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方提前進行了安排,從外到裡一路走進來,一個人也沒有。
推開大門,一個巨大的空間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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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空間足有千餘平方米,僅僅用幾根柱子支撐着,屋子裡非常光亮,擡頭一看,屋頂竟然是打開的。
天光從頭頂上直射下來,給屋子裡整整齊齊的工具和工位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白光。
這是一間巨大的工房,足以容納幾百人共同工作。
許問的目光從那些鋸凳、搭架上掠過,彷彿看見了工匠們在旁邊忙碌的情景。
毫無疑問,這就是他們今天的考場了。
魯考官與冼考官對視一眼,比了個請的手勢,冼考官微微點頭,走到廠房一端,輕輕咳了一聲。
這時候,考生們看似東張西望,注意力其實全在考官們身上。
冼考官根本不需要什麼動作,所有考生立刻全部看了過去。
許問首先看見,冼考官旁邊有個臺子,臺子上放着一件東西,大約一米左右長度,半米高度,用一張麻布蒙着,看不清究竟是什麼。
不用說,這一定與考題有關。
考生們迅速安靜下來,一片鴉雀無聲。
冼考官環視左右,道:“本次考試的主題是,‘複製’。”
複製,這個題目可大可小,主要還是看要複製的物品本身。
“方纔你們進來的時候交頭接耳,已然違反了考場的紀律。但看在你們未見過世面的份上,姑且記下,不做處罰。接下來從開啓考題的一刻起,再有未經允許出聲的,一律逐出考場,取消考試資格。”
冼考官說得輕描淡寫,但目光掃過之時自有一種力量,考生們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這就是你們將要複製的物品,製作時間爲三天,終止時間爲初三下午酉正時分。現在你們有一刻鐘的時間觀察這件物品,接着按考號順序,每五人一組上前觸碰觀察。觸碰觀察時間爲一柱香,觀察結束直接前往考號對應的工位開始工作。記住,觀察機會只有一次,結束觀察之後就不能再回頭。”
魯考官笑眯眯地指着那件東西,說得非常清楚。
但還是有人產生了疑問,他正要張嘴說話,卻又馬上閉上,舉起了手。
“你說。”魯考官看向他,點了點頭。
“每五人觀察一柱香,兩百一十六人就要近一個時辰。最末的人要晚一個時辰開始工作,這是否不太公平?”那個考生朗聲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魯考官笑眯眯地問。
“關越。”考生回答。
“考號多少?”魯考官又問。
“甲字二十八號。”關越說。
二十八號,算起來是一府府試的第三到四名,排名相當靠前了。按照這個考號順序,他會在第六批進行觸碰觀察,其實不算太晚。
“哦,二十八號,難怪算得這麼快。”魯考官的笑容一斂,瞬間面無表情。關越本來也面帶微笑的,結果被他這下變臉嚇到了,笑容也消失了。
“排在後面的……誰讓你考得沒人家好?”魯考官說着又掛上了笑容,但話裡的意思卻極其刻薄不留情,“再說了,排前面的可以早點去幹活,排後面的不能多一點觀察時間?您倒是挺有把握,這麼大一件東西,一柱香時間就能看完?”
他話音剛落,洗考官乾脆利落地拉下了那塊麻布,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被麻布下面的東西吸引,關越也忘記了被懟的尷尬,注意力完全集中了過去。
不用他說,考生們的注意力也全在它身上了,許問也是一樣。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院試的難度。
魯考官剛纔說得很明確,也就是說,一開始就要看清楚,後面只能憑記憶力來完成了?
這麼大個東西,要在短短的一刻鐘加一柱香時間裡全部看清楚,然後純憑記憶力進行復制?
一刻鐘是十五分鐘,一柱香是兩分半鐘,也就是說,總共不到二十分鐘時間!
而魯考官的意思很清楚了,別人在觸摸觀察的時候,你不能碰那東西,但可以跟着在旁邊看。所以,排名靠後的人,更晚開始工作的人,可以獲得更久的觀察時間。
是要看得更透徹更清楚,還是用更長的時間來完成工作?
這其實也算是一種平衡了。
麻布下面,平放在木臺上的是一座房屋的模型。
模型在木匠活裡是很常見的東西,木匠在做活之前經常會做一個等比例的模型作爲參考。
之前許問和呂城一起,做了很多這樣的模型,主要是各種傢俱,很少涉及房屋,但總算是對模型結構有所瞭解。
但是無論如何,房屋模型都是非常複雜的東西,做之前要先搞清楚它的結構,三天之內模擬完成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而眼前這套模型,跟一般那種純作參考用的簡陋東西還不一樣,重檐歇山頂,檐下斗拱清晰,門上有銅紐,窗上有雕花——做得細緻極了,基本上就是正品的真正微縮版。
也就是說,如果要仿製的話,除了瞭解內部結構,還要把這些細節也全部完成出來,其複雜程度可想而知。
最關鍵的是,這座簡簡單單的房屋,以及旁邊簡簡單單的佈景,帶給了許問一種莫明的感覺。一時間有點說不明道不明,但是的確存在。
這種感覺,也許就是這場考試最關鍵的部分……
就在考生們屏息凝思觀看模型的時候,魯考官轉過身,拉下了旁邊銅漏壺的開關,道:“從現在開始一刻鐘時間,目視原品!”
卡答一聲,一滴滴水緩慢地向下落,計時開始。考生們的腳步頓時一陣紛亂的騷動。
這種時候,誰不想離那東西近一點,好看得更清楚一點?
許問回過神來,這時候他當然也不會跟人家客氣。
而在這方面,他的經驗特別豐富——哪個上班族沒試過趕公交車?
人潮洶涌的站臺上,只有最穩準狠的才能佔據有利地形,第一時間擠上車。
幾個移位換形,許問已經站到了人羣的第一排,還不忘把江望楓也帶了過來,安排在自己身邊。
江望楓還沒完全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站在了最有利於觀察的位置。
他發了會愣,非常佩服地給許問豎了根大拇指。
許問向他一點頭,重新回頭去看那個木製模型,江望楓頓時也集中精神開始看。
後面考生們還是有點亂,但很快就安靜下來了。
一刻鐘時間太短,再鬧下去根本來不及看了。連要複製的東西都沒搞清楚,回頭做什麼去?
一時間,考場上一片安靜,無形的緊張感在空氣中蔓延。
這次考試,難度實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