任何制度之所以會滅,關鍵還是在“責任”二字上,精英階層,有沒有在儘自己責任,當然,這只是個人見解,是對是錯,就是仁者見仁的事了。

……

這場論戰,對幕府各人感觸很多,許多人也想得更遠,更深,書記官將內容記載下來後,很多也將在報紙上刊登,可以預料的,一場新舊思想的論戰風暴,將席捲整個大明。

王鬥藉口晚宴時間快到了,很快便宣佈散會,他沒那個時間跟李邦華等人囉嗦,也打算先將他冷藏一段時間,待他冷靜了,認清現實了,再給他安排工作。

人才浪費了可惜,能幹到內閣大臣的,豈會不是人物?關鍵看怎麼用,用在什麼位置。

第二日上午巳時,風裹着小雪不時落下,冒着雪花,風塵僕僕的孫傳庭領着幾個心腹趕到大將軍府前,他向守門的軍官遞上自己的拜貼,希望能見到徵虜大將軍王鬥。

當然,他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遞上拜貼同時,不免從袖中滑過去幾個閃亮的銀圓。

但銀圓剛滑過去,瞬間又滑回來了。那軍官並不收受他的好處,只微笑讓客人在門房稍待,他會將拜帖送進去。

在門房等待的時候。孫傳庭很感慨,他對幕僚道:“宣鎮處處可見新氣象。大明若能如此,傳庭死也甘心哪。”

一幕僚道:“宣鎮這方的門房關卡,皆用身份尊貴,又頗有抱負之人。待遇高,升遷快,良好前程在望,自然對些須賄賂不屑一顧。”

孫傳庭點頭。不久,護衛營親將鐘調陽親自出來,對孫傳庭含笑道:“孫督,大將軍有請。”

……

孫傳庭進去後。就見王鬥在堂前相迎,身邊跟着秘書廳廳長葉惜之。

孫傳庭搶上幾步,連連道:“豈敢勞動侯爺玉趾,真讓下官受寵若驚了。”

王鬥哈哈笑道:“方纔看了拜貼,竟是白谷公大駕來臨。稀客啊,也讓本侯感到意外。”

二人進入大堂,王鬥道:“對了,還未恭賀白谷公升任三邊總督一職,有公坐鎮陝地。想必局勢定然不同。”

孫傳庭眼中隱含得意,他笑道:“下官區區微職,又豈能與侯爺相比。”

王鬥看了他一眼,什麼時候孫傳庭變得這麼會說話了?

不過從他眼眸極深處的桀驁,可以看出他的孤傲不會改變,只是隱藏得更深罷了。

二人分賓主坐下,王鬥遞過去一盒煙,木製,包裝精美,煙盒有鍵盤的一半大:“來來來,抽根菸。”

孫傳庭道:“喲,雲煙,還是紅雙喜牌的,下官真是沾侯爺的福了。”

熟練的用鋒利剪刀剪去一頭,搖動火摺子點燃另一頭,王鬥噴出一口濃煙,緩緩說道:“未知白谷公大駕光臨,有何見教?”

孫傳庭哈哈笑道:“確實無事不登三寶殿,下官此來,是向侯爺求助來的。”

王鬥道:“哦,說來聽聽。”

他身旁站着的幕僚,連忙掏出一個文冊,葉惜之接過了,交到了王鬥手上。

王鬥翻看着,孫傳庭很注意窺探王斗的神情,只是他臉孔隱在煙霧中,隱隱約約,有些看不清楚神色。

懷着不安的心情,孫傳庭也緩緩抽起煙來。

良久,王鬥放下文冊,微笑道:“援助兄弟省份,義不容辭,只是白谷公要求的援助款項太多了吧。”

孫傳庭拱手道:“還請侯爺幫忙,下官……”

王鬥道:“這樣吧,讓我研究下,事後再給公答覆。”

孫傳庭有些憂慮,強笑道:“此爲當然。”

他身旁幕僚咬牙不語,臉上皆頗有屈辱之意。

……

王鬥設小宴款待孫傳庭,花廳不遠處一亭,邊賞雪邊喝酒。

此時雪已經下得大了,團團滾滾的飄飛起舞,王鬥穿着便袍,披了皮裘大氅,孫傳庭棉袍外間也披了件大氅衣,二人相對而坐,沒有別的伺候的人。

銅架上溫着酒,桌上炭火正旺,燒得沸滾的火鍋,還有幾個小菜,酒菜的香味,不斷傳來。

二人對飲數杯,孫傳庭道:“好酒,好雪。”

王鬥瞥了他一眼,看他握着酒杯,眼中有深深的憂慮,還有……火熱。

比起崇禎十二年初見時,孫傳庭臉上皺紋多了些,三絡濃密的鬍鬚中也夾了一些白絲,只有眼中那股銳氣仍然不變,只不過藏得更深罷了。

他的眉弓很高,使得他的眉毛非常濃,從面相上說,這種人往往有高傲、狡猾的趨向,意志非常堅定,還是個強烈的自我中心主義者。

從歷史事實來說,孫傳庭也是這樣的人,雖經過這些年挫折,但骨子裡的自傲仍然不變。

想想幾年就過去了,時光荏苒啊。

他注意孫傳庭,孫傳庭何嘗不是在偷偷觀察他?

與這個爭議紛繁,聞名遐邇的人物第一次坐得這麼近,孫傳庭豈會放過觀察的機會?

他看王鬥隨意披着皮裘,表現淡然,卻有一種神秘而威嚴的氣度,是的,神秘,莫測高深,不但是孫傳庭,同時也是外間許多人對王斗的看法。

審時度勢、進退有節。處事機智果斷、謹慎穩健,這只是王鬥展現在外界的冰山一角。但他的成功,他的才能。有太多解釋不清楚的地方,超越了很多人思緒範圍之外。

便是孫傳庭設身處地。他尋思自己最多成爲一個普通軍閥,而不是象王鬥這樣超然存在,所以他一樣不能理解,除了才具天授,他找不到王鬥別的成功解釋。

王鬥招待他單獨宴請,有些出乎孫傳庭意料之外,他緩緩喝着酒。只是細想着,如何將話題引到自己需要路上。

孫傳庭拿起酒壺,給王鬥倒了杯酒,說道:“侯爺。下官敬你。”

王鬥道:“好。”

二人幹了一杯,孫傳庭微笑道:“看侯爺似乎頗爲儉樸,以您現在的身份地位,眼下的排場,似乎過於簡陋了。”

王鬥笑道:“也不算儉樸。有好吃的,好喝的,我也不會拒絕,只是有點看淡罷了。畢竟可以享受的享受了,名望權位有了。美麗的女人也有了,就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孫傳庭哈哈笑道:“英雄所見略同,人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大丈夫生來世上,自然必須幹出一番大事業,青史留名,方對得起吾等大有爲之身。”

他眼睛一閃,說道:“特別崇禎十二年之時,下官初見侯爺,那時侯爺已毅然追隨盧公南下。鉅鹿奮戰,捨生忘死,忠義之心,可謂感佩天地,這明知九死一生的……”

王鬥平靜道:“我愛這個文明,她讓我心疼,很多事與人,也讓我佩服。所以我追隨盧公南下,這也是我一生中最驕傲的選擇。”

孫傳庭撫着自己的鬍鬚,他有些不明白王斗的意思,但那內中的感情與痛心他可以聽出,這種……

孫傳庭很難用語言描繪這種感覺。

他看了王鬥一會,嘆息道:“只可惜盧公……”

隨後他表情又義憤填膺,更拍了一下自己大腿:“侯爺的忠義自然不用說,但朝中諸公有些人做事就欠妥了。便若邦華李公,真犯糊塗了,怎麼能如此說道侯爺呢?下官真爲侯爺抱不平啊。”

他一手捏着酒杯,只是觀察王鬥神情。

王鬥淡淡一笑:“他確實犯糊塗了。”

王鬥聲音淡然,但聽在孫傳庭耳裡,卻如雷霆轟鳴一般,他的手一顫,酒杯差點滾落在地,又極力捏住。

他呵呵乾笑一聲,臉色難看,慢慢沉默下來,面色有些剛硬。

王鬥緩緩道:“其實我明白邦華公的心思,只是他也應該明白一句話:人亡政息!歷朝歷代,除了商君外,范文正公、王荊公、張文忠公皆是人亡政息,一番作爲,灰飛煙滅。”

他淡淡瞟了孫傳庭一眼,繼續說着:“所以反過來說,要想政不息,策還在,就需人不亡,權不失!老實說,我信不過別人,更信不過那些蠹蟲之輩,他們將大明江山搞得亂七八糟,有什麼理由讓我相信,他們可以治理得更好?”

王鬥目光緩緩轉動:“這塊地方,花了我無數心血,豈能拱手相讓,送給別人白白糟蹋?我不會放棄這塊基業,更不會放棄那些跟隨我的人!而想要這片基業更興旺發達,舍我王鬥又其誰?”

孫傳庭默默聽着,然後呵呵笑道:“侯爺說得是,真是太對了,來,爲侯爺的豪言壯語乾一杯。”

王鬥又與他對飲一杯,孫傳庭以袖遮臉,好一會兒,才取了下來。

二人聊着,孫傳庭盡力往陝西方面引,言外之意,還請王鬥多多支持他的工作。

聊起流賊之事,王鬥道:“剿賊,非單純軍務之事,若無必要,公還是少些殺戮,可多從民政方入手。”

孫傳庭笑呵呵道:“侯爺說的是。”

他卻一直在凝神細想一個問題,這時忍不住道:“方纔侯爺所言人亡政息四字,給下官感受一樣深。確實歷朝歷代中,范文正公、王荊公、張文忠公皆敗,然商君雖遭車裂,卻無人亡政息此事,此爲何故?”

他迫切的看着王鬥:“侯爺最是睿智,還請教我,下官有些明白,但卻又……”

王鬥看着孫傳庭,最終道:“四個字:利益集團。”

他說道:“何謂利益集團?志同道合之士的彙集,使之你之策,你的道統後續有人。商君之變法,雖然損害一些貴族權益,但也得到很多人支持,這些支持他的人,形成很大勢力,繼續將變法進行下去,使得商鞅變法,名垂千古,這便是利益集團。”

“而放眼范文正公、王荊公、張文忠公人等,有誰在支持他們?”

孫傳庭不斷點頭,他眉飛色舞,凝神細記,更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筆記本,用着鉛筆,在上面飛速寫着,最後完畢,又珍而又珍的收入袖內。

看着孫傳庭,王鬥嘆了口氣,他說道:“孫公此去陝地不簡單哪,要想作爲,怕是困難重重。王某能走到這一步,也是僥倖,而且這一路來,也不知多少的怨魂,等着向王某人索命。”

孫傳庭哈哈大笑,他爲王鬥倒上酒,然後舉起杯:“孫某又何嘗不知?只是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若大明能活,我孫傳庭便是死,那又何妨?”

他一飲而盡,以空杯對着王鬥,眼中閃着銳利森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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