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眼神複雜的看着兩個一起來的人，隨即笑了笑，示意他們入座。
從楊老的眼白中，喬飛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血絲，應該昨夜沒怎麼休息。
“都到了就開始吧！”楊老疲憊的揮手示意：“我先說說吧。”
“對於BIO—033，從上次訊問結束後，033陷入了昏迷狀態，期間一直在重症監護的隔離狀態，前天我們取了033一部分腫瘤組織樣本，生物部的小喬也在現場，這些常規的細節我就不說了，重點是直到昨天下午，033身體，突然發生了異變。”
開門見山，喬飛心想，這就是秦蘭昨晚說的，新發生的詭異情況嗎？
楊老頓了一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鄭重的說道：“異變的現象，是她身體裡面的腫瘤組織，不明緣由的縮小。”
縮小？喬飛頓時愣住了，轉頭看看旁邊的秦蘭，她應該也是剛剛知道的這個消息，頓時看到她也在看向自己，應該和自己一樣，滿臉的疑惑，和驚訝。
這怎麼可能，惡性腫瘤能平白無故縮小？癌症的特性就是無限增殖！臨牀上，癌症的治療有效率低的可以，常常是醫生用盡畢生所學，都不能讓癌組織縮小哪怕一點點。
整個會議室靜寂的有點可怕，喬飛感覺自己能夠聽見秦蘭起伏的胸口，在深深的做氣體交換。
楊老沒有繼續說下去，旁邊的韓傑尷尬的笑了笑，繼續說道：“真沒存在感，如果惡性腫瘤都能夠這樣莫名其妙的縮小，要我們這幫人苦讀十幾年醫學的人幹嘛？我們真變成磚家了，搬磚的磚。”
韓傑像是開了一個玩笑，只是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因爲代表了這個會場中所有人，對這種現象，根本做不出解釋。
“楊帆體內腫瘤數量很大的，我想知道是所有的腫瘤同時縮小了嗎？”喬飛平靜的看向韓傑，淡淡的問道。
“也不全是…”劉能居然說話了，而且是一臉鄭重的表情：“大部分，有些個頭比較大的組織，縮小有百分之二十之多。”
“從昨天下午發現以來，我們一直在觀察楊帆體內的這種變化，似乎所有的腫瘤保持着這樣一種原則，長大到一定程度，就開始變小。”韓傑補充說道。
“楊帆一直在昏迷嗎？”喬飛平靜的問道。
“是的！”楊老篤定的說道。
喬飛再一次轉頭看了看秦蘭，發現對方又一次看向自己，喬飛感覺秦蘭已經明白了自己想要說什麼，這是短短相處一夜，討論出來的默契：
我的身體，不會也發生過這種變化吧！
秦蘭低頭沉思了一下，看了看樑曉慧和她身邊的人，說道：“對於測序和分析結果，你說一下。”
樑曉慧身邊的是個瘦高個子的男性，有點駝背，臉上有一些痤瘡，眼白特別多，說話的聲音很虛弱，喬飛看的出來，這是長期熬夜的結果。
只是胸口的胸牌，揭示了這個人的身份——BIO—004，喬飛不認識這個人，但是知道這個編號，是原來自己測序組的一把手領導，關易。
“測序是我親自做的，這種樣本單細胞測序沒有變異丰度，我用的二代高通量，每個樣本都重複了五次，數據提交給了樑曉慧。”
短短的幾句話，其實已經說出了精髓，測序方面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樑曉慧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居然站了起來，繼續說道：“最該瘋掉的人是我！”
一句話語出驚人，直到所有人都滿臉疑惑的看着她時，她才苦着臉說道：“你們相不相信，居然什麼變異都有！”
“什麼變異都有？什麼意思？”韓傑失聲問道，同時也替所有人表達了疑惑。
“什麼變異都有的意思，就是和惡性腫瘤完全一樣，各種變異都存在，點突變，交叉，互換，缺失…整套的基因序列被TMD完全打亂。”樑曉慧居然出口了一句髒話。
也不管別人是否介意，這姑娘像是有點發瘋，高着嗓子喊道：“完全沒有任何規律，整套基因組亂成了一鍋粥！”
說完，忿忿不平的坐下，像是在告訴在座的各位，從她做生物信息學以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現象。
喬飛能夠理解這種瘋狂，因爲做久了生物信息學，常見的變異，就會是常見的變異，這是從學生時代就開始積累起來的寶貴經驗，比如肺癌，最常見的是ErbB受體家族的EGFR基因發生突變，而乳腺癌，則是該家族中Her—2基因經常高表達。
樑曉慧的意思，這種習慣性的聯繫，在楊帆的腫瘤組織中，被打破了。
果然，秦蘭皺了皺眉頭，向着樑曉慧說道：“你說明一下，這和普通的癌基因組變異有什麼區別？”
“區別就是...”樑曉慧沉思了一下，沉痛的說道：“癌組織的基因變異，雖然雜亂無章，但是經過長期的研究積累，已經有一些DNA變異的規律可尋，比如，一般實體瘤，比如乳腺癌，胰腺癌，腦癌等，差不多都是33—66個編碼蛋白基因突變，突變類型是95%以上都是單點突變，其餘的插入，轉換等等類型各佔一定的比例。”
在一定兩個字上，樑曉慧加重了一下語氣，像是怕在坐的各位還不明白，繼續說道：“再比如，肺腺癌，KRAS基因突變的人大概佔患者總數的25%—30%，EGFR基因突變的人數15%—20%，ALK基因突變佔3%—7%，而肺鱗狀細胞癌則完全不一樣...”
“樑曉慧的意思是...”喬飛幫忙解釋了一下：“這些已經形成的癌症變異規律，在楊帆身上都不適用，這是一種新的變異規則，如果在腫瘤的角度來看。”
“如果這樣說，就麻煩了！”楊老嘆了一口氣：“從病理角度發現了規律，卻不知道原因，從分子層面，又打破了常規。”
的確是這樣，楊老總結的很到位——會議室再一次陷入了靜寂的旋渦，沒人知道下面應該說什麼，應該怎麼說...
喬飛感受到了秦蘭的目光，轉頭過去，發現她真的又在看自己，眼睛中閃爍着光芒——喬飛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要發言了，而且是說的是昨晚他們討論的那個驚人的話題。
他很感激她的詢問，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秦蘭清了清嗓子，吸引了在做所有人的目光，這才說道：“這是一種新的變異，我們現在不知道它來自何方，也不知道它如何作用，而且，它似乎具有癌基因組的一些特徵，但又完全不同。”
看到所有人都在靜靜的聽着，秦蘭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們現在要確認這東西是不是病毒，如果是病毒，具有傳染性，我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