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一箱零件

“有點困難。”倪天養輕吐口氣,皺眉搖頭,“動力總是差一點。”

他正在跟許問一起研究天雲山秘道的機械,試圖將其進行一些變化,複製出來。

天雲山秘道最強大的一點是使用的動力源是發條機關,但純機械發條本身動力是非常有限的。

據許問他們之前判斷,這是靠原製作者強大的技藝實現的。

那人水平極其高超,把機械上的每一個零件都打磨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盡其可能地降低了功率的損耗,這才能僅僅只用發條就把機關完全帶動起來。

現在他們試圖複製這個手法,但發現難度相當大。

而許問,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觀地發現自己的水平離最頂級的水平還差了多少。

這些機械的零件大部分是木製的,偶爾有銅鐵製品。

許問熟習十八巧,木藝幾臻化境。徒工試之後他練得也比較少了,專心攻關磚石泥水。

但現在他正式發現,不行,還是得多練。

以他現在的水平,那種精度的零件他不是做不出來,就是效率相當低,基本上五個裡面才能出一個。

百分之二十的比例,真的是很低了。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的水平真的不行。

西漠雖然木材生意不好做,但悅木軒派來這邊的師傅也有水平非常頂尖的。甚至爲了打開這邊的高端市場,有兩位師傅的水平放在江南路也是一等一的。

但是不行,他們一個這樣的零件也做不出來,精度就是不夠。

這真是硬實力的考驗,再沒有比這更直觀的了。

傳統工匠很看資歷,許問這麼年輕,這麼受陸問鄉重視,之前不是沒有人不滿,只是沒人說而已。

這一來,再沒人多說一句話。

技不如人就閉嘴,就是這麼直接。

不過這對許問來說就很麻煩了。

五個裡面纔出一個,這效率也太低了,更麻煩的是,銅藝鐵藝他都沒學過,但這又是關鍵部件,必不可少,他到哪去找這種精度的零件?

如果說效率低是可以解決的事情——他再努力一點就行了,這部分的零件要怎麼辦?

這個問題是真的很麻煩,許問跟倪天養對着琢磨了一天,還是沒有想出辦法,最後只能分頭回家, 再想想看有沒有其他的主意。

許問第一次覺得自己學習的速度是這麼慢,竟然這麼久了,才只學了兩個門類。

但他其實也知道這個想法是多餘的,他當然可以涉及更多的門類,但學習這種事情,學多當然不如學精。要是他真的什麼都學,估計沒一個零件能做到這種程度。

那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回去另一個世界,找高精度的工廠,用機牀來做這些零件。

現代工業技術在精度上,遠遠超過了傳統工藝。

不過不到最後一刻,他還是不想這樣做。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做到這一步。

他有把班門世界的東西帶到原先的世界去,還沒有把那個世界的東西帶到這邊來過呢。

不過無論如何,手藝的事情,還是用手藝來完成好了,他並不想摻雜過多的場外因素。

實在不行,只有降低機械的功率,改以更長的鏈條和更多的環節來代替了……

他回去想了很長時間,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

第二天,他回到飲馬河水泥場,剛一進去,就看見倪天養捧着一個箱子,表情古怪地看着他。

“怎麼?”倪天養的表情裡還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喜意,許問下意識知道有些事情發生了變化,忍不住問道。

倪天養也不說話,就把手上那個箱子遞給了他。

許問接了過來,打開一看,表情登時也變得古怪又驚喜起來。

箱子裡全部都是金屬零件,有銅有鐵,全部都是他們非常需要但又做不出來的那些!

所有的零件全部都用油紙包着,上面還沾着少許煤油。

許問隔着油紙拿起一個,稍微摸了一下就發現了,零件的精度完全合乎他們的要求,一點問題也沒有!

“這是哪來的?”許問一個個看過去,十分驚喜。

昨天倪天養還在說沒辦法的,怎麼一個晚上過去,就直接把成品拿出來了?

這效率也太高了吧?

“我……也不知道。”倪天養有些迷茫地說。

昨天晚上他回去家裡,愁眉不展。

他妻子溫柔小意,殷勤詢問他怎麼回事。

倪天養向來瞧不起女人,根本懶得回答,但最近他在飲馬河水泥場“上班”,每天按時回家。這段時間工作進展得比較順利,他的心情也不錯,跟妻子的關係好了不少。

現在他實在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心裡比較發愁,妻子問起來,他也就隨口說了。

就發生了這一點不一樣的事情,今天早上這箱子就擺在他家門口了。

許問走進去,把箱子放到臺子上細細檢查。

箱子是素面的,沒有任何裝飾。它是手製的,只要是手製的就會留下痕跡。

但偏偏這個箱子不一樣,它毫無一絲瑕疵,完全沒有任何人工留下的痕跡。但木色的潤澤、紋理的接續,卻活生生跳出一絲靈動與韻味,那是機器絕對無法帶來的感覺。

他長舒一口氣,直起身子:“我知道這是誰做的了。”

“誰?”倪天養馬上問。

“我師父,連天青。”許問說。

“你師父?他做的箱子怎麼會出現在我家門口?”倪天養不解。

許問也不清楚,但他靈光一現,看向倪天養的腰部,那裡換了一個荷包掛着,是一叢金桂,深綠色的布底,略淺一點的綠線繡出葉片,葉間叢叢細碎金色奪目而細膩。

即使不需要湊近,也能看出超人一等的繡工。

“這也是你夫人繡的?”他指着那邊問。

“對。”倪天養低頭看了一眼。

“她繡藝非凡,師從何人?”

“……不知道。繡繡花而已,這種女人家的東西,我怎麼會知道?”

倪天養說得理直氣壯,但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摸着那個荷包,手勢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輕柔。

許問眼角餘光瞥見,微微一笑,心情非常之好。

師父年輕的時候,故交也是遍及天下啊……如今循着他來西漠的路,似乎拾回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師父是不是也學過繡藝,繡工如何?

說起來林林在這方面手藝不錯,會不會是師父親手一針一線地教出來的?

將來,他會不會也要學習這個?

“你心情好像很好?”倪天養察覺了,斜眼問他。

“嗯!”許問並不掩喜色,愉悅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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