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初體會

連天青這話一出口,許問就愣了一下,一個念頭漸漸浮上他的心頭。

緊接着,他聽見一個人踢踢踏踏地走到他面前,溫和地說:“小許別怕哈,我姓郝,是你師父請來給你看眼睛的。眼睛是很重要,但配合大夫看病更重要。放鬆點,不會疼的。”

他絮絮叨叨,聲音輕柔綿和,語氣和緩從容,哄孩子一樣。假設許問真的心裡有不安,也必定會在這樣的的語氣下放鬆下來。

“你哪裡看見我徒弟害怕了。”連天青在旁邊冷言冷語,瞬間打破了郝大夫苦心營造的醫療氛圍。

“哦?”郝大夫倒也不生氣,似乎端詳了一下許問,意外地說,“真沒害怕,厲害厲害。”

姓郝,大夫,出外訪友卻跟連天青一起出現在了這裡,他的身份幾乎呼之欲出。

果然,金大夫小聲問道:“是郝聖郝神醫?”

“對,我叫郝聖。不過天工難得,這世上誰又敢妄稱一句神醫呢?”郝聖似乎有些感慨地說。

在場的大多都是工匠,他拿天工打比方,再明白不過了。

雖然大部分人管醫術好的大夫都能叫一聲神醫,但在郝聖心中,那是堪比天工的特殊稱謂。

不過,他果然就是郝聖,他出門訪的那個友其實就是連天青。

但還是很奇怪,連天青怎麼會突然來林蘿,連林林也跟着一起來了?

他們地處偏遠山村,不可能這麼快就知道了自己的事情,那他們究竟是爲什麼來的?發生了什麼變故嗎?

許問心念電轉,臉上還是一點也不顯。

郝聖一邊說話,一邊也沒有閒着,輕手輕腳地給許問檢查着身體。他的動作明顯比金大夫更加靈巧,一點兒也沒弄疼他,偶爾在某處按壓兩下,不僅不疼,反而有一股熱流流過,讓他腦袋和手臂的漲痛緩解了不少。

“謝謝。”許問吐了口氣,向大夫道謝。

“嘿。“郝聖拍了拍他的腦袋,像哄小孩一樣,那溫柔的感覺讓許問突然恍惚想起來,這個身體不過才十五歲。

郝聖接着給他把脈,手法感覺跟之前金先生的差不多,把完了左手又把右手,片刻後,他意外地輕輕“咦”了一聲。

“怎麼回事?”連天青的聲音響起。

這不是他平時的態度。師父他……感覺也有點着急了?

許問心中一動,忍不住擡了下頭。

“別動。”郝聖輕輕喝斥了一聲,這一刻,許問手腕上的觸感突然變了。

郝聖的手指溫熱而柔軟,按在手腕上很舒服也很明顯。

但這一刻,這觸感突然變得輕微起來,如同蝶須輕拂,若有似無。

然而就在同一刻,許問皮膚下面的血流彷彿突然變得洶涌起來了一樣,脈搏格外清晰。他的手平放在几案上,什麼多餘的動作也沒做,但就是能清楚地感覺到脈搏的跳動,一下,一下,又一下。

“噝……”旁邊金大夫輕吸了一口涼氣,又驚又喜的樣子。但他馬上閉上了嘴,再次安靜如雞,生怕打擾到了郝聖。

脈搏強烈而有力地跳動着,血液在體內流動。許問身處一片黑暗中,看不見周圍的情景,反倒更能體會此時身體裡的感受。

以手腕與郝聖接觸的地方爲中心,血脈向下至上,向上至整條手臂,彷彿形成了一張大網,細緻入微地把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包括在內。

這張網的範圍還在不斷擴大,逐漸向他的軀幹延伸。

很快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臟,血液鼓動着,在心房與心室之間流轉,涌進涌出。

他初中就學過生物,對人體構成當然是有概念的。現在這種奇妙的感覺彷彿建立在這些概念的基礎上,又不是完全如此,更多自己的體驗與感受。

人體真的是一副奇妙而精密的工具,心臟、血管、血液……所有的一切構成循環系統,爲身體提供着強大的能量。

而除此以外,還有消化系統、呼吸系統、生殖系統等等一共八大系統,它們分工協作,共同支撐起整個身體的日常運轉。

要說鬼斧神工,這纔是真正的上天的傑作。

說起來,房屋也是如此。

一幢可以居住的房屋, 同樣也是由很多個系統構成的。

樑柱框架是它的骨骼,檐瓦牆壁是它的皮膚,其它的通風、光照、生態、供水、垃圾、動線等全部都是它的內部系統。

所有的一切必須完成到位,才能真正適宜人的居住與生存。

許問體會着自己血液流動的方向,想着這些事情,雖然眼前一片黑暗,但彷彿整個世界都在他的心中。

“咦,找到了!”郝聖一聲輕呼,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找到了?”金大夫比許問這個當事人還激動,“不愧是萬華聖手!”

“還是血脈堵塞,在頭部……”郝聖擡手,在許問頭上的幾個地方輕輕點了一下,“這裡,這裡, 還有這裡。”

“呃……”金大夫遲疑了一下,謹慎地問道,“我不是不相信,但我可以再看看嗎?”

“行。”郝聖很乾脆地說。

“打擾了。”金大夫輕手輕腳地把手指放到許問的手腕上,細細品味。

“……還是沒感覺。”過了一會兒,金大夫放開手,有些遺憾又有些困惑地說。

“很細微,但壓迫的位置很關鍵。”郝聖說。

“只能用萬華聖手才能察覺?那要用什麼法子來解決呢?”金大夫羨慕地問。

既然已經發現了病因,兩位專家就開始討論起了治療方法,多半都是郝聖在說,金大夫認真地聽着,偶爾進行一些補充。

他倆說的專有名詞太多,許問一點也沒聽懂。

這時身邊傳來輕微的草香,連林林靠過來了,纖細柔軟的手好奇地在郝聖剛纔點過的幾個地方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動作太輕了,如果不是許問對她的接觸格外敏感,恐怕都察覺不到。

“你們怎麼到林蘿來了?”許問小聲問她。

“我也不知道。那天姚伯伯突然回來,跟我爹關在屋子裡聊了一會兒,我爹出來就讓我收拾東西,說要搬家了。”連林林同樣小聲地回答,輕輕的氣息拂在許問的臉頰上,讓他隱約有些陶然的感覺。

但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驚訝問道:“收拾東西?搬家?不回小橫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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