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無咎立刻從陽間折返回來。
“廣孝尊主!”
他高喝一聲,廣孝尊主飛至,帶着他向黑鐵柱子飛去!
廣孝尊主堪比大乘境的存在,速度極快,從西京到大鐵柱子即便是黑鍋全力奔行,也需要小半個時辰,但廣孝尊主帶着莊無咎,僅需一刻鐘。
兩人頓住,莊無咎立刻四下搜尋,試圖找到收取寶物之人,然而這裡白茫茫一片,連個鬼都沒有,更別說人了!
奪寶之人,顯然不會留在原地,等着他來捉,自然是溜之大吉!
“廣孝尊主,陽間!”
莊無咎一聲大喝,廣孝尊主立刻帶着他破開陰陽兩界的壁壘,出現在陽間。
他們出現在西京的東山,一條穿山而過的驛道上。
此時正是夜晚,天色還沒亮,驛道上便已經人來人往。這條路是金州省東邊各縣往來的要道,車馬很多。有往來的商隊,進京送菜送肉的車隊,赤腳的挑夫,遊玩的士子,車水馬龍,極爲熱鬧。
車馬上掛着桃符,挑着燈籠,還有錦衣衛護持,腦後飄浮着神龕,提防邪祟來襲。
這幾個月,因爲紅山堂的符師在鄉野活動,除掉了不少邪祟,附近的邪祟數量越來越少,走夜路也變得安全許多。不過,畢竟還有邪祟出沒,因此商隊還是要僱傭錦衣衛守護安全。
莊無咎站在驛道上,望着來往如織的人們,心中一片冰涼。
這種情況下想要找出奪寶之人難如登天,更何況,奪寶之人未必走這條路!
“我此次出山,主要就是爲這件寶物。我這些年辛苦修行,努力參研,盼着能將此寶收入囊中!如今此寶不翼而飛,豈不是這些年辛苦,都白費了?”
他惆悵萬分,又有一股戾氣涌上心頭,“到底是誰在暗中窺探我,奪我法寶?此人勢必陰險狡猾,暗中偷偷觀察我收寶的步驟,將我煉寶的本事偷學了去!待我收寶失敗,他便立刻前來收取此寶!”
他既是震怒,又有些警惕。
那件寶物乃上古殘留,威力奇大,不可思議。
他聽聞是上古神祇留下的寶物,不知何故,那尊上古神祇消失,此寶尚未煉成,所以便矗立在天地間,任由此物接受天地間五大先天之氣的淬鍊。時至今日,已經過去了不知多少年,終於成熟。
他奉命出山,做了萬全準備,躊躇滿志,爲此寶而來,但還是被人摘了桃子!
莊無咎失魂落魄,隨即振奮精神:“奪我寶物,便想一走了之,沒有那麼容易!廣孝,你立刻調動所有天聽者,監聽西京並方圓千里的一切動靜!”
廣孝尊主稱是,立刻飛身而去。
西京內外很快便多出許多天聽者,之前天聽者的數量雖然也不少,但多是監聽王公貴胄,西京裡地位比較高的人,而這一次似有不同,甚至連平民百姓家四周也有天聽者出沒,側耳傾聽。
一時間西京內外噤若寒蟬,人們見面也不敢說話,往往以目示意。
沒多久,人們便發現這些天聽者對棒子、鐵棍、黑鐵等字詞極爲敏感,若是不慎說出其中一個詞,便立刻會有七八個天聽者出現在四周,記錄說話者的言行舉止。
陳實回到家中時,天色已經大亮,陳府四周也多了很多天聽者。不過,陳府上下在忙於修繕房屋,此事對他們沒有多大影響。
陳棠見他闖禍後離家出走,現在又提着一根黑棍子回來,顯然自己太兇,嚇到了兒子,兒子去外面撿了根棍子防身,害怕被自己打。
他心中怒氣消了大半,向陳實道:“慈父多敗兒,爲父這些年攢的家底,受不了你幾次折騰。我是沒錢了,泥瓦匠的錢還是欠着的,你來付賬罷。”
陳實笑道:“要我說就別修了,接到娘,咱們就回幹陽山,不在西京呆了。”
陳棠想了想點了點頭:“接到你娘,咱們就回去。不過,這院子還是要修繕,若是進京,還是要有個落腳的地方。你出錢。”
陳實道:“小武伯伯在聚仙樓存了很多錢,你若是沒錢用,便去聚仙樓取。你便說是陳武的弟弟,陳實的爹,應該可以支些錢出來。”
陳棠哼了一聲,他與造物小五是死對頭,自幼便受造物小五欺負,豈能去用他的錢?
“但可以用兒子的錢。”他心中暗道。
陳實讓黑鍋影響其他人的思維,取出那根黑鐵棍子,細細打量。
只見此物長短只有三尺八寸,首尾兩端稍粗,但粗的不多,只有嬰孩手臂粗細,上面有着複雜至極的紋理,因爲通體烏黑,這些紋理並不醒目。
陳實隨手揮舞一下,虎虎生風,顯得很是沉重,但除此之外,似乎並無其他用途。
“用來砸人不錯。先試試威力。”
陳實嘗試以自身氣血灌入其中,黑鐵棍子並無變化。
又上了幾炷香,黑鐵棍子吸收香火之氣,但並無與他心意相連的感覺。
陳實沉吟片刻,打算催動第四新符,以周天火界來催動此寶,突然想到此物在陰間極大,若是突然變大,只怕陳府承受不住。
他當即取來狐狸葡萄鏡,進入鏡中小諸天。
此時,已經有紅山堂的符師進入小諸天中修煉,還有一些魯班門的弟子在修建房屋,打算在這裡建造一些屋舍,用來給進入此地的修士閉關之用。
還有人在這裡刻碑,將陳實傳授的各種功法,刻繪在石碑上,方便其他人蔘悟修行。
玉天城等人已經開始製造新的天庭令,是一塊玉佩,命人送給天庭成員。
這些事情都是瑣事,無須陳實過問。
陳實尋找一處空地,右手抓住黑鐵棍子,鼓盪元氣,氣血凝聚,形成第四新符,頓時四周火焰瀰漫,頃刻間形成一座周天火界,先天五氣圍繞着黑鐵柱子交錯流轉。
“嗡!”
伴隨着一聲震顫,陳實突然只覺無邊的重量壓下,身不由己向前跌去。
同時他手中的黑鐵棍子咻的一聲延伸了不知多長,只能看到遠處小諸天的壁壘處光芒乍現,像是被重物撞擊!
這小諸天乃李家兩位老祖李心樹和李坤玉的虛空大境煉製而成,廣闊數百里,陳實所站的位置,距離小諸天邊緣有二百多裡地!
幾個正在小諸天邊緣修行的符師急忙跑到跟前,只見一根粗大的黑鐵棍子赫然將小諸天的壁壘捅穿,不禁駭然,連忙離開小諸天,去稟告玉天城,道:“教頭用棍子捅天!把天捅個窟窿!”
玉天城詫異道:“竟有此事?”
他在高山縣的紅山堂分舵,連忙出來,正打算去祭起天庭令,進入小諸天看看,突然注意到分舵中許多符師仰着頭,呆呆地看向西京的方向。
還有些符師爬到屋頂,翹首張望。
有幾個修爲高深的符師則飛到空中,也是呆呆地望着西京方向。
玉天城疑惑,急忙飛上半空,向西京看去,不由神色呆滯,喃喃道:“這是咋了?”
青羊和胡小亮也在紅山堂裡,看到有熱鬧,青羊當先一步跳到空中,笑道:“你們都在看什麼?讓我看看……好大的棍子!”
他神色呆滯,山羊鬍子抖動不已。
胡小亮見狀,也連忙來到空中,向西京看去,也不由看直了眼。
只見西京城中,一根巨大的黑鐵柱子不知從何而來,捅穿了西京城,從城中翹起,斜斜的矗立在空中,像是一杆黑色大炮仗。
胡小亮喃喃道:“西京,怕是要炸了吧?誰幹的?”
衆人紛紛搖頭。
玉天城正欲說話,突然想起適才那幾個通風報信的符師說陳實把天捅個窟窿,不由哆嗦一下,連忙從空中落下,匆匆取出天庭令,便要進入小諸天。
此時西京的午門外,冷冷清清,沒有什麼人,只有幾個太監在打掃。
現在正值上朝時間,大臣們都在太和殿的朝堂中議事,這是幾千年來傳下的規矩,更改不得。
朝堂中傳來吵嚷聲,外面掃地的太監習以爲常。
西京的文武百官哪天上朝若是不吵,纔算是咄咄怪事。
突然,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那矗立了幾千年不倒的午門被撞得四分五裂,雷音震盪間,一根無比粗大的黑鐵柱子從掃地太監們的頭頂呼嘯而過,宛如一杆人間大炮架在太和殿前的白玉石階上,將最上面的幾階石階捅得稀巴爛。
粗大無比的柱子捅入太和殿,將太和殿的殿頂和後殿掀飛,擦着後方九殿之一的武英殿殿頂而過!
武英殿乃真王留下的重寶,頓時被激發,寶光沖霄,散發出蓋世威能!
掃地的幾個太監神色呆滯,他們四周的空間中,還傳來輕微的畢剝聲,像是空間裂開,又像是殘留雷電炸開的聲響。
其中一個太監艱難轉頭,看向這根黑鐵柱子的來源,只見柱子從午門中央穿過,後方一片空空,像是突然間冒出來的,尋不到源頭。
至於午門,只剩下兩根門柱子,正好可以架住這根黑鐵柱子。——說是黑鐵柱子但這根柱子實在太粗了,只怕幾十個人合圍,都未必能抱得過來。
太和殿中,文武百官的表情僵在臉上,維持着剛纔吵架時的神態,頭頂的大殿因爲劇烈摩擦,出現被燒熔的趨勢,巨大的黑色鐵柱壓在他們頭頂,給他們帶來極大的壓迫感,上面的紋理扭曲詭異,讓人心顫。
太和殿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炸開。
內閣首輔嚴羨之率先醒悟過來,急忙去扶自己的官帽,剛纔嚇了他一跳,官帽歪在一邊。
他匆匆向外跑去,喝道:“快!快!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文武百官連忙往外跑,只見那根巨大的黑鐵柱子捅穿了西京城,捅到城外,城外還不知有多長。
此物筆直,竟絲毫沒有彎曲的趨勢!
文武百官眼角跳動。
同一時間,莊無咎也看到了這根黑鐵柱子,不由心神大震,急忙向這邊趕來,心道:“那賊人果然還在西京城中!這次,看你能逃往何處!”
他飛身而至,還未落地,突然只見那黑鐵柱子飛速縮小、收縮,咻的一聲消失不見!
莊無咎落地,來到午門前,午門的兩根柱子搖搖晃晃,轟然倒塌。
饒是他喜怒不形於色,此刻也禁不住動怒:“此人竟用這種手段來挑釁我!挑釁絕望坡!好大膽子!”
嚴羨之也是面色鐵青,發出尖銳的叫聲,厲聲道:“查!給我查清楚!到底是誰幹的!”
小諸天中,陳實手被棍子壓住,肩膀脫臼,動彈不得。
他渾然不知這次試寶,外面鬧出多大動靜。
他這頭的棍子並未變粗,而是變長了許多倍,依舊可以握持,但是實在太重,別說舉起來,就連抽出手都極爲困難!
陳實用力抽手,卻怎麼也抽不動,動一動都疼得厲害,心道:“我的指骨可能被壓碎了!這棍子好是好,但怎麼收?”
他心中微動,嘗試着收回身體四周的周天火界和先天五行之氣,突然,只聽唰地一聲,那黑鐵柱子又變回一根普普通通的棍子,出現在他的手中。
陳實爬起來,換了一隻手,拎起這根黑鐵棍子,舞了舞,心道:“這玩意兒趁手是趁手,但祭起後便不趁手了,太重,根本舞不動。不過,此物堅硬無比,倒是可以用來施展萬里飛劍術之類的神通。飛到數百里外去捅人,然後突然變大!噗——”
玉天城等人進入小諸天時,陳實已經離開小諸天,沒有和他們碰面。
陳棠去武昌街買了豆漿油條包子,還包了些鹹菜。——昨天陳實試煉第三新符時,廚房也被炸了,黑鍋無處做飯,只好去買早餐。
父子二人吃鹹菜啃包子,陳棠說着見聞,道:“我出門買飯這功夫,西京就出了大事。我拎着早點走到咱們幹陽街的街口時,就聽轟隆一聲,一根烏黑的柱子從午門出現,捅穿了西京城。太和殿都壓垮了。我觀望了片刻纔回來,幸好飯菜都還熱着。”
陳實心中微動:“烏黑柱子?”
陳棠面色凝重,道:“我懷疑,西京進了邪祟,否則爲何連午門都塌了?”
陳實悄悄瞥了一眼牆角立着的鐵棍,不動聲色。
陳棠注意到他的目光,瞥了一眼那根鐵棍,隨即又移開目光。這根鐵棍子太尋常,應該是陳實用來練劍的東西,連符兵都算不上。
吃完早飯,黑鍋繫上圍裙收拾碗碟,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
黑鍋連忙擦乾淨手去開門,只見船姑衣衫襤褸的站在門外,風塵僕僕,臉上有着青黑色的舊傷,手中拎着杆破竹篙,已經斷了大半,見到黑鍋訕訕的笑道:“解元老爺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