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了!”
看着流賊潰散的情形,從中軍蔓延到兩翼,漫山遍野都是山呼海嘯似的哭喊聲。看他們潮水般的敗退,便是孫武復生也無法阻擋敗局,擋兒嶺上歡騰一片。
太子朱慈烺眼中流出熱淚,流賊終於敗了,京師陷落,父皇死難的血海深仇終於可報了。
陝西巡撫馮師孔、寧夏巡撫李虞夔、甘肅巡撫林日瑞等人也是熱淚盈眶,流賊大敗,君父之仇終於可報。
歡騰中陝西總督侯恂則想起別事,他剛纔看得很清楚,流賊陣列中不斷出現日月浪濤旗,也就是說,便是流賊老營中,很多也是靖邊軍的內應細作。
王鬥如此經營,實是讓人可怖可畏啊。
陳新甲臉上露出笑容,流賊敗了,很快就可以光復京師了,不,可能已經光復,沒看到火箭都從流賊背後打來了嗎?
如此入京之後,在王鬥支持下,自己這個內閣首輔就是穩穩當當,這麼多年,終於得償所願了。
當然,他多少也聽說王鬥在醞釀任期制,便是內閣首輔也最多擔任兩屆,每屆五年。不過無所謂,不說幹個十年,只需能幹個五年,他就可以風光滿足的告老還鄉去。
他也知道未來自己會成爲王斗的提線木偶,那又怎麼樣,便是想做傀儡,放眼大明又有幾個人有這種資格?
紀世維臉上露出暢快的笑容,自己這個女婿一步一步走到現在,每每讓人歎爲觀止,現在更摧枯拉朽擊敗流賊,介時進京,翁婿聯手,大有可爲。
這些年他多少也瞭解女婿的風格,喜歡在幕後操縱,每每罵名別人當,好事他來得,便如杜勳就是例子。
他喜歡控制實權要害部門,然後把別人推到前臺,更知道女婿內定陳新甲爲內閣首輔,沒關係,讓那陳新甲幹個五年,接下來自己幹五年十年,他也很願意做那個前臺之人。
就算不能,在六部中幹個尚書職務,也是他以前夢寐以求的事。
鐘調陽看着山下,激動的對王鬥道:“大將軍……”
看流賊徹底潰敗,王鬥心頭也有些激動,看擋兒嶺上各人樣子,顯然在他們心中,能否剿滅流賊是第一位的,然王鬥知道,打敗覆滅奴賊更爲重要。
他也看到從流賊背後發來的火箭,顯然大側擊那路已經佔領了京師,事前的佈置方略都一一成功。
他深吸一口氣,隨後傳下去一系列的命令:
李光衡的馬槊騎兵與溫方亮的甲等營羽騎兵立刻帶上火箭,協同二萬預備步兵,從右翼那邊包抄過去,匯合韓朝那邊的騎兵,在火箭轟打後,與多爾袞的奴騎大戰,步兵緊隨在後分割包圍。
王鬥本來預備李光衡的馬槊騎兵與流賊騎兵對衝,不想他們不堪一擊,現在一面倒的追殺,已經不需要犀利的正規騎兵,調他們去更需要的戰場上。
至於擋兒嶺南面戰場這邊,就由溫方亮的乙等營,驃騎兵、獵騎兵,鏢局的大俠,忠義營,陝甘各將家丁馬隊追擊吧,他們兩萬數千騎緊咬不放,定能追得流賊們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特別不能放走闖賊,還有那些重要的賊目們。
還有這邊戰場的步兵,也慢慢追剿那些潰敗的流賊步卒吧。
安排完擋兒嶺南面這邊的戰事,王鬥將目光投向東面。
“流賊完了,輪到韃子了,我說過的,李自成,多爾袞,一個都別想跑!”
……
王鬥安排佈置的時候,清軍大陣中一片沉悶。
沒有意外的,繼兩波外藩蒙古騎後,科爾沁部的第三波兩萬人一齊衝陣仍然失敗,而且損失比前兩波的外藩蒙古騎還嚴重,兵馬折損估計在三、四成左右,特別披甲兵損失一半以上。
當他們殘兵驚叫着回到中軍後陣時,科爾沁部的和碩土謝圖親王巴達禮、多羅巴圖魯郡王滿珠習禮等皆面色蒼白如紙,完了,他們科爾沁部完了。
完了,他們這些親王、郡王也完了,沒了丁口,他們回到部族中又算什麼呢?
科爾沁部不是一個單一部落,其始祖元太祖弟哈布圖哈薩爾,共有六個札薩克及扎賚特、杜爾伯特、郭爾羅斯、阿魯科爾沁等部,皇太極時代科爾沁仿八旗制度分左右二翼,每翼又分前、中、後三個旗。
內右翼以中旗的巴達禮爲首領,左翼以中旗的滿珠習禮爲首領,分別被清國策封爲札薩克和碩土謝圖親王,札薩克多羅巴圖魯郡王,皆世襲罔替,餘者幾個旗的首領也分別封郡王、鎮國公不等。
也就是說科爾沁二翼六旗纔有牛錄448個,旗丁二萬二千多人,此次他們出兵二萬,一下子就死傷了三四成的男人,這回去後,幾乎家家戶戶都要披麻戴孝,他們科爾沁元氣大傷啊。
特別他們這些各旗首領,若旗中沒了男人丁壯,他們又如何保住自己的權勢地位呢?
這樣爲清國征戰,究竟值還是不值?
他們個個失魂落魄,感到深深的後悔,當多爾袞又說起衝陣諸事,他們皆默默無言,怔怔發呆,那些外藩蒙古敖漢部、奈曼部、喀喇沁部、土默特部等首領也是神情冷淡。
甚至喀喇沁部一個頭領還嘀咕道:“還衝,要衝你多爾袞自己去衝。”
這讓多爾袞大怒,他是大清國的皇帝,大蒙古的博格達汗,一個小小的部落頭人敢這樣跟他說話?
不過看看衆蒙古人的神情,個個眼中藏着惱火與憤怒,顯然皆以爲大清國皇帝居心叵測,故意將他們作炮灰,要折損他們的實力,他又忍住氣。他們確實損失大了些,他們的惱火可以理解,眼下也需以大局爲重,不是跟這些蒙古人計較的時候。
而且衝陣幾次都失敗,這衝陣看來是行不通了,只是談起戰局方略應對,那些蒙古人皆鹼口不語,甚至八旗蒙古的固山額真阿代、恩格圖、布顏代等人也是沉默,顯然前幾波戰事讓他們心有餘悸。
看着這些發呆的蒙古人,多爾袞心中憤怒:“一羣麻木不仁的東西。”
看着對面的軍陣,他感覺很棘手,他已經儘量高估靖邊軍的實力,然他們的強大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特別他們新的犀利的武器,帶給他的軍陣極大的恐慌。
他感覺自己需出動滿洲精銳了,此次他出徵滿八旗六萬人,濟爾哈朗、多鐸、阿巴泰三路分去一萬五千人,他陣中還有約四萬五千人左右,又有蒙八旗二萬三千人。
這些滿蒙核心雖時不時捱上一些火箭,造成恐慌,然細細算下來,他的滿蒙八旗核心未損,就算除去外藩蒙古,科爾沁等部,他的中軍大陣仍有近七萬的強悍兵力使用。
這麼雄厚的兵力,豈可不拼一下?
商議中,集中過來的滿洲旗主阿山、杜度、洛洛歡等人也是力主拼命,原本衆人還抱着趁火打劫與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心思,現在卻均感覺到了滅亡的威脅。
現在王鬥可是同時一打二,還遊刃有餘,而自己卻連他的一個陣地都攻不進去,若待王鬥消滅流賊,騰出手來,等待自己的就是滅亡的恐怖時候。
死亡的威脅讓原本矛盾重重的滿洲各旗團結起來,而且現在撤退也有些晚了。
看看靖邊軍那邊,他們光這邊陣線騎兵就有二萬之多,個個養精蓄銳,虎視眈眈,只怕自己一撤退演變成潰敗,被他們千里追殺,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方纔幾次衝陣,特別科爾沁部衝陣他們看在眼裡,事實上科爾沁部有些兵馬還是衝破了他們的陣線,隨後被穩定下來,這也是那些蒙古人戰力不足的緣故,他們滿洲人出馬自然不一樣。
他們快速商議,認爲還是可派兵佯攻他們中軍步陣,然後集中精銳攻打靖邊軍中軍與左翼的間隙地帶,只需撕開一道口子,就可以一點一點的擴大成果,最後數萬人擁上,一舉破開他們軍陣。
寧完我臉色有些惶恐蒼白,仗打到這一步,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似乎己方不妙啊,現在甚至有存亡之憂了?這不對啊,不是該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嗎?
他旁邊范文程也是不安的聽着,他靜默不語,戰略上雖然清國皇帝都要重視他的意見,然具體戰術,排兵佈陣,自然沒有他說話的份。他耳中聽着多爾袞等人的佈局商議,雙目則憂慮的看向靖邊軍那方。
他也有些不妙的預感,此次入關可能大錯特錯,特別不知道他們那犀利的“神火飛鴉”還餘多少。
他心中長嘆,不應該這樣啊,南朝明明要亡了,爲何出現一個王鬥呢?
而且他實力突然膨脹到這個地步,這不合理啊。
“以阿代、伊拜、蘇納人等佯攻,以阿山、拜音圖……”
多爾袞正在佈置,猛然自己的左翼過去,似乎是流賊右翼那方,傳來驚天動地的哭喊聲,那種喊叫是如此的癲狂,讓所有聽到的人皆有毛骨悚然之感。
衆人都是一驚,多爾袞身體顫抖一下,隨後厲聲道:“怎麼回事?流賊那邊怎麼了,速速派人去看!”
他極力壓抑內心的不安,取出千里鏡往那方看去,只是左翼那邊滾滾騰起銃炮的硝煙迷霧,伴着陣陣的銃聲炮聲,卻很難聽清看清那邊的動靜。
好在這時哨騎來報,說流賊中軍敗了,而且飛快的影響到他們右翼,眼見他們右翼也要潰敗。
多爾袞又驚又怒:“真是飯桶。”
寧完我臉色更加蒼白,全身不由自主哆嗦起來,似乎預感到末日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