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原本離地至少一丈高的飛劍,猛然下沉,一下子離地不過五尺。
而姜芷本人,同樣是身子猛然一沉,像是肩頭被突然壓下了一副無法承受的擔子,腰背猛然前傾,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接着,她就像是在與什麼拔河一般。
一次次挺直身體,又一次次被壓彎。
這個過程中,她的皮肉因爲太過緊繃,有些地方甚至已經開裂,滲出的鮮血化作血珠,混雜着汗水,一顆顆從額頭、臉頰、手臂滑落。
同時,她周身的骨骼,也在一次次強撐着站起時,發出一道道“咔嚓”聲響。
光只是聽聲音,就讓人感覺到一陣頭皮發緊。
但即便如此,姜芷那對平日裡無比溫和的杏眸之中,此刻依舊寫滿了堅毅之色。
至少你從她的眼神之中,看不出半絲的退卻之意。
而她的心聲同樣是如此——
“呃……姜芷啊……你是大師姐……”
“姜芷啊……這些年……你哪像個大師姐?”
“姜芷啊……這些年……師弟師妹們被欺負時……你在哪?”
“四師弟被刀鬼重傷時……你在哪?”
“二師弟被困千佛國時……你在哪?”
“姜芷啊……這一回……你一定要像個大師姐……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也要爭取到……向掌門問劍的機會……”
“姜芷……你……不能……倒下……”
默默聽着這一切、看着這一切的許太平,雖然面無表情。
但他握住刀柄的那隻手,早已因爲太過用力,而將掌心的皮肉撕裂,讓鮮血塗滿了斷水刀。
而斷水刀,好似感受到了他的心意一般,不停地發出“野獸咆哮”一般的顫鳴之聲。
就在此時,只聽姜芷忽然仰頭大吼一聲:
“姜芷,你給我站直了!……”
大吼聲中,她的身子猛然挺直。
一瞬間,那瘦弱但挺拔的英姿,給衆人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當那一身血衣被大風吹拂而起時,讓大師姐看起來,就好似一朵傲立在風雨之中的凌霄花。
這一幕。
即便對七峰再有成見的弟子,也不得不在心底讚歎一聲,不愧是曾經的青玄劍魁,不愧是七峰大師姐!
“黑龍……長老……弟子、已經……準備妥當……請您將所有壓船鐵……掛上。”
姜芷偏過頭看向黑龍長老,面無表情地說道。
“全部?”
黑龍長老有些心疼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丫頭。
“全部!”
姜芷衝黑龍長老咧嘴一笑。
這笑容,讓黑龍長老有些動容。
沉默了片刻後,他默默點了點頭,然後猛地一甩袖,將剩餘的一大一小兩千零一斤壓船鐵,全部懸在了姜芷的那柄飛劍上。
“轟!……”
壓船鐵懸掛上的一瞬,似乎爲了抵禦魂泣之痛,姜芷周身的氣息波動猛然炸散開來。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沒能抗住,“撲通”一聲,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姜芷的那柄飛劍,也“嗡”的一聲筆直向下墜落。
“結束了……”
看到這一幕,站在許太平另一側的趙玲瓏,用手死死抱住許太平的胳膊,有些不甘地喃喃道。
而一旁的許太平,則是一臉動容地看向倒在臺上的姜芷。
令他動容的,自然不是大師姐姜芷倒地這一幕,而是此刻從她心聲之中透露出來的強烈信念——
“沒有結束、沒有結束、沒有結束!”
幾乎就在飛劍即將墜地的一瞬,整個身子都趴倒在地的姜芷,忽然擡起了她那條白皙纖細的手臂,用力地朝地面一砸。
“砰!”
這一拳砸得地面猛然一顫,她那快要砸落地面的飛劍,也“錚”的一聲驟然停下了下墜之勢。
此時飛劍距離地面,只有不到兩尺。
“砰!”
這時,趴倒在地的姜芷,又是一拳猛地錘在了地面。
跟着就只聽她用一種彷彿是在抽泣一般的聲音,用力大吼道:“沒有結束!”
接着,她又是“砰”的一聲一拳錘下。
旋即,那柄原本快要墜地的飛劍,也發出了一道“怒吼”般的劍鳴,猛然拔高十丈。
接着,衆人便只看到,趴倒在地的姜芷,一邊用一種抽泣般的音調不停呢喃着“沒有結束”,一邊不停地用她那隻瘦弱的拳頭錘擊地面。
“砰!”
“砰!”
“砰!”
在這一道道錘砸聲響中,飛劍一步步地拔高,一步步飛至那崖壁上,一筆筆地在那崖壁上刻下一列列娟秀文字。
所有人都沉默了。
滿場只剩下姜芷拳頭錘擊地面的聲音,還有她那因爲魂泣之痛,不受控地發出的嗚咽哭泣之聲。
七峰弟子們,從未見過這般脆弱的大師姐,也從未見過這般堅強的大師姐。
而能夠讀取大師姐心聲的許太平,此刻心中的震撼遠遠高出在場所有人。
因爲他已經聽不到大師姐的心聲了。
也就是說,在剛剛栽倒在地的一瞬,大師姐姜芷便已經昏死了過去。
此刻的她,只是靠着強烈的信念與本能在御劍。
聽到這一聲聲錘砸之聲,再看着大師姐那隻已經捶打得血肉模糊的拳頭,許太平的心裡忽然出現了一道劍鳴之音。
同時,被他在鐵葫蘆裡養了七年的鏽獅,也在發出一聲聲咆哮。
就好似在與大師姐的錘砸之聲合鳴一般。
驀然間,許太平的心中出現了一個念頭:
“我的劍可以出鞘了。”
而就在他出現這個念頭的同時,四周雲樓看臺之上,忽然響起了一陣歡呼喝彩之聲。
擡頭一看,只見大師姐的飛劍,已然刻字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