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水的人落進水裡,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肌肉再發達,力量再大,在這種情況下都不可能施展得出來。
那兩個划槳的和尚幾乎瞬間就慌了,一個下意識就撒了手,另一個抓着木槳不放,但這一點也不能幫到他,兩人都在湖水裡載浮載沉,向着四周掀起劇烈的波浪。
左騰划着手遊在旁邊,突然間,他向許問甩了個眼色。
許問還沒有反應過來,左騰就已經遊了上去,抓着拿槳那個和尚的頭皮就往下按。
那個和尚正在努力維持平衡,眼看着將要有一點成效了,被他這樣一按,頓時沉進了水裡,開始含糊不清地慘叫。
許問吃了一驚,左騰的表情冰冷得毫無轉圜餘地,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一樣。
許問猶豫了一下,並沒有阻止。
他是很少經歷這樣的場面,有點不太適應。但他又不是聖母,這幾個傢伙看上去是和尚,其實就是匪徒。對方明擺着是衝着要他們的命來的,那就算是被左騰弄死了也沒什麼好惋惜的。
另一邊,江望楓看着左騰的動作,竟然也向着另一個和尚遊了過去。
他同樣游到對方的身邊,試着把那個光腦袋往水裡按。還好這個腦袋比水裡的瓢還要更沉一點,他才按了兩下,它就已經咕嚕咕嚕地徹底沉了下去。
江望楓先是鬆了口氣放開手,接着又有些緊張,急急忙忙地轉頭問:“現在怎麼辦?他,他要淹死啦!”
聽見他的聲音,許問和左騰一起回頭。
左騰張開嘴正要說話,突然轉頭看向另一邊,叫道:“那傢伙要逃跑了!”
說着,他扔開手裡半死不活、連叫都不太能叫得出聲的光頭,追着老實和尚快速遊了過去。
掉進水裡的一共三個和尚,這兩個離他們比較近,老實和尚則一開始就比較遠。
他落水前就已經發現了不對,抱住了船散架後最大的那塊木板。
然後他非常狡猾地趴在水面上,完全不去引起別人的注意。實際上,他的手和腳不動聲色地在水下動作,慢慢地與許問他們拉開了距離,想要逃跑。
許問其實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但他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
老實和尚貌憨實奸,是三人中最危險的一個,非必不得已許問絕不想跟他打交道。這種情況下,就算敵弱我強,他想逃跑許問也不想攔着他。這種人,距離越遠越遠越安全,誰知道他還藏了什麼後手?
結果沒想到左騰這麼衝動,想都不想就直接追上去了!
但是左騰上去,他也只能跟着。現在他們是同伴,他絕對不是那種會放下同伴不管的人。
“喂,你們要幹什麼?怎麼就把我一個人扔這裡了?我一個人要怎麼辦?喂!”江望楓跟兩個正在往水裡沉的半死和尚呆在一起,弱小可憐又無助。
左騰一直在往前遊,許問在他後面不太遠的地方,他也不敢大聲叫,怕打草驚蛇,也擔心前面離得不太遠的老實和尚聽見了,會起些別的心思。
老實和尚的確不會游泳,但他抱着木板,也不可能沉下去。
他知道後面兩人在追他,但他生性就很沉穩,也並不因此感到慌亂,一邊拼命向前划水,一邊調整自己的姿勢,速度竟然在不斷加快。
許問緊緊盯着他的舉動,心中有些凜然,同樣加快了速度,想要追上左騰,把他攔回來。
這時就陷入了一種非常微妙的情況。
泳技最爲熟練的當然是左騰,他是慣熟了游泳的,速度也最快。
其次是許問。他才學會游泳不久,遊起來姿勢還算不上好看,速度當然也被落了下去,比老實和尚好上一些,但比左騰又差了不少。
在這種情況下,許問離左騰有一段距離,不方便大聲說話;左騰離老實和尚卻越來越近,眼看着就要追上,更不想放棄了。
最後終於還是左騰更勝一籌,首先追上了老實和尚,拉住了他身下木板的一角,用力把它往自己的方向拉。
老實和尚當然不會讓他輕易把它搶走,掙扎着拼命把它往自己那邊扯。
兩人搶奪了一會兒,許問終於趕到,這種時候他當然不可能再阻止左騰,於是他什麼也沒說,直接游到了老實和尚身邊,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把他往水裡壓。
兩個對一個,這種情況下,老實和尚終於沒辦法再只顧手裡的木板。
他脫開手,反手去抓許問的胳膊,手一探就穩準狠地捏住了他的麻筋。許問半身發麻,瞬間失去平衡往水裡沉,但他非常清楚現在他們的優勢在哪裡,索性浸在水裡,用力把老實和尚往底下扯。
水花四濺,兩人在水裡不停地撲騰。
這時左騰也甩開了手裡的木板,上來幫忙許問。
他的水性的確是好,但完全不會打架,過來反倒幫了倒忙,被老實和尚抓住當成跳板,趁機浮上水面換了口氣。
水中一片混亂,大量的氣泡往上升騰,每個人都在嗆水,每個人都在划動自己的手腳,完全分辨不出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許問突然腳下一實,彷彿踩上了什麼東西,身體站住,不再下沉。
他先是一喜,緊接着心裡又是一沉。
果然,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廝打到了一座湖心小島的旁邊,腳底踏上了實地,終於不用再擔心被淹死了。
但是同時不用擔心這一點的還有老實和尚,他眼睛發紅,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吐了幾口口水,直起身對着他露出一個笑容。
此時晨光微熹,他的形貌清楚地顯露在濛濛的青藍色光線中。許問從來沒想到,這樣一張憨厚老實的面孔,竟然會有這麼邪惡可怕的時候。
“覺得你爹不會游泳,想趁機搞死你爹?”他晃了晃脖子,發出清楚的咔咔聲。
他有點喘氣和咳嗽,但很明顯並沒有因爲剛纔的水中廝打受到太多影響。他用力把手上那人往前面一擰,只聽見卡擦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折斷了。
他下半身仍然泡在水裡,狀態卻與之前已經完全不同。
他拎着左騰問許問:“要不要轉身逃跑看看?”
左騰臉色鐵青,緊緊咬着嘴脣,汗水與湖水混在一起,完全分不清楚。
他就這樣輕易而舉地被老實和尚制住,右手的骨頭同樣被擰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