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去年鍾素素剛到歸化城,眼下城池景色又大爲不同,城內城外,更加熱鬧了,還興建了不少房屋,街道規劃得更爲整齊,來來往往的商客不斷,一個繁華的塞外大城,在草原上豎立。
大都護府治,就是原來古祿格等人的那片府邸,經過數月修葺,已顯出一種氣派,除了大都護治所外,四鎮總兵衙門,還有別的官將衙門,也在周邊密佈建設,便若當時的宣府鎮城一樣。
很快的,溫方亮便進入大都護府衙門,在議事大廳內,參謀部副部長鐘調陽、鍾素素、高級贊畫秦軼、情報部長溫達興,鎮撫司主官黃仕汴,撫慰官李金佩,還有大將李光衡等人在位。
高史銀雖是參謀部副部長,但此時遠在漠南東鎮,韓朝雖是軍政部長,作爲四大將之一,一樣對軍事有着重要建議權,但二人離歸化城頗遠,只能傳去公文要他們的看法建議。
目前二鎮也事務繁多,待諸事告定,才能每年在歸化城居住一段時間,便如大明各將官,防冬防秋駐地總是不同,特別總兵官春移某處,秋移某處,駐地往往變動。
韓朝作爲軍政部長,可不單單只是宣府鎮的總兵,孫三傑、齊天良、林道符一樣如此。還有謝一科、沈士奇、曾就義等人,正率尖哨營、忠義營、新附營到處追剿馬賊,也不能前來。
與當時鎮城大廳一樣,龐大的廳堂內贊畫來來往往。牆上掛着巨大地圖,中間擺着巨大的沙盤,此時的沙盤,便是河南、陝西、山西、漠南的大致地形圖。
不敢說很精確,但大致的地形河流等圖形卻是不會錯,經過情報部門多年的偵測繪製,現大明很多省份的沙盤地圖,王鬥手上都擁有。
“各方情報彙集,流賊是要攻打陝西,因爲湖廣離漠南頗遠。超過三千里路。所以情報部收到情報後,流賊大軍應該已經到,甚至過了洛陽……”
溫達興向各方介紹手中情報:“情報得知,闖賊此次不言傾巢而出。但也拉出了大部分的兵馬。馬兵。超過四萬。步卒,更超過二十萬,以流賊的德性。每每攻掠攻城,都會裹脅饑民,最終他們兵馬有多少很難說,五十萬?一百萬?”
溫達興搖頭:“職部不敢肯定。”
他說道:“而且他們兵分二路,一路攻潼關,一路攻商州。內中攻潼關那路,由闖賊親領,攻商州那路,由賊將劉芳亮率領。情報部推斷,留守的賊將,應該是賊前營制將軍袁宗第……這些賊將個個打老仗,湖廣等地官兵想要趁勢收復失地,不是那麼容易,就算沒有平賊鎮搗亂也一樣……”
左良玉吃洋柿子被毒死,這個消息,大明各地當然傳得沸沸揚揚,所聞官民都覺解氣,皆道:“賊將軍這是報應!他早該死了!”
對左良玉與他部下平賊軍,大明上下,沒有一個人有好感。他麾下兵馬再多,又對國事起了什麼作用?唯一的作用,便是禍害百姓,禍害友軍,敗壞局勢罷了。
事後各方討論朱仙鎮戰事,得出的結果便是,如果沒有左良玉,大明各軍就算不會大勝,也不會大敗。可說左良玉的兵馬,是造成朱仙鎮大敗的最重要原因。
其與賀人龍一樣,皆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輩,沒有他們,世界會更美好,大明亦不會更壞。
果然平賊軍在湖廣煙消雲散後,各方並沒有覺得不便,湖廣百姓反覺得沒了這些兵痞的禍害,自己日子好過多了。
朝廷感覺可惜的人也少,就算平賊軍還在,兵馬也多,然此時流賊北上,令平賊軍收復失地,左良玉會不會聽令是個問題,更多的是趁機劫掠各處罷了,畢竟朝廷哪來糧餉供應他的“二十萬”大軍?
左良玉得此機會,有此藉口,還不到處打劫?平白讓百姓遭殃,無用大害,其軍煙消雲散也好。
左良玉的死,也沒讓王鬥內心激起任何波瀾,接到情報後,淡淡哦了一聲就過了。
此輩乃軍人之恥,武人之害,縱觀其生,沒有任何亮點,總結起來就是一個詞:垃圾!他也只配吃毒藥,賀人龍與其相比,多少還有斬首示衆,傳首各邊的價值。
而左良玉的死,內中詳情,也只有王鬥等寥寥各人得知,以後詳情也不會公佈。就讓他遭報應的說法一直流傳下去吧,一直臭名到永遠,也多少警示別的軍閥,惡事做多了,小心如左良玉一樣報應。
還有曹、王兵敗,朱仙鎮大戰後,情報部細細探察,各方情報彙集分析,最後吃驚的發現,投降流賊各將中,靖南伯曹變蛟的愛將楊少凡,竟然在投降行列中。
他還頗受闖賊器重,編練了一個新軍營,使用的,便是繳獲的東路火器,可謂闖營中很有威脅的一個營伍。
接到情報時,王鬥默然良久,想起自己初見楊少凡情形,那時王鬥就覺此人頗有城府,很有野心的一個人。
而有野心的人,總是惜命的,因爲他要留下自己的性命,來實現自己的抱負,楊少凡投賊之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似乎闖賊對楊少凡重點保護,所以他投賊消息朝廷現在還不知,曹變蛟更不知道。王鬥決定將這消息暫時隱瞞下來,他可以想象,曹變蛟得知真相後,會遭受何等沉重的打擊。
依王鬥知道的,曹變蛟待楊少凡便若自己親弟弟一樣,在他失蹤後,一度非常的悲痛。
當然,闖賊有新軍火器營消息,可以視情況透露一些出去,特別與都護府交好的勢力。
此時各方情報都是敝帚自珍,王鬥當然不會當冤大頭。將情報人員冒着性命危險換來的寶貴情報,隨意散發。
“流賊已經離潼關不遠,孫傳庭守得住嗎?”
這是聽到情報後各將第一反應,孫傳庭在去年十一月到達西安,斬殺賀人龍後,在充足的貸款之下,立時開始招募新軍,到過年前,一共招募了二萬青壯。
然就算有充足的教官,到現在才訓練多久?他們會有戰力嗎?
而餘者陝西當地的官兵。他們的戰鬥力……
數十萬流賊攻關。孫傳庭能不能守住潼關,連王鬥心中都沒有把握。而且,還有另一路攻打商州的流賊,歷史上。李自成不但破了潼關。另一路軍隊。同樣破了商州,二路大軍匯合在西安。
不過當時孫傳庭是兵敗才被闖軍趁勢攻入,現在情況應該有所不同。特別有僱傭過去的一營靖邊軍在。
“陝西不容有失!”
溫方亮英俊的臉上滿是斷然的神情:“若陝西不保,山西豈能倖存?從河南攻打山西不易,但若從陝西東攻山西,處處有渡口在,冬日黃河結冰,更是處處平坦。二省一失,局勢敗壞無加,我都護府也失去了屏障!”
“估算最壞形勢,我軍應該有援助的準備……”
參謀部副部長鐘調陽沉穩說着,不過他臉上頗有憂色:“只是湖廣到陝西近,襄陽到潼關一千餘里,大部分是平坦地面,兵馬易走。闖賊從三月下有了動靜,消息傳到漠南,他們兵馬早走了,現在可能都過了洛陽。就怕我等還未有動靜,潼關已經被破,畢竟我師離得太遠了,從歸化城到潼關,就不下二千里。”
鍾素素沉吟道:“孫傳庭,應該不會這麼無能吧?末將看這人面相,不簡單的樣子……秦軍也算勁旅,就算現在野戰不能與流賊相比,然守關守城,應該沒問題。”
她喃喃道:“人言潼關天下第一城,南依秦嶺,北臨黃河,東連函谷,稱三秦鎖鑰、四鎮咽喉、百二重關。歷來攻打潼關者,也多鎩羽而歸,一般需渡過黃河,繞過雄關,方能攻入陝西……”
她沉吟一會,鄭重道:“大將軍,如溫將軍所言,陝西不容有失,我漠南屯田正到關鍵時刻,至少陝西、山西要挺到明年麥收時節,我靖邊軍有了糧草資本,便不懼一切大敵!”
鍾素素也鍛煉出來了,一番話鞭辟入裡,分析到位。
王鬥看着沙盤沉吟:“孫傳庭應該可以守住潼關,不過爲防萬一,中軍騎兵營作好準備,隨時南下支援……只是無令調兵,如同謀反,介時朝廷那邊……”
王鬥搖了搖頭,果真如此,就算救了陝西,朝廷與皇帝怕對自己的猜忌畏懼更深了。
鐘調陽道:“接到消息,就急向朝廷請令?”
溫方亮搖頭道:“軍情如火啊,從歸化城到京師一千五百里,這來回需要多少天?中間朝廷還要爭論紛吵,是拖個十天還是半個月?就算朝廷同意,聖旨過來催促出兵,再到陝西……”
他冷笑道:“到了那時,黃花菜都涼了。”
衆人都是沉默,李光衡剛纔接了王鬥命令倒很高興,現在靖邊軍各鎮都投入屯田之中,只有中軍各營倒還戒備,特別是他的騎兵營,剿滅馬賊是牛刀割雞,若能與流賊幹一仗當然更好。
他看着沙盤狠狠道:“若是末將出擊,到時定要痛擊流賊,讓他們知道我靖邊軍厲害!”
秦軼微笑道:“李將軍,果真如此,那形勢已經壞了,流賊已經破了潼關,兵臨西安,那時我騎兵方有用武之地。而在潼關城內城外,那種地形,再犀利的騎兵,又哪派得上用場?”
李光衡沉吟道:“流賊雲集潼關、洛陽,不若末將去包抄敵後,將他們……”
鍾素素蹙眉道:“李大哥,軍略方面,請你不要插手!”
她說道:“中軍騎兵營若是南下,其實已在冒險,爲兵行險着。畢竟陝西非我等地盤,幾千大軍南下,加上大量的馬匹,糧草供應已經難以保證,兄弟們飽一餐飢一餐可能性很大,馬匹更有餓死可能。這還要包抄,就要跑到山西去。不說怎麼渡過黃河,就算渡過黃河,到了河南,這兄弟們吃什麼喝什麼?況且闖賊就聽任我等擺佈?到時發生什麼事誰也不明白。兵行詭道,非是長久之計,我靖邊軍講的是堂堂之戰,從不打沒把握的仗!”
她埋怨道:“大將軍就這點家當,又豈能隨意揮霍?作爲領兵將軍,我們要爲兄弟們着想!再說了,區區一句包抄敵後。後勤這邊。又要做多少佈置?參謀部這邊,又要多少規劃,大量諸事,豈是易事?”
溫方亮也淡淡道:“老李。闖賊慣會跑。就算一切如意。到時他幾萬馬兵跑了,留下幾十萬饑民,你是殺呢。還是留呢?殺了有傷天和,留,哪來的糧食安頓?當年大將軍也南下討賊,在洛陽俘虜不少降民飢兵,留在了地方,結果這些人最後都成爲叛軍,內應開城,爲虎作倀。我們不能被流賊牽着鼻子走,需要一勞永逸的解決對手。而要一勞永逸,就必須有糧食,將俘獲的饑民就地安頓,也是大將軍現在做的事,屯田,積糧!”
他看着沙盤沉吟:“我等現在重心是屯田,待有了基業糧草,到時遠征河南,湖廣,也是等閒……不過流賊多在河南諸處,我師的糧道還是太長,最好他們渡過黃河,到山東,北直隸等處……介時後勤較易,千里平原的,也可以發揮我騎兵優勢,將他們馬賊殺個片騎不留,餘下饑民步卒不足爲慮,又有糧食,流賊可定,只是我等需要時間……”
被鍾素素劈頭蓋臉一陣教訓,李光衡倒不着惱,他將鍾素素當自己妹妹一樣看,雖然鍾素素還以爲衆人看不出她的女兒真身,而且她說得也有道理。
不過溫方亮也不鹹不淡的教訓他,李光衡就不答應了,當下怒目回瞪幾眼,隨後心中煩躁,嘆道:“說來說去都是糧草,怎麼流賊就不愁糧草,隨隨便便就裹脅幾十萬,上百萬人?”
衆人沉默一會,還是撫慰官李金佩道:“有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做流氓的不畏良民。流賊畢竟是流賊,不論打着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等號,攻掠攻城只是等閒,所到之處也可席捲一空,反正說句朝廷無道,不義之財我等取之便可。”
他嘆道:“我等畢竟是官兵,豈能如流賊作派?便若曹、王二位伯爵南下時,因缺乏糧草,軍士有搶掠行爲,當時引起彈劾多少?真到缺糧之時,我等能如流賊一樣攻取州縣?果真如此,大將軍辛辛苦苦,我靖邊軍辛辛苦苦積攢的名聲,就毀於一旦了。我等畢竟是官兵,不是流賊啊。”
李金佩爲人和藹風趣,此時話語卻頗爲沉重:“流賊便如一人身上之病原瘟疫,靠吸取宿主血肉過日,走到哪可以搶到哪。攻下州縣後,自然可以獲取不少糧草,糧草被奪了,百姓豈不跟隨?如此若蝗蟲席捲,隨隨便便裹脅幾十、百萬人,太簡單了。”
他最後道:“不過流賊靠吸取宿主血肉過日,宿主死,病原亡!或許大明死的那一天,同樣是流賊完旦的那一日!”
王鬥擺擺手,淡淡道:“如溫兄弟、鍾兄弟所言,小不忍則亂大謀,我不會被闖賊牽着鼻子走,我要一勞永逸的消滅他們!現在我們目標是屯種,積攢糧食,只需給我時間,到明年,我王鬥會解決一切問題!”
他眼中射出森寒的光芒:“流賊,哼!總有一日,我要將闖賊,還有那些賊將抓到面前來,一個個凌遲處死,方泄我心頭之恨!”
……
王鬥招各將作出了安排,密切關注潼關那邊情況,若孫傳庭力有不逮,立時救援,陝西絕對不容有失。
而議事後不久,李邦華緊急求見,見了王鬥,他連聲道:“流賊逼近陝西,賊勢衆大,恐陝地……果真有失,還請大都護立時發兵,救萬民於水火……下官願向朝廷上奏分說,如有罪責,下官一力承擔……”
顯然的,李邦華也聽到了消息,焦慮非常,立時趕來向勸說。
看着這個曾經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就算遠在塞外,被朝堂遺忘,也仍然關心國事,陝西局勢與他無關,一樣關切。王鬥看了他良久。在李邦華忐忑不安時,微笑說道:“李公放心吧,本侯定不會坐視陝地不管。”
李邦華又驚又喜,連連道:“那就好……下官謝過侯爺高義……”
流賊逼近消息傳到山西,巡撫蔡懋德也連日召山西巡按御史汪宗文、布政使趙建極、監司毛文炳、藺剛中,又有太原知府孫康周,平陽知府張璘然等官吏議事。
他自己決定到潼關對岸的風陵渡去,防止闖賊從這邊渡過黃河,攻打山西,同時繞道攻打陝西。又緊急傳檄總兵周遇吉、副將李雲曙、副將熊通、副總兵陳尚智等前來太原商議防務。
事後決定分區包乾。防守黃河。每個重要的渡口,都委派要員專門負責。
同時蔡懋德還向宣大總督紀世維求援,也不忘向大同巡撫衛景瑗,宣府巡撫朱之馮請求幫助。甚至歸化城的王鬥那邊。都派去告急求助的使者。
流賊逼近。紀世維當然非常關注,蔡懋德分身乏術,只能公文往來。紀世維就緊急召大同巡撫衛景瑗。宣府巡撫朱之馮到陽和,同時商請韓朝與王樸二位總兵議事。
王鬥早給紀世維授權,緊急之時,可以調動宣府鎮的靖邊軍人馬。
紀世維是王鬥岳父,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王樸就算是伯爵,也要給紀世維幾分臉面。況且,名義上,他這個大同總兵,是受總大總督節制的。
……
崇禎十六年四月,在西安城東南靠近驪山一處連綿軍營,陝西總督孫傳庭靜靜站在一處荒山之上,眺望下面的軍營。
他一身武將打扮,鳳翅盔,山文甲,腰上掛着寶劍,還有一袋朱漆描金的箭囊,鐵甲外罩着大紅的披風,隨風飄揚着。他靜靜看着下方,雖神情疲憊,然雙目仍然銳利而深沉,也不知此時在想什麼。
一大幫幕僚隨他在望,也是靜靜無聲,護衛散在周邊,個個盔甲整齊,肅靜不語,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英武味道。卻是僱傭而來,暫充督標營靖邊軍人馬們,輪流擔任護衛。
不過孫傳庭最貼身護衛,卻是一直跟隨自己的忠心長隨馬維忠,依孫傳庭之令,挑選信得過之人,日後充爲孫督之親衛。
作爲僱傭軍頭領吳爭春與高尋,此時也一左一右站着,似乎孫傳庭不開口,他們亦可沉默到永遠一樣。還有贊畫溫士彥,也是微笑站在孫傳庭身旁眺望。
下方營地殺聲震天,傳來陣陣的訓練聲,還有鳥銃鳴響的聲音,陝西新軍,正如火如荼的操練着。
看着那方的人馬,孫傳庭的眼中,才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最近壓力太大了,也只有看到眼前的新軍,才讓孫傳庭覺得安慰。
去年十一月到臘月,孫傳庭開始大規模招募新軍,每月給月餉一兩,安家銀十五兩,還承諾每兵會分給田地三十畝,更吃住在軍營中,立時陝地轟動,無數青壯年踊躍參軍。
更因爲孫傳庭效仿靖邊軍,招募新軍有家口者優先,立時陝西全省,火速成親者不少,家有兒女的人家,也樂於將女兒嫁給他們。
畢竟這年頭有穩定軍餉、有安家銀,特別參軍後還有田地可分的軍伍可謂少之又少,除了朝廷新軍外。而朝廷新軍,在大明百姓印象中,基本不錯。
一兩月餉也雖然少了點,但孫督承諾足額發放,又吃住在軍營中,依子弟們節省的勢頭,每月可能會省下不少,更別說還有安家銀與田地分取,所以過年前頭,兩萬新軍招募完畢,極爲順利。
倒是選拔軍官困難些,自己部下被調走,落得各鎮總兵將官埋怨是次要,主要是合格優良軍官不好找。兵痞似的將官,孫傳庭當然不會要,好在他是三邊總督,在斬殺賀人龍後,威望空前的高,最終各級官將選拔出來,新軍的架子搭起來。
當然,如此一來,就給孫傳庭背上了沉重的負擔,糧餉,安家銀,田地開墾,盔甲器械,火器火藥,需要的錢糧是多少?就算王鬥給他貸了款,仍然讓孫傳庭覺得銀錢緊張。
更別說,貸款是要還的,又有陝西原來的軍隊,他們就不需要糧餉了?
所以孫傳庭在招募新軍的時候,開始瘋狂的清查歷來拖欠賦稅,他對外界宣佈:“就是欠一兩銀子,也給本督吐出來!”
無數士紳斯文盡喪的被枷到衙門示衆,不給錢決不放回,幾個月時間內,陝西處處,可謂家家哭嚎,戶戶落淚,孫傳庭之名,可止小兒夜啼,無數人驚叫:“孫傳庭瘋了!”
賀瘋子已經被人忘了,現在提起瘋子,人人都說孫瘋子,孫瘋子大名,早取代賀瘋子了。
不但如此,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孫傳庭還宣佈,今年夏稅秋糧,所有士紳一體納糧,敢拒糧抗稅者,斬,抄家!
孫傳庭的瘋狂,讓大明上下震驚得鴉雀無聲,本來彈劾的奏疏,已經足以將他整個人淹沒,然可能是太震驚了,反讓人忘了彈劾他。
整個陝西只是靜靜看着他,看孫傳庭最終結局是什麼。
當然,孫傳庭敢這麼瘋狂,也是有底氣的,便是擁有一幫忠實的打手,三千強悍的靖邊軍戰士。
他們體現了僱傭軍的優良品質,除一些超越底線之事,孫傳庭說砍人就砍人,說抄家就抄家,絕對沒有二話。
他們還是多面手,可以充爲打手不說,還可以訓練士兵,他們大多學識不錯,便是充爲屯官一樣合格,充爲贊畫也不錯,讓孫傳庭更明白了王鬥爲何讓軍士識字。
這不單只是容易記住條例制度,高學識兵種,優處多多啊。
孫傳庭現在不心疼了,靖邊軍僱傭費用雖然高昂,但絕對物有所值,可惜自己不能僱傭更多。
當然,瘋狂的同時,孫傳庭對當時王鬥說的人亡政息,利益集團話語記憶猶新,他也開始考吏員,作爲新設屯堡所用。便如王鬥說的,他孫傳庭雖然得罪一大批人,將來不會有好下場,但自己的政業卻可以傳下去。
有時孫傳庭也在想,最終自己的結局是什麼,想想失笑,就算商君那樣被車裂又如何?此時再想起,只是低吟一句:“欲與之馳騁兮,吾在刀衆中漫步。”
這時溫士彥打斷沉默,他對孫傳庭微笑道:“孫公,新軍再練數月,基本可以一戰了。”
對孫傳庭,溫士彥不得不佩服,他也頗有興趣,這個瘋狂的男人,最終走向何方。
也雖然靖邊軍教官目前對陝西新軍評價很低,認爲這些士兵打大仗,惡仗還不行,特別沒有老兵種子是個弱點,但不可否認他們士氣很高,在戰鬥力方面跟成熟的靖邊軍相比,也是不公平的。
孫傳庭粗又高的眉毛一揚,哈哈一笑,對此,他一樣有着信心,自己新軍已經初步成形,裝備也不錯,唯有朝廷許諾的紅夷大炮沒到。
主要是道路不通,湖廣與河南的道路被隔斷了,若走別的路,運送火炮,那太艱難了。孫傳庭知道流賊有一個炮營,所以暫時收集省內各大將軍炮,與新軍一樣,密切在訓練炮手。
孫傳庭憧憬着,在新軍練成後,在一次堂堂戰鬥中,消滅流賊,還國家以太平,此時更跑到營地不遠的山頭眺望。
他精通望氣之術,可以看出新軍陣列基本還是嚴謹的,所欠的,只是血氣,若經過一系列的磨練戰鬥,新軍可成。
他正要說話,這時踏踏踏的緊急馬蹄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