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上陣伯父子兵

陳實身後,黑鍋悄悄的踢了木車一腿,木車識趣的向後退去。

莊無咎的麒麟輦旁邊的幾個天聽者則在盯着黑鍋,各自踏前一步。

他們是天聽者中的執事和尊者,實力強大,遠非使徒所能媲美。

這些執事和尊者與那些呆頭呆腦的使徒相比,就靈動了很多,他們所過之處,便有類似領域的力場,生出很多耳朵。

他們踏前一步,黑鍋的領域便縮小一步,顯然他們是以自身的力量壓制黑鍋。

黑鍋盯着他們,向一側移動,天聽執事和尊者也跟着它而動,漸漸遠離陳實和莊無咎。

陳實面色平靜道:“那麼你以爲什麼人才配得上先天道胎?”

莊無咎面色肅然,甚至有幾分崇敬,正色道:“先天道胎,蘊藏偉岸的力量,乃真神所賜予的道。擁有道胎之人,必定有着逆天的悟性與才情,絕世無雙的天份!其人必定聰慧無比,一悟百悟,一通百通,任何道法一看就會,任何招法一學就精!即便是仙法,也難不倒他分毫!他的修行速度,必定也快,讓人難以望其項背,哪怕是天才,拼命追趕也無法企及!陳實,你知道我說的這種人是誰麼?”

陳實看着他,求教道:“是誰?”

“是你!十一年前的你!”

莊無咎淡淡道,“十一年前我見過你,那時的你只有九歲,孩秀才譽滿天下。很多人不相信你有先天道胎,對你進行過試驗。我自問也是天下少有的奇才,但見到你的那一刻,你驚豔到了我。我至今還記得,那時的你修煉仙法,一學即會,一點即通,一悟即明的情形。”

黑鍋聞言,有些錯愕,不再與那幾個天聽者對抗,仰頭向這邊看來。

莊無咎道:“我此行要來辦一件事,那就是收取陰間的那根丈天鐵尺,爲己所用。如今丈天鐵尺被賊人盜走,我便想見一見當年那位舉世無雙的孩秀才。我聽聞他復生了,打死了公子。我想再見一見如此不凡,令我折服的孩秀才。”

陳實心中微動:“原來此物叫做丈天鐵尺。不是棍子麼?爲何叫這個古怪名字?不過倒也貼切,此物可以丈量天地。”

莊無咎露出欣賞之色,道:“第一次見你時,我讓天聽者將你的資料文書整理過來,我仔細查看,發現裡面太多訊息,都是你家的狗灌輸給天聽者的,太多假訊息。這一點,很讓我驚豔。但這是狗的本事,不是你的本事。”

陳實詢問道:“第二次呢?”

“今天這次,便是第二次。你格殺那幾人凌厲霸道,甚至坐在車中一動不動。你的實力,同儕之中冠絕天下,俗世之中能夠在相同境界與你交鋒的,只怕不過十來人。”

莊無咎道,“公子死在你的手中,的確不冤。十一年前我見他時,他還年幼,便將自己太多的精力放在如何收買人心,如何拉攏十三世家,如何廣聚財富。他若是能花費一半心思在修行上,或許便不會敗給你。但並不意味你便配得上先天道胎。”

他言語鋒利,如同劍一般直刺道心:“你適才殺那三人,用的法術,神通,寶物,都很普通,看不出有何驚豔絕絕之處。你殺小太監,靠的不過是飛劍的獨到之處,出其不意。殺百鍊堂主,靠的是修爲深厚。殺神樞營把牌,靠的是華蓋之威。你配不上先天道胎。”

他言語中難掩失望之色,神態蕭索,道:“你已經不是那個令我折服的孩秀才了,你復生之後,泯若衆人。當年那個孩秀才,真的已經死了。”

他轉身向麒麟輦走去。

陳實聲音從他背後傳來:“這麼說來,你知道是誰得到了我的先天道胎?”

莊無咎停下腳步。

陳實道:“你對先天道胎念念不忘,並非全是因爲十一年前的那次驚鴻一瞥,而是在絕望坡中,你能經常看到先天道胎。得到道胎的那個人因爲道胎而擁有逆天的悟性才情,絕世無雙的天分,但是得到道胎的那個人不是你。原本你們差不多,但是你被他比下去了。你也是天資聰穎之人,自負至極的天才,你們原本差不多,但是他得到道胎後,你便處處不如他。”

莊無咎握緊拳頭。

黑鍋聞言,立刻抖擻精神,繼續與那幾個天聽者對峙。

陳實盯着他的背影,字字如刀,刺入莊無咎的後心:“同樣是學習道法,他一看即會,一學就精,一悟百悟,一通百通。而你卻只能老老實實的參悟,你恨不得自己多生幾個腦子,像他那樣聰明。原本你們境界相差不大,但是自從他得到道胎後,便將你遠遠甩開,你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越發難以望其項背。”

莊無咎一動不動,哈哈笑了起來。

陳實繼續道:“你們的差距越來越大,你拼命追趕,卻發現對方只是隨便學一學煉一煉,便遠超拼命的你。因此你心裡不平衡,你想找回優越感。你聽到我復生,聽到我誅殺公子,你便前來尋我。你應該知道真神絕對不會第二次賜下神胎,所以你要看我的道胎,看我泯於衆人,這樣才能滿足你的好勝心。其實你想說,即便是孩秀才沒有了道胎,也是一個與你一樣的廢物。”

“哈哈哈哈!”莊無咎笑着搖頭。

“莊無咎,你畢生追趕也趕不上的人,只是得到我的道胎而已。”

陳實冷冷道,“沒有道胎,我依舊是孩秀才,依舊是陳狀元,而你卻只能被我的道胎壓住,一輩子也休想在絕望坡上翻身。”

莊無咎笑不下去,死死的捏緊拳頭,突然又放鬆下來,搖頭笑道:“陳實,你的話雖不錯,但你終究還是丟失了道胎。”

他走向麒麟輦,來到車邊,轉頭笑道:“就算我與你一樣,沒有先天道胎,但我們的際遇也是不同,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在絕望坡上高高在上,你在凡間掙扎求生,我勤修苦練卻追不上那人的道法,是你畢生也接觸不到的仙術。你在糞坑中掙扎一輩子,在死亡的折磨中艱難求生存,你拼盡一切力量戰勝公子奪得狀元之名,只不過是我不屑一顧東西。”

他的氣息越來越強,背後現出一尊巍峨的元神,高近百丈,居高臨下俯視陳實,聲音隆隆震動:“十一年,我修煉到煉神境,斬三尸,煉陽神,修成百丈元神!你我皆凡人,但境遇不同,你我的差距會越來越大。”

他進入車中,轉身坐下,淡淡道:“陳實,再過百年,你已化作塵土,而我將還是現在的模樣。”

陳實微微一笑,沒有搭理他。

莊無咎笑道:“你看到這隻火麒麟了麼?它是公子的坐騎,公子死了,這火麒麟沒有了主人,要謀一個出身,因此我便收留了它。將來,你遠不如它。你臨終時,我會派它前來爲你上香祭奠。”

陳實不以爲意,嗤笑一聲,跳上木車,喚上黑鍋,揚長而去。

莊無咎哈哈大笑,叱吒一聲,火麒麟足踏火雲,拉着寶輦衝上天空。

黑鍋不住的看向陳實,發現陳實面色如常,彷彿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它鬆了口氣,真的擔心小主人被莊無咎弄得心態失衡。

現在看來小主人的心境修爲比之前高了太多了,換作從前……

突然,陳實面帶青氣,面目有幾分扭曲,把黑鍋嚇了一跳。

“這口氣,小爺不忍了!忍下這口氣,還做什麼狀元?”

陳實飛速道,“黑鍋,你影響附近的天聽者!”

黑鍋連忙四下張望,鎖定一個個天聽者,影響他們的認知。

陳實取出黑鐵棒子,將此寶祭起,催動萬里飛劍之術。 щщщ. ttκā n. ¢○

這丈天鐵尺與其他法寶不同,三尺有餘時,重量不過三四斤,變化得越大便會越重。變化成通天徹地的巨柱時,即便是大乘境的存在也休想撼動分毫!

此物神奇,陳實催動萬里飛劍術中的變化之術,無法將之化作飛鳥。

不過萬里飛劍術化飛鳥,只是爲了留存法力,從前陳實修爲不夠強,留存法力很有必要,但如今法力雄渾,再加上距離不算太遠,留存法力便顯得沒有那麼必要了。

“起!”

陳實叱吒一聲,丈天鐵尺破空而去。

火麒麟的速度極快,尤其是在空中奔跑起來,速度會越來越快,漸漸超越聲音,宛如踩着雷霆奔走,空中傳來陣陣雷鳴。

嚴羨之送給莊無咎的寶輦也極爲不凡,此物處在火麒麟的烈火之中,又有雷音陣陣,但車內卻很是宜人,火光自動分開,並無半點灼熱和吵鬧。煉製這樣的寶輦,要運用到很多符籙,避水、避火、定風、驅雷,以及靜符、春符,是必須具備的符籙。

不到一字時間,麒麟輦便飛出百里。

以這個速度,一個時辰便可以奔行四千裡,速度令人羨慕。

不過火麒麟也需要休息,不可能一直全力奔跑。

莊無咎坐在車中,臉上依舊掛着笑容,但隨即臉上的笑容僵硬,讓面容有些扭曲。

“這小子,心境真的這麼好麼?沒有氣到他,反倒把我氣得不輕。他若是出手,我或可藉此機會,狠狠教訓他出一口氣。”

但想到陳實百年而亡,自己派出火麒麟弔唁陳實的情形,他便舒坦了很多。

突然,他察覺到後方傳來法力波動,不由眼睛一亮,笑道:“我以爲你心境造詣有多高呢,沒想到你還是忍不住了。這次便讓你知道天高地厚、厚、厚……”

他回頭,驚駭的看着來物。

那是一根三尺八寸的黑鐵棍子,嬰孩手腕粗細,表面烙印着奇異的紋理,此刻這些紋理赫然已經亮起!

這東西,如同一口飛劍直奔麒麟輦而來,正是他心心念念苦尋不果的丈天鐵尺!

丈天鐵尺的速度比麒麟輦還要快很多倍,此等速度,乃陳實劍氣破空的速度!

來到麒麟輦後方裡許之地,突然丈天鐵四周陡然浮現出一片周天火界,五種先天正氣飛速凝聚,傾注鐵尺之中!

莊無咎想到西京城裡四分五裂的午門,被捅穿的太和殿,不由得毛骨悚然。

火麒麟也知道不妙,奮力向前奔去。

一根無比粗大的柱子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撞擊在麒麟輦的後方,儘管此寶乃嚴羨之所贈的異寶,千錘百煉,防禦力驚人,也在碰撞的那一刻直接崩碎!

那隻火麒麟沒能活到爲陳實送終的那一天,被粗達裡許的巨柱撞擊,骨骼盡碎,血肉成泥!

莊無咎在撞擊到來的前一刻,拼盡全力催動自己修持的鬼神領域,四周空間形成一道道迴廊。

這正是他用來困住陳實的車輦的領域,可以將空間折迭,類似於兩面對立的鏡子,鏡中有鏡,相互映照,形成無盡的循環。

這門鬼神領域更應該稱作神通,是他在絕望坡中所學的奇術,名字便叫空折鏡回。

雖然理論上空折鏡回可以做到折迭一段時空延伸到無限遠,讓敵人的攻擊永遠也無法接近自己,但那畢竟只是理論。

施展這門神通,有着修爲限制,領悟深淺,以及施法快慢。

莊無咎在施展這門神通的剎那,便察覺到自己空折鏡回的速度遠不及丈天鐵尺膨脹的速度!

他將咫尺距離,折行百里,但下一刻百里空間被轟然撞穿!

莊無咎大吼一聲,元神合體,純陽元神與肉身融合的一剎那,肉身純陽,法力浩蕩,肉身頃刻間長到百丈大小,如同一尊威風凜凜的天神!

他雙手向前推出,迎上穿越百里撞來的巨柱。

“轟!”

莊無咎身軀大震,被那根還在飛速變長的巨柱頂着向後飛去。

無比恐怖的壓力襲來,他眼耳口鼻溢血,肌膚撕裂身上的衣物也被撕爛!

他被丈天鐵尺碾壓着向後飛出百餘里,轟隆一聲撞在一座大山上,丈天鐵尺的尾端已經粗達三四里,與那座大山相比也絲毫不遜,壓着他將這座大山推着向前滑行了數裡!

終於,丈天鐵尺頓住。

莊無咎眼角跳動,體內的骨骼傳來劈里啪啦的碎裂聲。

他的神軀,也擋不住這猛烈的撞擊。

突然,丈天鐵尺飛速縮小,短短一瞬便化作一根三尺八寸的黑棍,在空中翻滾着,咻的一聲破空飛去。

莊無咎擡手欲抓卻哇的一聲噴了口鮮血!

他被砸得與山體嵌合在一起,急忙收回元神,百丈神軀飛速縮小,從山中跌落下來。

莊無咎落地,雙腿發出咔嚓一聲,不由跪在地上。

他心中一沉,他的雙腿被撞斷了。

“沒有大礙,死不了!”

莊無咎壓制住傷勢咬牙忍住傷痛,低聲道,“原來是你竊走了丈天鐵尺!這次容不得你了!我須得立刻召集天聽尊主!”

他剛想到這裡,突然面前出現一雙腳。

莊無咎緩緩擡頭,看到一個身材頗爲高大的青年官員不知何時來到他的面前。

莊無咎心頭劇烈跳動一下,聲音沙啞道:“孩秀才之父,陳棠?”

陳棠揹負雙手,看向他的身後,淡淡道:“閣下可否祭起神胎?我想看一看你的神胎,是否是我兒的先天道胎。”

莊無咎暗暗叫苦,壯着膽子,笑道:“陳棠,你不要亂來!我乃絕望坡來客,即便是十三世家對我也是尊敬有……”

“你不給我看?我親自來取!”

陳棠一指點去,正中他的眉心。

莊無咎身軀大震,後腦震動,神龕不由自主飛出肉身。

他又羞又怒,神龕任由陳棠審視,但他只能跪在地上動彈不得,無法反抗。

他乃是絕望坡的天之驕子,何曾受過這等羞辱?

陳棠查看一番,露出失望之色,喃喃道:“原來,你不配得到我兒的先天道胎啊。”

莊無咎雙目含淚,先被陳實暗算,又被陳棠折辱,此生受過的委屈莫過於今日!

“你羞辱我兒說的話,背誦一遍。”陳棠道。

莊無咎瞪大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陳棠面無表情,道:“不用白費心機,我一人便可匹敵世家,你喚來多少天聽尊主也是死。快背!”

片刻沉默過後,山腳下響起一個磕磕巴巴的聲音。

“先天道胎,蘊藏偉岸的力量……”

“……但這是狗的本事,不是你的本事。”

“我在絕望坡上高高在上,你在凡間掙扎求生……”

“……你臨終時,我會派它前來爲你上香祭奠。”

莊無咎背誦完畢,兩行淚水從臉頰滑落,忍不住哭出聲來,叫道:“陳棠,我記住今日的奇恥大辱了!將來,我定要百倍奉還!”

陳棠沒有理會他,轉身離去。

莊無咎伏地大哭,宣泄了一陣情緒,這才收拾心情,一邊養傷,一邊向絕望坡趕去。

他沒有召集天聽者,畢竟這件事太丟人。

如此行進半月之久,這日他終於來到絕望坡,心中不禁歡喜:“此次回山後,我定要百倍努力修行,將陳氏父子帶給我的屈辱百倍的還回去!”

他剛想到這裡,便見一個年輕男子含笑向他走來。

那年輕男子的模樣,與陳實、陳棠有幾分神似,只不過笑眯眯的,看起來很是友善。

莊無咎心頭一突,暗道不妙。

“造物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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