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於水縣給他們留下印象的次數絕不只有這兩次。
每縣取三十人,每輪第六個都是於水縣的。
許問第一輪,一百五十分滿分,提前鎖定物首位。
齊坤第二輪,一百二十分,在這一輪裡不算最突出的,但也絕不算弱。
許三第三輪,一百四十五分,即時排名第二,也很有可能保持這個第二一直到最後。
於是從第四輪開始,上上下下的考官和考生們就格外注意於水縣了。
“怎麼感覺……有點像?”劉修盯着錢明看了一會兒,小聲跟雲遠際說。
雲遠際也是這樣覺得的。
不是說長得像,也不是說表述的內容像,而是很微妙的一種感覺。
也許是站立的姿態,也許是微笑的弧度,也許是陳述時的一些用詞習慣——是白話用詞,但不是很常見,仔細琢磨起來又很恰當。
面對考官們明顯打量的眼神,錢明鎮定自若,流暢地表述。
一分鐘後,他清晰地說完作品的用途,行完禮後,站到了一邊。
考官們接過他的百寶箱,仔細打量。
毫無疑問,也是全部完工了的。正常來說,光這一點,就能基本上判斷是一個比較成熟的工匠學徒了。
完工質量非常優秀,雕刻細膩,細節完整,質量非常高。
不過看着這個,考官們心裡都有點五味雜陳。
之前許問第六個登場,在他之前,五個物首拿出自己的成品,質量都很不錯,考官們討論之後,理所當然給他們打了高分。
作爲考官來說這樣打分挺正常的,也留出了足夠的空間給後面水平可能更高的。
然而即使如此,在到許問這裡的時候,考官們的討論仍然停止了下來,都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前五個物首的質量分,比照的是出師學徒的標準。
出師學徒,也就是新手工匠。
而許問做的這個百寶箱,無論是箱形箱體還是結構雕花,作爲正式的工匠來說都已經非常成熟了。再算上他對箱體結構的設計和工作區域分割的新穎設計,說大師可能誇張了一點,但真沒幾個普通工匠能做到這種地步。
這就表示,許問的成績已經超出了標準分,達到了更高的水平。
三人當時就這個問題展開了討論,是不是要在這一項上給許問額外加分。最後他們決定,滿分就是滿分,不應該再超出。
不過劉修還是感嘆着說了一句話。
有些人得這個分數是該得,有些人得這麼分數是因爲分數最高只有這麼多了……
後來萬永安也在這一項上拿了滿分,看似相同的分數,考官們其實都知道這中間還是有差別的。
結果後面出現了許三,又出現了錢明。
於水縣這些考生今年好像就是組團來欺負考官的一樣,每個人都讓他們非常糾結。
許三和錢明的水平不如許問,但明顯是超過萬永安的。
萬永安的質量分是滿分,這兩人不給滿分當然不公平,但關鍵是,給他們滿分也覺得有點委屈他們了……
按理說,考官們很瞭解學徒的水平,事先確立的標準肯定是沒問題的,萬永安絕對已經達到了出師學徒的頂級水平。
這隻能說,於水縣這幾個考生的水平太少見,太不常規了。
錢明水平跟許三接近,考官們在質量分這一項上還是給了滿分。最後他的總分是一百四十分,比許三低了五分,暫時位列第三。
至此,本次府試的前三名全部被於水縣考生包攬,而錢明下臺之後的第一個舉動,讓其他人紛紛露出了既震驚又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個錢明,也是他們一起的!
於水縣第五輪上的是崔鐵柱,他也是舊木場的,最後拿了一百三十五分。
比不上許三錢明,跟萬永安同分,暫時並列第四。
考生們看着他下城,再度跟許問他們握手擁抱,感覺自己已經麻木了。
行吧,這個於水的高分考生,還有不是他們的人的嗎?
照這個趨勢,他們這次總共得通過多少人?
考生們心情複雜,表情忐忑,然而就在此時,考官們相互示意了一下,一起站了起來。
“天色不早,今天的評分到此爲止。明早辰初,未得到分數的考生按時到此,繼續今日的過程,遲到者視爲放棄資格。已得到評分的考生可以在家休息,最終成績依舊是五日後登榜公佈。”孫博然說完,俯視下方,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考生們片刻安靜,突然有一人高高擡起了手,叫道,“我有問題!”
所有人一起回頭看他,是隔山縣的萬永安。
“他分數已經出來了啊還有什麼問題?”莊守一聽可以明天再來,馬上鬆了口氣,這時聽見萬永安的話,納悶地小聲叨叨。
陸鵬舉搖頭,另一邊萬永安已經出了聲。
“我覺得不公平!我們是今天考完才知道規矩,馬上就要上去講,一點準備的時間也沒有。他們憑什麼可以多想一晚上,甚至更長時間?”
萬永安憤憤不平地擡着頭,大聲質問。
許問聽着都有點佩服他了。
這老兄,是真的一點也不怕得罪人啊。
他環視四周,果然看見很多考生盯着萬永安,表情非常不善。
“你這話——”孫博然也是皺了皺眉,居高臨下地回視他,“不如問問甲一到甲六的考生,尤其是甲六那位?”
萬永安編號甲七,前六人全都在他前面,要說不公平,這六個人比他更不公平。
但編號甲六的許問條件比他更不利還拿到了滿分,他分數不夠是他自己的實力問題,賴不着考官們的安排。
萬永安還算有點眼色,低下頭,沒再敢大聲說話。
但他距離許問不遠,許問聽見他還是回了句嘴:“大家都不公平,不代表就公平了啊!”
這小子還挺有意思的……許問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
萬永安這樣的人終究是少數,孫博然又問了一遍大家有沒有問題,所有人都只敢搖頭了。最後孫博然一點頭,帶着副考官們揚長而去。
考生們恭送考官離開,然後紛紛退場。
他們人是退了,但做好的東西都得留在這裡,是不可能讓他們帶出去的。
於是又是亂糟糟的一陣忙亂,各人把自己的作品登記存放。
呂城和舊木場其他人也被安排到了明天,許問要等他們,跟着拖延了一會兒。
呂城排得很靠後,他辦完手續的時候,場地空得差不多了。
結果他一出考場門,就被一大堆人團團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