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是程峰和喬飛兩人進門，楊老伸手指向辦公桌前簡陋的沙發，示意兩人坐下，端起桌上的已經燒好水的快壺，給每人沏了一杯茶。
“茶普通了一些，我不太講究這些，別介意。”楊老笑吟吟的說道。
喬飛看到的是楊老桌上綠色包裝的塑料茶袋，很普通的茉莉花茶，心中卻是不由得肅然起敬。
以楊老的學術地位，怎樣豪華的辦公室都不過分，什麼樣的好茶會喝不到？老人卻是保持着如此樸素的生活作風，簡單卻自有風格，就像喬飛面前這一杯普通至極的茶水，大俗，卻至雅。
喬飛伸出雙手，用一個極其恭敬的姿勢，接過的這杯茶。
看着喬飛，楊老微笑說道：“怎麼樣？”
喬飛知道楊老是在問自己醒過來以後的狀態，短短的三個字，卻讓喬飛心裡一暖。
“很好，謝謝楊老關心。”喬飛淡淡的說道。
“什麼都好，就是太閒了。”程峰是沒有學術圈人的矜持的，大大咧咧的說道。
“閒？！呵呵，是太閒了，你們兩個。”楊老思考了一下，這才明白程峰的意思，不禁啞然，朗聲笑道：“我這醫療部也閒，因爲屬於後勤，直接變成了體檢機構，沒有半點臨牀任務。”
可不是麼，喬飛心想，現在醫療部的工作，好像也就是做做啓明局的員工體檢，進入黑霧區域的人，絕大部分都沒有回來，連個傷員都沒有，醫療最終的價值，還是要體現在臨牀上的。
“不過…”楊老頓了一下，這才說道：“閒了兩個多月，現在終於要忙了，雖然仍然不是臨牀任務。”
“您說的是…關於楊帆的事情吧。”喬飛馬上反應了過來。
目前啓明局關於生物和醫療方面的核心素材，應該就是自己和楊帆兩個從黑霧區域裡面出來的人。
自己的白化病雖然駭人聽聞的好了，但是原因很快就查明瞭——有部分細胞缺失的2.7kb的基因片段修復了。
至於自己的DNA是如何修復的，恐怕這很難作爲研究課題切入，因爲這個基因片段就是這麼莫名巧妙的出現在自己的染色體上，其他的DNA卻沒有任何變化，也就是說，基因方面的變異無法找到根源。
但是楊帆不同，她現在全身上下佈滿了腫瘤組織，可以研究的角度會非常非常的多，多到讓人難以想象——因爲腫瘤的基因變異太複雜，複雜到讓人難以想象。
醫學界有一句話——世界上沒有兩個完全完全一樣的肺癌，即使是同一個肺癌患者的肺組織，不同病竈的癌細胞DNA變異都會很不一樣，甚至，不會有兩個變異完全一樣的肺癌細胞。
肺癌的這種現象，適用於其他各種癌症，而楊帆全身都是拇指大小的腫塊，更加增加了這種情況的複雜程度。
無論是短短几天之內細胞就發生癌變的原因，還是各種組織之間的DNA變異的橫向對比，或者是對於楊帆這個個體的後續治療觀察，都極爲容易切入，而且價值巨大。
……
楊老對於喬飛的快速反應非常滿意，繼續說道：“關於這方面的工作，是我牽頭，秦蘭輔助，因爲畢竟有非常多的病理組織需要醫學取出，所以這次是生物部門配合醫療部。”
喬飛很明白這樣安排的用意，楊帆就算現在具有再大的研究價值，在醫療部的第一身份永遠只能是——一個腫瘤患者，治療永遠應該是放在第一位的。
因爲醫學，纔是面對患者的實踐，就拿解剖來說吧，雖然生物方面也需要很多解剖技術，而且其中不乏能夠肢解小白鼠的高手，但是與外科大夫一刀定生死的考驗相比，終究不是一回事。
“那您叫我們兩個來，是有什麼安排嗎？我們貌似幫不上什麼忙。”喬飛很清楚自己的斤兩，恐怕給楊老的工作打下手，仍然是不夠格的。
“年輕人很謙虛嘛！”楊老呵呵笑道：“我是真心的希望你們兩個人能夠加入，畢竟，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醫療和生物學之間還是有一些區別的，就算給我做技術翻譯，也能發揮出你的價值。”
喬飛看着楊老目光中的期待，真的是有點感動，像自己這樣的學渣，能夠被如此誠摯的邀請，而且是楊老這個級別親自邀請，真是有點受寵若驚。
心中有點恨自己當時因爲白化病，沒辦法再繼續深造讀個博士，不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學到用時方恨少。
不過這樣，似乎能夠更加接近關於黑霧區域的謎團，喬飛心中想到。
對於黑霧區域，他的心裡感受是非常複雜的，既想更加深入的去了解，又怕瞭解到的結果會讓自己崩潰，很矛盾。
有時候，真的很想放下一切，去過自己想過的精彩生活，畢竟，自己的白化病已經好了，可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
看到喬飛低頭沉思，楊老似乎明白喬飛在想什麼，輕聲的說道：“在其位，謀其政，你不應該爲自己留下遺憾，畢竟人活着，總的爲了點什麼東西的，就像秦老對於你，難道不值得去了解清楚嗎？”
“呼~~”喬飛長長的嘆了口氣，被楊老說中了心事，雖然自己過去的二十七年來都是僅僅爲了生存而活，但是好在三觀沒有傾斜，知道人生去掉財富，面子，地位，名聲等等這些浮華的外衣之後，最重要的東西，其實還是情分。
別的不說，就算是爲了秦老，自己也應該出一份力，哪怕會面對黑霧區域，哪怕會有生死考驗。
“我答應您。”喬飛輕輕的說出這句話，這是他心裡思考半天無果，卻瞬間做出的決定，僅僅憑藉自己本心的傾向。
“好，那明天就正式來我這裡吧。”
“額，連我也要來嗎？我是行動部的，保護喬飛也就算了，天天跟着你們科研工作走，豈不是很沒前途。”程峰嘟囔說道。
聽到程峰的言語，楊老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看了看程峰，有點失落的說道：“關於凌珊這孩子，你們也是第一目擊者，我還是希望你們兩個能繼續做點什麼，即使這可能沒有什麼意義…”
“好吧。”好像是看到了楊老眼中的失落，程峰出奇的沒有在說什麼，只是安靜的應道。
“還有，關於你的記憶，我們請來了一位神經方面的專家，本來要昨天到的，因爲一些事情耽誤了，明天，她到了，就正式開始恢復你記憶的工作吧。”看到喬飛兩人都同意了自己的安排，楊老補充說道。
……
離開醫療部之前，兩人去了楊帆的隔離病房，一方面因爲順路，另一方面是喬飛想提前做做準備工作。
透過巨大的玻璃，喬飛能夠清楚的看到躺在病牀上面的楊帆，因爲臉上的污垢已經被清洗，露出的是一張恬靜的臉龐，彷彿像睡着了一樣。
她就這樣靜靜的躺着，似乎外界的一切與她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