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和李天青走後,青州亂了一陣子,有人趁亂想做豪強,欺男霸女,圈佔土地,但很快便有人扮做赤馬賊把那人殺了。
之後赤馬賊的故事便在青州傳開,無論城裡還是鄉野都在談論赤馬賊,說赤馬賊又在某地出現,殺了某個惡霸。
一時間,青州居然安定下來。
大年初二,李家的使者趕到青州,發現青州的巡撫、鹽司使、總兵等大員被殺,府衙被燒,居然百姓安居樂業,比有這些大員時還要好。
使者調查一番,很快便得出李天青和陳實便是赤馬賊的消息,立刻動用千里音訊符,聯絡泉州李家,道:“李天青、陳實將青州勢力摧毀,民心變了,恐難繼續種植靈藥。若是李天青歸來,速速將他擒拿!”
“李天青?”
泉州李家得到這個消息,不由大驚,連忙稟報李家的宗主李孝載。李孝載聞言,臉色微變,傳令道:“即刻將李天青父母扣押!還有他爺爺李金斗,也要扣押!”
青州之事,非同小可,關係到的不止是李家的幾位老祖的性命,同樣關係到其他世閥的老祖性命!
倘若沒有足夠多的靈藥延壽續命,只怕十三世家的老祖亡故後,他們這些世閥的底蘊會因此折損近半!
李孝載心亂如麻,干係太大了!
其他世家必然會因爲李天青的所作所爲,向李家發難問罪!
這種事,誰擔得起?
反正他李孝載擔不起。
非但他擔不起,整個李家只怕都擔不起其他十二世家的責罰!
李家甚至有可能因此而滅族!
“宗主,藥田中還有靈藥剩下,並未被全部奪走。”
使者繼續道,“原本藥田中有靈藥五百四十二株,如今只剩下四百三十三株!”
李孝載鬆了口氣,若是所有靈藥都被李天青和陳實洗劫一空,那麼就沒有迴旋餘地了,其他世家只怕便會對李家開戰!
這時,適才跑去擒拿李金斗和李母的人匆匆趕來,道:“啓稟家主,昨天李天青歸來,說今早要帶着他娘去掃墓,兩人已經走了半日了。”
李孝載心中一片冰涼,急忙道:“李金斗何在?”
“李金斗消失無蹤。倒是他父親還在泉州。”
李孝載定了定神,李天青此次回泉州,一定是爲了接走李母和李金斗,至於爲何不接走他父親,是因爲父子二人關係不和。
李母是負責洗衣裳的下人,李父見其有點姿色,便用強霸佔了李母,後來也沒娶過門,直到生下李天青,被李金斗知道了,敲斷兒子的腿,逼他娶李母過門,李母這纔有了妾室的身份。
李父腿好了後,脾性不改,四處沾花惹草。李母雖有了妾室身份,但還是受氣,李父還不給錢,便只能靠洗衣爲生,賺錢養大李天青。因此李天青並不待見這個爹。
“完全不能用他爹來脅迫他。”
李孝載微微皺眉,吩咐使者立刻去靈圃,守着那些靈藥,若是遇到其他世家的使者,不要與對方衝突。
他匆匆趕往李家禁地,敲響禁地的警鐘。
過了不久,禁地中有童子走來,道:“宗主,幾位老爺請你過去。”
李孝載跟着童子走入禁地,心境頗爲沉重。
李家是延續了六千多年的大家族,李姓子弟,開枝散葉,遍佈西牛新洲,多如牛毛,但宗室始終留在泉州。
而泉州李家的宗室也分爲內和外,內指的便是宗主一脈,以及沒有出三代的李家子弟。出了三代後,便叫做李家外室子弟,沒有那麼親。
至於走出泉州的李家,那就更遠了。
李氏一族在西京朝廷會有一位高官進入內閣,爭奪內閣大學士的位子,看起來是李家地位最高的人,但在宗族內部,那位高官只是李家說話的嘴,真正有實權的,還是宗主和宗主一脈。
宗主指的不僅是當代宗主,同樣指的是歷代宗主。
李家祠堂,香火六千多年不滅,歷代宗主的英靈吸收香火之氣,留存至今,這是世閥之家最大的底蘊。
而排名第二的底蘊,便是尚在人世的歷代宗主!
這樣的宗主,李家共有四人。
此刻,四位宗主已經被警鐘喚醒,各自坐在虛空大境之中,靜靜的聽着李孝載把青州事件說了一遍。
四位宗主各自沉默。
“此事,乃我李家理虧,其他世家若是問責,認錯便是。”
太祖公李怡然開口,緩緩道,“李天青是罪魁禍首,無論是何等天才,也須得給其他世家一個交代。他如今什麼修爲?”
李孝載道:“應該快修成元嬰了。他是一品神胎,修行速度極快,進境驚人。”
太祖問道:“傳授了什麼功法?”
“南城宗易集。”
“真傳?”
“是真傳。”
四位宗主各自皺眉,《南城宗易集》是一門包羅萬象的功法合集,先祖之一的李宗易所留。
“《怡安堂集》沒有傳?”
“他非宗主一脈,沒有傳。”
太祖公李怡然吩咐道:“尋到他,收回功法,交給其他世家處置。”
他起身,向其他三位宗主道,“此事還關係到另一個人,陳實。李天青犯錯,必須受罰,陳實亦是如此。陳實所仰仗的,不過是眉心中的魔,以及西京的造物小五。造物小五猖獗一時,竟用屍雲脅迫西京,圖謀不軌。從前我們只是看着他作惡,也想逼出那個奪走先天道胎的人,但如今還是要掂量一下造物小五的斤兩。”
其他三位宗主會意,也各自起身。
造物小五若是足斤足兩,那麼他們便可以繼續容忍陳實。
造物小五若是缺斤少兩,那麼陳實死期便至。
大報國寺這樣的聖地,可以鎮壓九十九尊魔,李家的底蘊,比大報國寺只強不弱,處理陳實固然麻煩,但並非沒有辦法!
太祖笑道:“好久不曾出去走動了。上次出來,還是十一年前,掂量陳寅都的斤兩。”
李家的家祖笑道:“陳寅都的確有些斤兩,但也懂得進退。不知造物小五如何。”
他們紛紛起身,走出李家禁地。
李孝載躬身相送,待四位宗主離去,這才立刻走出禁地,召集人馬,緝拿李天青母子爺孫三人。
而在新鄉,陳實猶豫了幾天,在孫宜生再度前來拜訪時,他還是答應下來,與孫宜生一起去西京。
“不過,我要帶着幾個人一起前往西京。”陳實道。
孫宜生鬆了口氣,笑道:“公子可以帶幾個隨從,但不要太多。我們走官府的驛道,經過每個城都有官府接待,人多了沒法子交代。”
陳實道:“你放心,我帶的人不多。還有,不要叫我公子,我討厭這個稱呼。叫我陳實即可。”
孫宜生只好稱是,道:“陳…少爺何時出發?下官也好提前準備。”
陳實皺眉,勉爲其難的接受這個稱謂,道:“正月十六清晨。”
孫宜生告辭離去。
吃飯的時候,陳實向黑鍋道:“我並非原諒陳棠,而是我的確要去西京趕考。既然陳棠安排好了路子,那麼我順路過去,省得再去翻找地理圖。”
黑鍋吃飯,沒有說話。
陳實扒了兩口飯,覺得解釋得還不夠清楚,繼續道:“我對陳棠並無任何感情,相反,我對他反而有些恨。他沒有來參加爺爺的葬禮,也從未回家看過我。他早就不是我爹,在我心中,他就是個陌生人。”
黑鍋瞥他一眼,放下筷子,認認真真聽他說。
陳實笑着說道:“黑鍋,爺爺走後,我有你在身邊,你總是讓我覺得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狗子。你幫我做飯洗衣裳,刷鍋洗碗,熬藥煮藥,你把我照顧得比爺爺還要好,晚上的時候你還會爲我蓋被子。你就是我的親人,我有你就足夠了。況且,我還有朋友!”
陳實笑着解釋道:“你看,我還有李天青,還有胡菲菲,還有沙婆婆,都是我的朋友!還有石磯娘娘,莊婆婆,玄山,他們對我都很好……”
黑鍋站起,爪子按着他的肩膀。
陳實迎上狗子的目光。
“汪。”黑鍋道。
陳實道:“我真的不需要一個親人,我都沒見過陳棠……”
“汪,汪。”
陳實低頭道:“你說得對,我就是想去看一看他……吃飯,吃飯,菜都涼了。”
黑鍋坐下吃飯。
陳實穩住情緒,想了很久,道:“黑鍋,你就是我的親人。無論我認不認爹孃,你都是最親的那一個。”
正月十六漸漸近了,陳實喚上黑鍋,喚醒石磯娘娘,又讓玄山和莊婆婆精神一點兒,這才帶着木車,骨碌骨碌行駛到真王墓。
陳實把木車留在外面,抱下一捆捆香,先點燃了,然後小心翼翼的走入真王墓鬼神領域之中。
鬼神領域的威力發作,陳實身軀隨着空間而搖晃,連忙來到第一尊鎮墓獸前方,把一捆香插在鎮墓獸的腳下。
他身形飛速移動,每一尊鎮墓獸腳底下都插上一捆香,很快便將香火插完。
而在此時,真王墓鬼神領域完全啓動,一尊尊鎮墓獸復生,化作頂天立地的神獸,矗立在天地間,守衛着真王墓的入口。
陳實惴惴不安,高舉着西王玉璽,面色有些蒼白,看着這些鎮墓獸。
鎮墓獸們吸收着香火之氣,並未向他動手。
陳實心花怒放,把西王玉璽收了起來:“玉璽果然沒用,還是香火賄賂這些鎮墓獸更有用!”
小廟中的黑衣玄山有些迷茫,看了看莊婆婆,又看了看石磯娘娘,露出疑惑之色,悄聲道:“我明明看到這些神獸對他畢恭畢敬,爲何小十還如此謹慎?”
“沒禮數!叫上使!”石磯娘娘喝道。
黑衣玄山更加茫然,上使是怎麼回事?
石磯娘娘哼了一聲,道:“上使天性善良,給這些苦命的神獸喂香火,免得它們被人忘記,越來越弱。你是異類修道,修成如今的水平也是不易,但在真王時代,你也就是與它們一樣,只能負責看門。”
黑衣玄山老神在在,沒有搭話。
莊婆婆悄聲道:“玄山,你我聯手,應該可以打翻這個大頭娘們。”
黑衣玄山沒有應聲。
他道心悠然,對此並不關心。
陳實此次拜這些鎮墓獸,目標還是石碑上記載的各種法門。
從前他都是走馬觀花,粗略的看一遍,如今要去西京趕考,一去最少大半年,不知何時才能歸來。因此他先把這些功法背誦下來,路上慢慢研讀。
真王墓外,石碑如林,記載着各種各樣的法門。
石磯娘娘、莊婆婆和黑衣玄山也通過小廟,觀看這些功法。
他們是異類修道,這些功法對他們用處不大,但其中有些法術卻極爲有用,可以趁機學一學。
陳實用兩天時間,纔將碑林中記載的各種法門記下,正打算離去,卻又鬼使神差的望了真王墓的門戶一眼。
“當年,我爺爺爲了救我,就是從這裡闖入真王墓中,尋到了真王墓裡的仙法,水火蕩煉訣。”
他定了定神,不由自主邁開腳步,向真王墓的門戶走去,心裡突突亂跳。
水火蕩煉訣,是仙法!
修之,可以成就尸解仙!
真王墓中,說不定還有相同檔次,乃至更高的法門!
他走到真王墓的門戶前,門戶咯吱一聲,自動開啓。
墓中冷風吹來,冷得讓人瑟瑟發抖。
他定了定神,正要走進去,突然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聖使,墓中封禁複雜,請取出玉璽。”
陳實回頭,只見那羊角人身鎮墓獸此刻縮小形體,依舊有一丈來高,不知何時邁步來到他的身後。
“聖使?”
陳實驚訝,取出西王玉璽,西王玉璽飛起,飄浮在他前方。
那羊角人身鎮墓獸躬着身子,當先一步進入陵墓甬道,沉聲道:“墓中封禁、陷阱、法寶衆多,稍不留神便會死亡,即便有玉璽在也有可能死於墓中。我來帶路,聖使請跟隨我,不要走錯。”
陳實沒想到它居然這麼好說話,當即跟上它,道:“我想學一門仙法,不知能否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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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角人身鎮墓獸道:“墓中確有仙法,只是哪種法門是仙法,我便不知了。聖使自行分辨。”
陳實四下張望,這甬道高約一丈,寬也有一丈左右,深不可測。兩側有着硃紅色壁畫,長明燈,又有許多耳室,大大小小。
大耳室有一間房子這麼大,小耳室只有拳頭大小。
這些耳室裡面供奉着一件件奇特的法寶,有着奇異的陣法相連,不住有法寶散發的波動掃過陳實的全身,應該是這些法寶在檢測敵我。
若是沒有西王玉璽,只怕踏入甬道之時,這些法寶便會啓動,將入侵者轟殺!
不過,陳實還看到許多耳室和壁畫已經被破壞,有的法寶被砸扁,有的被打碎,七零八落,有的耳室坍塌,有的長明燈被扭曲熔化。
除此之外,還有一具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
這些屍體的相貌俊美,衣着光鮮,即便死後也散發着極爲強大的氣息,如同一尊尊天神。
屍體並未腐爛,但古怪的是,這些屍體都長着同一張面孔。
“這裡的破壞,是你爺爺做的。”
羊角人身鎮墓獸注意到他的目光,道,“當年他硬闖此地,從外面殺到裡面,我們哥幾個殺入甬道中,借耳室的佈局與他拼殺。地上這些便是他的同夥,被我們幹掉了。”
“這些是……”
陳實驚訝的打量這些天神般的屍體,突然心中微動,“他們是天機!符神天機!”
前方,羊角人身鎮墓獸聲音傳來:“聖使,藏書閣到了!”
陳實走上前去,這時,地上一尊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符神天機動了一下,腦袋在地上轉動半周,看到陳實面容,開口道:“陳棠……”
羊角人身鎮墓獸正欲擡腳踩死他,陳實連忙道:“不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