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總會看到

“你眼光不錯。”張總督在兩名考官的目送下,走出考場大門,對旁邊的鄧知府說。

“大人也覺得這少年有前途?”鄧知府眼睛一亮,問道。

“容貌俊秀,心性沉穩,知進退,懂取捨,可惜出身匠籍。不過好在時運不錯,匠籍亦有出頭之日。”張風賢淡淡地說。

“大人過獎了,不過一個小小少年,六兒也不過是看中了他的容貌。總算是運氣不錯,哈哈。”鄧成生笑着說。

“運氣的確不錯。”張風賢回頭,淡淡瞥了鄧成生一眼,又是一笑。

鄧成生被他這一眼看得斂了笑容。

是少女懷春相中了貌美兒郎,還是鄧成生想要以此爲助力平步青雲?

大家都是老狐狸了, 誰能不知道誰?

張總督不打算跟他繼續掰扯,這時馬車到了,他正準備上車,突然街尾又馳來一輛馬車,在他們旁邊停下。

“張大人。”車裡走下一個人,向着張風賢拱了拱手。

“孫大人來巡考嗎。”張風賢回以拱手,手指剛剛搭上另一隻手就放了下來,非常敷衍。

“大人公務繁忙,孫某來林蘿之後還未能有幸拜會,不料在此處碰見,真是意外。”孫博然揚眉道。

“徒工試乃朝廷大事,就算百忙也得抽空出來。”張風賢撫須淡然地道。

兩人對視,孫博然向他微一點頭,再次拱手,轉身就離開進去了。

氣氛明顯有些劍拔弩張,旁邊兩個副考官一臉的不知所措。他們都是普通工匠出身,換了以前,遇見張風賢這樣的大官都要跪下去磕頭的,正面撞上,頂頭上司說話還夾槍帶棒的,兩人都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結果張風賢眼皮子都沒往他們那邊掃一眼,轉身就上了車,一點跟他們對話的意思也沒有。

兩個副考官不僅沒有怨言,反倒一起鬆了口氣,匆匆忙忙跟着孫博然走了進去。

他們剛剛進門就遇見了孫博然。他沒走遠,正在向門裡兩人問話。

“兩位大人來這裡,看了什麼,說了什麼,跟我說說。”孫博然狀似隨意地吩咐。

“總督大人的言行,我不便泄露……”其中一個小吏有些爲難。

“總督大人進去,本場考官向他行禮,他說‘二位只管忙,不用管我們。徒工試是一地大事……”另一個小吏則毫不猶豫地侃侃而談,不僅把張鄧二人的一言一行聽得記得清清楚楚,也跟孫博然說得清清楚楚,一點保留也沒有。

當然,他能聽到的也僅止於張總督他們剛進去時說的那些話,再往裡走的,就只見其行不聞其聲了。

“重點看了岑小衣和許問?對許問的表現表情不豫似乎不太滿意?”孫博然皺眉,思索片刻,向這名小吏點了點頭,走進考場裡面去了——並沒有問他的名字。

兩個副考官也跟着進去,前面那個小吏有點酸溜溜地說:“好大的膽子,總督大人的事也敢說這麼多。”

“總督大人是總督大人,咱們這裡是官家工坊,朝廷直屬,孫大人才是咱們真正的上司。”後面那個小吏理所當然地說。

“那又有什麼用,你說得這麼仔細,孫大人連你的名字都沒有問,誰知道你是誰?”前面那個小吏還是很酸。

“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時候到了,總會被人看見的。”後面那個小吏跟剛纔一樣侃侃而談,接着又露齒一笑,對着同事眨了眨眼睛,“而且江南工坊就這麼大,管得這麼嚴,今天守門的就是咱倆了。孫大人真想問, 還能問不到?”

真想問,問到的不是他就是他。前面那個小吏一時間心情極其複雜,閉嘴不再說話了。

孫博然三人走進工坊大門,兩名分場考官連忙上來招呼。

孫博然向兩人一點頭,長驅直入。

過了很久,他離開考場裡的一排排工位,再次回到門口,眉頭已然皺緊。

不過他什麼也沒解釋,跟分場考官講了一下考場紀律方面的事情就離開了。

出門之後,他站在屋檐下,望着天空看了很長時間,彷彿在思考着什麼。最後,他還是回過頭去,向着門內某個固定的方向,投去了一個深深疑惑的目光。

天明又暗,最後歸爲深夜。

剛入夜時,工坊裡依舊燭光如晝,隨着時間的流逝,光芒漸次熄滅,但有一些一直燃到了早上。

許問中途就睡了,跟昨天晚上差不多時候。

時間的確很緊,但睡眠不足會導致精神渙散,肯定會更糟糕。

第二天他已經完成了全部的構件製作工作,八個雀替、八面花窗、以及其他一些細節地方的雕刻工作也全部完成。

考試第三天,他開始組裝這些零件。

對於其他考生來說,這是很難的一關。你前面做得對不對,是不是能完成構想中的建築物,會在這一關得到徹底的驗證。

但對於許問來說,駕輕就熟,甚至閉着眼睛都能做到。

——所有最困難的工作,他都已經在前序的設計過程中搞定了,現在要做的只不過是無腦的機械工作罷了。

到這一步爲止,他的進度處於所有考生裡的第一梯隊,但是是比較靠後的一位。

包括江望楓和岑小衣在內,所有的府物首都已經完成了建築的搭建,正在進行修光與打磨。

在此之下,各府的第二名也有好幾位做到這一步的,其餘的也正在陸續搭建中,離完工不算太遠。

他們不過是學徒,學的也都是細木。

就算要複製的這種建築的類型相對比較簡單,以學徒的身份,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從無至有地完成它的複製,也足以顯示他們的能力了。

江南路,不愧是整個大周工匠實力最強的地方之一。

許問往右前方淡淡掃了一眼,又低下頭去。

他留意到,這兩天岑小衣也老老實實的,頭都沒怎麼擡過,就像任何一個最普通的考生一樣。

這是打算認真考試不玩其他花樣了?

這個念頭只是在許問心中一閃而逝,迅速就被扔到腦後去了。

岑小衣表現怎麼樣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要做好的,是自己手上的事情。

修光打磨之後,還有至關重要的一步在後面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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