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拳,拳勢之猛,威力之大,看得擂臺下的另外六名弟子一陣膽寒。
都只覺得,若是先前遇上許太平的是自己,斷無獲勝之可能。
“轟……”
不過當許太平再次擡起手,準備揮出這最後的第一百零八拳時,剛剛那一百零七拳,便一下子被衆人遺忘。
因爲,許太平僅僅只是擡起了拳頭,那股洶涌的拳勢便在擂臺上轟然捲起一道猛烈的氣浪。
雲樓上的一衆山門弟子齊齊駭然。
他們之中,或許有很多人能夠揮出比許太平更有威力、更有氣勢的一拳,但這並不妨礙他爲許太平此時的這一拳感到心驚。
因爲,他們在少年的這一拳上,嗅到一種極境的味道。
煉體的極境,青牛拳的極境,白靈骨的極境。
真正踏上修行門檻的修士們心中都很清楚,任何人,一旦在某件事情上做到極境,下一步要麼跌回谷底,要麼破繭成蝶。
“我曾聽師父說過,如玄骨、白骨這等天資,唯有將自己能夠掌握的功法術法練至登峰造極之境,才能爲自己的修行之路,劈開一條朝天大道。”
當看到許太平準備揮出最後一拳時,雲樓上的徐紫嫣忽然想起了她師父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她一直以爲,這就是師父爲了勉勵玄骨資質的她,隨口說的一句安慰話。
但在此刻,她忽然覺得那或許並不是什麼安慰的話,極有可能是因爲師父曾經也遇上了如眼前少年這般的人,纔會這麼說。
“登峰造極境……”
忽然間徐紫嫣的身子,莫名地開始興奮地戰慄起來,只爲能見一見那傳說中的登峰造極。
“許太平,夠了!”
可就在這時。
對面那棟最大的雲樓上,忽然響起了掌門那冰冷但充滿威壓的聲音。
顯然,即便葉玄此刻敗了,他也還是不想讓青玄宗失去一名擁有金靈異骨的弟子。
但許太平並不想聽命。
他從葉玄眼中看到了對自己的恨意和殺意。
二人素未謀面,都能對自己產生這般濃烈的殺意,這次比試之後兩人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境地。
而且,他雖不信因果,但卻從眼前這葉玄身上聞到“宿命之敵”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他隱隱感覺到這最後一拳對他很重要。
他相信只要揮出這一拳,自己對於青牛拳,對於修行一途的領悟都將攀上一座新的山峰,甚至能夠觸摸到靈月姐口中所說的極境。
相反,若是不能揮出這一拳。
那他的道心必然蒙塵,甚至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他自然不願意冒這種風險,畢竟他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失去本心,失去一切。”
“人可辱我、欺我,唯獨不能任其損我本心。”
“大不了。這內門弟子我不當了,這青玄宗我不待了。”
隨着一道道念頭飛快地在許太平腦海之中閃過,許太平的內心變得更加堅定,拳意變得更加凝練,拳勢變得更是雄厚。
就像被解除了某種枷鎖一般。
“轟隆隆……”
氣爆聲中,許太平驟然打開全身竅穴,調動全身的血氣、氣力,運轉氣海之中的全部真元,傾盡全力朝那葉玄砸出這一拳。
“你放肆!”
而就在他這一拳砸落的一瞬,一道劍鳴“錚”的一聲在鎮劍坪上空炸響,跟着一柄雪亮飛劍裂空而至,一下子擋在了葉玄的頭頂。
飛劍之中那股浩大而恢弘的威壓,就好像是一記猛烈的悶棍,重重地砸在許太平的胸口,砸得他血氣逆流,砸得他氣息翻騰,砸得他筋骨咔嚓作響。
但即便是如此,許太平的眼神依舊堅定,拳勢依舊穩固。
對於此刻的他來說,擋在他眼前的是葉玄還是飛劍,已經不重要了。
他只想揮出這一拳,砸碎眼前他能夠看見的一切。
隨即,他的拳頭沒有半絲遲疑,重重地砸向了擋在葉玄面前的那柄雪亮飛劍。
“砰!!!……”
一聲夾雜着氣爆聲的刺耳金屬顫鳴之聲,如同一根根尖針,刺入衆人耳中。
一些修爲低下的修士,如擂臺下的那些外門弟子,甚至被這聲音直接震得雙耳溢血昏厥了過去。
許太平的情況更糟。
哪怕是他以羣牛鑿陣全力揮出的這一拳,也僅僅只是讓掌門的那柄飛劍顫動了一下。
而那飛劍之上的反震力道,還有自飛劍之中傾吐而出的凜冽劍意,幾乎是、瞬間粉碎了他的玄冰甲,然後將他手臂上皮肉撕裂,露出青色筋,白色骨,以及殷紅的血。
接着,巨大的衝擊力,將許太平撞得倒飛而起。
“砰!”
他的身子重重倒在了擂臺的邊緣。
“噗!……”
躺在地上的許太平大口嘔血。
他能夠感覺到,那飛劍上的劍氣已經侵入了他的五臟六腑,要不是這兩年不要命地鍛鍊體魄,只怕此刻五臟六腑已經變成了一灘碎肉。
但此刻躺在地上的許太平,嘴角卻是露出了笑容。
因爲剛剛拳頭砸中飛劍的那一道聲響,聽在他的耳中時,比那仙音還要美妙。
那感覺就好像是,年幼的羚羊第一次躍過山澗,百川匯入大海時激盪起來的浪濤,天帝鍛造神兵時落下了的最後一錘。
這如同仙音般的碰撞聲的指引下,他在自己佈滿迷霧的仙途之中,找到了一條狹小但有光明相伴的前路。
順着這條路往前走,他在恍惚之間,甚至看見了一座山峰,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一座名爲天道的山峰。
儘管山腳下的他,依舊如同螻蟻。
可無論如何,他看到了。
他如那些生來就有靈骨,生來便能看見這座山的人一樣,他看到了。
“我一介凡骨,也終於也能夠跟這些人一樣,看見那座山了嗎?”
許太平又笑了。
“爺爺,那山上的風景肯定很好吧,孫兒我,一定替你上去去瞧一瞧。”
許太平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污,喃喃自語了一句。
眼神之中滿是希冀之色的他,一邊單手杵地奮力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