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閣內部空間頗大,佔地十餘畝,享臺樓榭廊道曲折,貿然進入其中甚至會迷路。
嚴青在前方引路,嚴榮則與陳實並肩而行,後方則是嚴放嚴朔等人,恰恰將他包圍在中間。
這些人距離我都不超過一丈,我若是在此時動手殺人,能否殺掉他們所有人全身而退?
陳實心道。
有難度。
他只見過嚴放的金丹,已經是金丹七轉,但嚴放顯然不是雷縣嚴家最強的子弟。
嚴家修煉金丹,襄括七返、八變、九還,鍊金丹爲大藥,實力遠非其他金丹高手所能匹敵。
而且嚴放的功法極爲詭異奇特,竟能分頭行動施展法術,可以長出十二顆腦袋,這等邪門功法,陳實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我此行的目的,不是他們。
他原本看到玄武閣防備森嚴,地方又大,沒辦法踩點,觀察地理,再加上高手衆多,沒有勝算,所以打了退堂鼓。
此刻嚴榮邀請他進來,自然趁機打量玄武閣中的景緻。
這玄武閣中央環抱一個巨大的水池,如同一個小湖泊,應該就是養龍池。
養龍池向外分,有四個院,分別有不同功用,會客,採氣,煉丹,內府。
最主要的地方便是玄武閣,建在養龍池旁邊的假山上,假山建的高大,怪石嶙峋,石頭多有褶皺,如同龍鱗,還有着孔洞,約有水缸粗細。
想來養龍池中的那條蛟龍上岸後會鑽入怪石的孔洞中,蜿蜒爬行是個樂趣,
山體內冷風陣陣,可以避暑
陳實讓黑鍋留在山下,自己跟着嚴榮上山。
只見他們腳下是漢白玉石階,每到拐角處便有石柱,柱上有石獅子,五竹老太太地裡的甜瓜大小,雕琢得惟妙惟肖。
拐角處還擺着花籃,花香四溢。
白裙的侍女在弄衣領低垂,露出雪白一片的肩頭。
陳實跟着他們來到玄武閣,只見這座樓閣共有層,建在假山臨水的一面,山的另一側是水車,高兩三丈,被流水驅動,骨碌骨碌的旋轉,將低處的水引到高處。
於是山上便有了瀑布,水流從樓閣下方涌出,瀑布雖然不大,但曲折蜿蜒,如蛟龍攀附在山崖上。
“陳實兄弟,我嚴家的玄武閣,景色如何?”
嚴榮笑問道。
陳實讚道:“廊橋漫道,迂迴不盡,令人流連忘返。
只是這麼大的水池,沒有蚊子麼?
他此言一出,衆人都笑了起來。
陳實大是不解,道:“院子裡有這麼大的水池,一般容易滋生蚊蟲,白天還好,到了夜晚,只恐四處咬人吸血。
嚴青笑道:“秀兒,遇到蚊子怎麼辦?”
一旁正在弄花的白衣侍女蓮步款款,突然腦後浮現出神龕神胎,催動法術,但見空中一根根真氣化作的細針咻咻飛行,來去如電。
那名叫秀兒的侍女柔柔弱弱,但針法卻極爲細膩,一根根毫針隨着侍女的手中法訣變化而飛舞不會
此針肉眼幾乎不可見,陳實憑氣息感應,察覺到針長四寸,粗細如毫毛,攻擊距離約一丈遠近
超過這個距離,真氣便會潰散,毫針無法成形
陳實向前跨出一步,似乎想擡手觸摸空中的細針,恰恰跨入一丈距離。
那侍女急忙後退,但還是晚了一步,一根細針在陳實手心留下一個小小的針孔。
陳實擡手,看着掌心的針孔,有一滴鮮血流出,
那白衣侍女急忙跪下,叩首道:“奴婢不小心傷到客人,這便去拿靈藥!
“小傷而己。
不必麻煩。
陳實不動聲色,將手心的那一滴血擦去,詢問道“這套針法是什麼法術?”
嚴榮揮手,讓白衣侍女退下,笑道:“驚魂十三針,回春訣中的法術,是我嚴家收藏的一門功法。
玄武閣的侍女修煉的都是這門功法,專破金剛不壞等金身類的功法。
但哪裡有這麼多金剛不壞的對手?所以便給女孩兒們煉煉,平日裡刺死一些蚊蟲罷了。
“若是動手,侍女須得先殺掉。”
陳實心道,
這些精通驚魂十三針的侍女對他來說太危險了。
雖然這侍女的修爲只是神胎境,但偏偏剋制他。
金丹境與神胎境,雖然只差一個境界,但實力懸繁便如同金丹境面臨元嬰一般,是不可跨越的天塹
但這些侍女功法太特殊,引起陳實的警覺
更讓他只覺棘手的是,回春訣,驚魂十三針,這等功法嚴家傳給侍女,嚴家的家傳功法一定更爲厲害!
他們走入玄武閣,第一層是會客之地,擺着茶具,香爐,以及小巧的木炭爐。
一側還有琴女正在撫琴,淡綠色的衣裙,薄施粉焦,看起來很像大家閨秀,但見了衆人,慌忙起身,從琴後出來,邁着小碎步上前幾步,跪拜在地。
陳實道:“嚴茉兄,玄武閣的規矩好大。
嚴榮笑道:“不是玄武閣的規矩大,而是我嚴家的規矩,的確比其他世家要嚴格一些。
治家如治國,在家是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在國則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陳兄弟,這邊請。
陳實跟着他們來到玄武閣二樓,二樓是縣令嚴靜思家宴的地方,分爲內外兩個用膳之地。
外面是地位不高的嚴家子弟用膳的地方,裡面則是嚴榮等人與縣令嚴靜思用膳之地。
至於女眷,則無緣登上玄武閣用膳一
嚴家的確規矩頗多。
陳實跟着衆人來到一旁的茶室,茶室上掛着一條橫幅,寫着“人有所操”
四字,筆力遒勁有力,力透紙背,是瘦金體。
“這是小叔的手筆。
小叔寫了一手好字。”
嚴榮笑道,
陳實輕輕領首,道:“人有所操。
人要有所操守有所操持,有脊樑骨,有所爲而有所不爲。
嚴榮似笑非笑道:“陳兄弟似乎有所感悟。
你若是喜歡,我請小叔寫一副送你。
請坐,我們先用茶,小叔公務繁忙,我們先等一等。”
“不急。
陳實落座下來,環視一週,二樓茶室地方不大坐了這麼多人喝茶,稍顯擁擠。
“多好的機會。
他心中有些焦躁,這個茶室更適合動手,可惜他不知嚴榮嚴青等人的深淺。
他靠在窗邊,正好可以看到下方養龍池中的景像。
“若是池中有蛟龍,在這裡吃茶,一定愜意得很。”
陳實笑道。
嚴青、嚴放等人各自眉頭一挑,忍不住心中一股怒火騰騰往上衝。
只有嚴榮面色如常,並不把這句話當成挑釁,
陳實張望,疑惑道:“聽聞玄武閣的養龍池中養了龍,那條龍呢?讓它上來,陪我們一起喝茶。
它莫非不在家?
他微微一笑,道:“難道是去找李天秀喝茶了?
嚴青怒上心頭,拍案而起,將那柄斬龍劍插在茶桌上,咬牙切齒道,“陳實,我嚴家給你臉了!你居然敢用這種劍,暗算我上善叔!今日不是敬酒,而是罰酒,你不給個交代,休想活着走出玄武閣!”
嚴榮按住他的肩膀,面色一沉,喝道:“嚴青,給我坐下!
嚴青強忍怒氣,重重坐下,眼睛瞪圓看着陳實眨都不眨一下。
嚴茉微微一笑,道:“陳兄弟鍛造此劍,殺我嚴家豢養的蛟龍,難道就不打算給我們嚴家一個交代?
陳實看着面前的銅劍,突然伸手拔起銅劍,茶室中所有人心中一驚,不由分說腦後神龕紛紛亮起,神胎顯現,各自張口吐出金丹,一時間茶室中各種光芒匯聚,黑的黃的紫的綠的,還有一個赭色的金丹,正是嚴榮所有!
各種金丹散發着強橫無比的壓力,讓茶室咯吱作
響!
茶室四周的牆壁、掛畫、窗簾的暗角,隱藏的各種符籙也迸發出亮光,各自被激發!
與此同時,陳實感應到樓下正在撫琴的琴女悄然翻身而起,輕飄飄落地,恰恰來到自己坐的地方,催動神龕神胎,聚集一道劍氣。
只要他敢揮劍傷人,這琴女的劍氣便立刻會從下向上飛出,將他從下向上劈成兩半!
還有幾個侍女從外面衝進來,也各自準備好法術,仰着頭往上看,腳步無聲無息的移動,隨時準備自下而上攻擊陳實。
樓梯處還有一位修成金丹的女子,一腳踩在第階樓梯上,另一隻腳擡起,擡頭上看,筋肉已經緊繃,準備往上奔
而在第三層,他還察覺到另外幾個嚴家的高手的氣息,有的抓住裔櫺邊沿,準備躍下,有的祭起金丹,準備擊穿地板,直擊他的頭頂。
還有兩個人來到樓梯處,準備從樓梯處奔襲。
陳實雖然沒有看到樓下樓上的情形,但他自從煉就聖胎之後,對外界的感應便越來越強,將這些人的反應悉數收入腦海之中
他輕輕彈劍,笑道:“這柄劍,是我聽聞德江鬧水司淹死了不少人,所以花了一兩半銀子,打造成的患,淹死了不少人,所以花了一兩半銀子,打造成的斬龍劍。
我賣給橋灣鎮,賣了十兩銀子。
這柄劍,殺了你們的上善叔?”
茶室中的衆人面色均不好看,
陳實放下銅劍,道:“你們養龍池裡的龍呢?
嚴青再也忍不住,怒道:“姓陳的,別給臉不要臉!若非看在你死鬼爺爺的份上
陳實臉色大變,擡手抓住他的頭皮,嘭地一聲砸在面前的茶桌上!
嚴青也是高手,自幼草藥熬煉筋骨,煉得銅筋鐵骨,修成金丹後,更是七返八變九還,把身軀煉得堅實無比,力大無窮。
但陳實伸手抓來,他竟然來不及躲避,陳實扣住他的腦袋壓下去,他只覺一身力氣無法阻擋!
自己這一身力氣,在陳實面前便像是小雞崽兒,被他摁住動彈不得。
他的頭將茶桌撞得四分五裂,腦袋磕在地板上,又驚又怒,陳實另一隻拳頭砸在他的側臉上,轟隆聲,玄武閣劇烈震動一下,上中下三層的窗櫺和門戶嘩啦啦作響。
茶室中,衆人臉色劇變,便要上前相助。
嚴榮猛地張開雙臂,擋在衆人身前,厲聲道:“誰也不得動手!”
樓上的嚴家一衆高手,樓下的一衆侍女,和兩條樓梯上的高手,各自準備動手,聞言紛紛止住,繼續一動不動。
“嘭!:
二樓又傳來一聲劇烈的震動,陳實拎起拳頭,第二拳砸在嚴青的下巴上,比第一拳更狠。
“說我可以,說我爺爺,你他娘作死!”
陳實連打帶罵,嘭嘭嘭一拳又一拳砸下,嚴青左邊半張臉被打得像豬頭一樣,隨即被陳實拎起來,換了一邊臉摁在地上,繼續毆打。
他又驚又怒,一開始還有力量反抗,試圖祭起金丹傷人,但被陳實的手掌按住腦後的玉枕穴,將他的玉枕骨堵住,念頭放不出來,金丹全然無用。
待到十幾拳下去,嚴青已經被打得渾渾噩噩,腦中一片空白。
陳實似乎打得累了,放開嚴青,直起腰身,抓起旁的茶壺狠狠砸下去,嘭嘭嘭,砸得銅質茶壺也扁了。
又跳起來,在嚴青身上狠狠踩踏幾腳,啐了一口,惡狠狠道:“下次再說我爺爺,打死你!
茶室中,衆人各自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卻都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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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實伸出兩隻手,整理一下散亂的頭髮,歉然道:“各位嚴家兄長,是小弟失態了,恕罪,恕罪。
他心中頗爲滿意,如今總算試探出這座樓中所有人的修爲了。
嚴菜正欲說話,突然只聽侍女的聲音傳來:“老爺快到了!”
一衆侍女丫鬟魚貫而入,紛紛上樓,端來各種珍饈佳着,放在臨水的主廳中。
待到飯菜上齊,又有丫鬟端來熱水,毛巾,一人一個銀盆,一條全新毛巾。
衆人洗好手,只聽上樓聲傳來,腳步沉穩,
陳實明明聽到腳步聲,卻沒有感應到任何人上樓,心中一驚。
上樓的這個人,彷彿一團空氣,完全不在他的感應之中!
嚴靜思的修爲,實在太高了!”
嚴茉笑道:“陳兄弟,請。”
陳實定了定神,與他們一起走出茶室,嚴菜向一旁的侍女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將昏死的嚴青擡走,收擡茶室。
陳實與衆人來到主廳,便見一位大人坐在一側的羅漢牀上,三四十歲,模樣清瘦,微須,眼袋臥蠶扎着道士的髮髻,身上也是一襲道袍,並不像縣令反而像是一個學道之人。
他明明坐在那裡,但陳實還是感應不到他。
嚴放湊到這位大人身邊,悄聲道:“小叔,上善叔他無妨。
那道士便是嚴靜思,雷縣的縣令,擡手道,“上善殺生太多,想要化龍,註定有此劫數。
我已經用紫微術數算過,它難逃此劫。
無非是上蒼假陳小兄弟之手,讓它應劫而已。
小兄弟,請入席。
“大人請。
衆人各自入席,身旁各有一個丫伺候。
陳實被安排在嚴靜思的身邊,剛剛捉住筷子,這纔想起敬酒,連忙將筷子夾在手心下,起身敬酒,道:“晚生陳實,敬大人一杯。
嚴靜思舉杯,一飲而盡。
陳實只覺背後的丫鬟,令他如芒在背,也仰起頭:一飲而盡。
此次筵席,賓主盡歡,衆人屢屢勸酒,不提上善被殺一事。
陳實喝得酩酊大醉,跟蹌下樓,走到山下,險些跌倒。
黑鍋連忙跟上,陳實東倒西歪,向嚴家衆人擺手道:“我、我能走,不用扶莪!回頭我跟我爺爺說,嚴家都是好樣的!我爺爺一定好好.照顧你們!回去吧,回吧!
衆人將他送出玄武閣,陳實搖搖晃晃走在街上不知不覺來到茶館,只覺脣乾口燥,於是上樓喝茶,茶博士連忙斟茶照顧,心中詫異:“他居然活着走出來了,難道不是尋仇的?
陳實取出一張百兩銀票,塞到茶壺下,悄聲道:店家,幫我買十幾只豬狗牛羊,要懷孕待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