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磊生心中大是焦急,這人怎麼就不分好歹?
他們本就是爲尋仇而來,抱着必死決心而來,現在仇已經報了,兩個人能活下一個,已經是李家的大夫人法外開恩!
"怎麼判得不對?判得很好,是青天老爺!”
傅磊生抓住陳實的手,用力捏一捏,示意他趕緊走,道,“自古以來殺人償命,顧大嫂殺了田懷義和沈雨生,就該償命!我殺了這麼多李家的家臣和錦衣衛也該償命!你道理都講不明白,回去讀幾年書再來!
大夫人夏薇茵笑道:“傅先生不必着急,道理不講,自然講不明白。這位小兄弟既然心中有道理要講,不妨就讓他講一講。小兄弟,你覺得應該怎麼判?
傅磊生焦躁萬分,他本想用自己的命去保陳實的命,現在全完了。
陳實道:“傅先生不必擔心。教導我的朱秀才說半部論語治天下,我學了整部,不會胡作非爲。
傅磊生想起那張考卷,心中愈發絕望。
陳實道:“顧大嫂殺主考官田懷義,殺沈雨生,切開他的後腦,奪一品神胎,罪該萬死。那麼她爲誰挖神胎?神胎給了誰?又是受誰指使?
傅磊生頹然。
這話說出口,還能有活路麼?
陳實繼續道:“她收買縣丞鄭世雲的錢,從何而來?誰給她的錢?她一個李府下人,在新多縣隻手遮天,馭使縣丞、衙役,闖入縣衙殺主考官,動用新多地書,誰給她的權?新多地書是朝廷重器,誰讓這重器落在一個下人手中?誰讓下人手持重器,殺朝廷命官還能讓縣衙風平浪靜?誰給她的權,抹去了榜上沈雨生的名字?”
他踏前一步,目光有神:“夫人既然要做青天大老那就把這些事情查清楚,纔有資格叫做青天!”務,
大夫人夏薇茵笑道:“莫非你要做這個青天?陳實,別說你做不成,就算你爺爺也做不成。這世道歷來如此,我只是不想惹麻煩罷了。你想與我李家怎麼講道理?
陳實怔住:“她知道我爺爺?
大夫人夏薇茵輕輕拍了拍手,淡淡道:“來人,把咱們李家的道理講給他看看。
“是,夫人。
幾個丫髮擡出來一個書箱,書箱裡的書籍很是沉重,看樣子足有一兩百斤,那幾個丫鬟擡着很是吃力。
然而書箱打開,箱子裡卻只有一本書。
一本金書,長約一尺三四,寬不到一尺,用金環扣住書頁。
每一頁書,皆是金紙,上面隱約有字跡圖案。
其中一個丫鬟掀開書頁,翻到第二頁,一口真氣噴在上面,頓時整個新多縣的地理圖從書頁中升騰而起騰躍半空,將陳實的那道九陽天雷引符象衝得粉碎。
這一頁書,與鎮守新多縣的萬魂幅氣機相連,不僅如此,甚至連整個新多縣,以及下轄的村鎮,氣機相連,妻時間無比厚重的氣息傳來,如黃土在天,傾軋下染!
地書,新多縣篇。
陳實與傅磊生各自悶哼一聲,全力對抗這股恐怖的壓力,動彈不得。
那丫鬟不過是神胎境修爲,一口真氣而已,並未將地書新多縣篇的威力徹底催動,能夠調動一絲,也足以將陳實傅磊生這兩位金丹境的高手鎮住,任人宰割!
可見這一頁地書若是完全催動,只怕可以與化神高手一爭高下!
大夫人夏薇茵道:“再跟他講一講我李家的硬道理。
她話音剛落,一衆護衛各自綻放修爲,神神胎紛紛涌現,一顆顆金丹飄浮在空中,五顏六色,其中不乏有金丹九轉的高手!
接着,便是十多尊元嬰,各自跏跌而坐,周身籠置燦燦神光,宛如坐於虛空,不可測,不可度,不可量所謂萬法不能侵,萬兵不能近!
金丹、元嬰的光芒映照,照得原本陰暗的天空彷彿晚霞一般絢爛。
就在此時,突然又有煌煌神光沖天而起,一尊高四丈的元神坐在空中,宛如無雙大佛,一手拈花,一手託寶瓶,居高臨下,俯瞰陳實和傅磊生!
這元神的氣息如此濃烈,甚至讓天空中的烏雲也有些不穩,漸漸有被衝散的趨勢!
這等威勢,令人絕望。
大夫人夏薇茵目光落在陳實的臉上,微笑道:“陳實,你如今知道我李家的道理了吧?我們這些婦孺,不過是李家的家眷,沒什麼本事。但對新多縣來說,我做做這裡的青天大老爺,又有何難?”
她收回目光,放下車簾,淡淡道:“傅先生,李家不容折辱。我已經給了你一個公道,如今我替李家要個公道,你能給麼?”
傅磊生默默點頭。
夏薇茵微笑道:“我畢竟是柔弱女子,見不得血腥,曾先生,你留下,將傅先生好生安葬,帶着人頭送到省城。
曾先生躬身,道:“大夫人儘管放心。
“起駕。”夏薇茵道。
一衆丫鬟合上新多地書,蓋上書箱,把書箱搬進車上。
而衆多李家家臣和錦衣衛立刻紛紛上馬,護送着車隊向城外駛去。
適才陳實、傅磊生所殺的人雖多,但對於車隊來說並未傷筋動骨,只是損傷了一些消耗品罷了,到了省城再補上便是。
轟隆!
天空中雷霆交加,一道道雷電劈來劈去,道路旁的清渠河中傳來雨水打在河面上的淅瀝聲。
雷聲雖大,雨點卻小。
雷雨原本應該下得很大,但應是被化神高手的氣息衝散了很多,
兩位夫人的車隊走後,便有成羣的小廝從嶺南富商的莊園裡涌出,拖來一口口薄皮棺材,一人開棺,兩人合力,將死者擡到棺材裡。
放入棺中,便立刻取出錘子和木釘,叮叮噹噹,將棺材板楔死,嚴絲合縫。
這條河邊道路上,四五十具屍體,有李家家臣,也有李家錦衣衛,不過一炷香時間便被收拾一空。
又有一隊小廝走出,催動水系法術,清洗地面的血跡,還有專門的泥瓦匠,剷掉牆上的血跡,粉刷牆面。
幾個奴僕擡着青石板走來,開地上爛掉的青石板,清理乾淨,然後換上新的青石板。
他們還取來苔蘚,小心翼翼的填充到青石板間的縫隙裡,讓人看不出這是新換的。
又有些女孩兒來到河邊,將那些被毀壞的花卉挖出來,種上新的鮮花。
花香撲鼻,開得爛漫。
陳實和傅磊生呆呆地看着這一幕,但見在短短片刻時間,這條道路便又煥然一新,適才的一場搏殺,彷彿只是黃粱一夢,從未存在過。
曾先生一直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直到又有兩個小廝擡來-口薄皮棺材,放在傅磊生面前,這才揮了揮手,讓兩個小廝退下
傅先生教徒有方,我很是欽佩。
曾先生面色溫和,看着跪在地上沒有起身的傅磊生,道,“田懷義,一身正氣,剛正不阿,沈雨生文試時文采動天,上達天聽,得真神賜福,獲得一品神胎。
還有這位陳實小哥,一道劍氣突破八十丈,破了十年前的孩秀才留下的三十六丈記錄,令人刮目相看。所以我很敬你,作爲先生,此生能夠栽培出三位得意門生,實屬難得。中南
他頗有感慨,道:“我與你差不多的年紀,但是際遇不同。當年我考上秀才後,便去考舉。然而屢考不中。我從十七歲開始考舉,考到三十五歲,還是沒有考上。但我在給李家一個旁支家的孩子做先生時,得那戶人家器重,於是在我三十八歲那年考舉時,跟考官打了一聲招呼。那一年,我考上了舉人。
他搖了搖頭,道:“我高興壞了,又跳又笑,四處奔走,恨不得告訴所有人我考上了舉人,恨不得讓那些當年輕視莪侮辱我的人跪在我面前,叫我老爺,我恨不得揪過來那些拒絕我的女孩,告訴她們丟了一個金龜婿。後來我逐漸冷靜下來,我中舉的歡喜還在,但是我卻知道,我中舉不是因爲我的本事,而是因爲李家一句提攜的話。那時我便知道,我就算補上了官,一輩子也無法升遷,無法發達。所以我中舉之後,便去李家做了先生。不知不覺,十多年了。
傅磊生擡頭看着他,道:“十多年了,你栽培出多少英才?
曾先生笑了起來,道:“人才麼,還是有的。就算不是人才,這麼多天材地寶,這麼多高手調教,再加上一品二品的神胎移植到身上,也就是人才了。只是,教他們的就算不是我,換作其他人,他們的成就也是如此,不會壞到哪裡去。世閥之家的底蘊,太恐怖了。
他正色道:“我名義上是李家子弟的先生,其實得到照顧最多的,反倒是我。我若是沒有進李家,我此生都會被困在金丹境,便如你一般,煉不成元嬰。我到了李家,修煉到金丹九轉後,隨口說了一句突破困難,李家的主子便安排人給我送來一卷極佳的功法,送來各種靈丹妙藥,助我突破。
他看着傅磊生,道:“這在你們看來,想都不敢想。對麼?傅先生,你被困在金丹九轉很久了吧?感覺到氣血不足以突破?你沒想過是功法的問題,不是你的問題?你沒想過氣血不足,還可以用天材地寶靈丹妙藥來輔助衝關?你一輩子賺的錢,都買不起-枚衝擊元嬰境需要的靈丹!想突破,做夢!”
傅磊生悶哼一聲。
“但是我卻羨慕你。
曾先生嘆了口氣,““我做了一輩子的先生,教書育人,卻從未像你這般能夠裁培出田懷義這樣的人。我改變不了世道,只是同流合污而已。
他默然而立,突然笑道:“好久沒有與人像朋友一樣談話了。傅先生,你可以自裁了。”
傅磊生身軀顫抖,祭起神神胎,神胎口中吐出一粒九轉金丹。
他呼呼喘氣,便要引動金丹,自斃而亡,突然耳畔傳來震耳欲聾的吼聲,響徹整個新多縣城,震得傅磊生頭暈眼花,險些昏死過去!
他瞪大眼睛,驚駭欲絕,看到身邊的陳實踏前一步,擡手,劈下。
陳實腦後不知何時浮現出一片神光,燦燦光芒之中飄浮着一座小巧的廟宇,那小巧廟宇之中,一隻虎頭虎腦的小老虎跟着陳實,一步跨出,擡起毛茸茸的前掌,
向前劈下!
它的口中,發出震天響的虎嘯,這一掌劈下,頓時小廟前方掀起呼嘯颶風,一隻毛茸茸金燦燦的虎掌,大如山丘,從天而降!
平
那雄渾無比的掌力鎮壓下來,曾先生的元嬰還未收,見狀連忙祭起,元要坐於虛空,萬法不侵,萬刃不傷,然而在這虎掌之下,一切盡皆破碎!
他的元要在恐怖的掌力下,連抵抗的力量和機會都沒有,便灰飛煙滅!
“嘭!
沉重無比的撞擊聲傳來,那是巨大的虎掌蓋在曾先生身上,將他碾成肉泥之後狠狠拍在青石板地面上時發出的巨響!
陳實收手,那隻巨大無比的虎掌也跟着收回小廟之中。
廟中的小老虎神態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何會莫名其妙的發出嗷吼的大吼聲爲何會擡起前掌拍死眼前這個人。
這一切,似乎順理成章
陳實哼了一聲,取出魚簍裡的油紙傘,撐起傘,丟下魚簍,低聲道:“歷來如此,便是對的麼?一個前途無量的學子,被你們割走了神胎,死了。你輕飄飄一句公道,就算過去了?”
傅磊生驚駭莫名,呆呆的看着他腦後的小廟,廟中音氣氤氳。
他擔心陳實去追殺李家家眷的車隊,會遭遇化神境的高手,連忙起身,抓住陳實的手:“這就是世道!3日陳實怒道:“這世道不對!
傅磊生怒喝道:“你能改變嗎?
陳實怔住,愣了半晌,突然大聲道:“富商,出來洗地了!你們幾個過來!把曾先生給我刮起來,放進這口棺材裡!給我送到省城李府,便說是我陳實,讓你送的!老孃們要公道,小爺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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