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5 意外的來客

那人喊出球球名字的同時,許問心裡突然有了一些感應,猛地擡頭。

“怎麼了?”王一丁毫無所覺,還在說話,劉萬閣馬上感覺到不對,側頭問道。

“……沒什麼。”許問搖了搖頭,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了荊南海所指的地方,那裡豎着幾個巨大的磚窯,旁邊身着內物閣制服的人來來回回忙忙碌碌,一人站在正中央,熟面孔,是倪天養。

“你怎麼在這裡?”許問看見他,有些意外。

“你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我從流觴會回來就過來了,已經呆了快十天了。他們說你在忙,讓我來建這個窯。”任何人得到認可都會非常開心,倪天養榮光煥發地說着,“剛剛建成,你來驗收一下!”

他拉着許問往裡走,其他大師跟在了後面。

他們都是在流觴會認識了倪天養的,知道他的個性,並不介意他的怠慢。

這種時候,倪天養要真跟他們打招呼了,他們才覺得震驚呢……

一路上都有人來問倪天養問題,倪天養熟練地下着指令,不假思索,氣派十足。

許問突然有些恍惚,他想起了最初認識的那個蓬頭垢面、只會直着眼睛看人,好像路邊瘋乞丐一樣的傢伙。現在他雖然還是很愣,尤其懶得理會技術以外的事情,但想一想,真的很難想象眼前這個乾乾淨淨地發號施令的會跟過去那個是同一個人。

不知不覺中,許問微笑了起來。

倪天養帶他們走到了窯下,開始給他們介紹水泥窯相關建設與使用的種種事項。

許問認真聽了一會兒,發現相當規範,他想提醒的一些內容他們都已經提前注意到了。

尤其令他滿意的是近距離工作的一些役工都穿上了連體的防護服,連頭一起罩住只露出兩個眼睛的那種,防止大量灰塵吸入。

他記得塵肺的事情他曾經在閒聊的時候跟倪天養提到過,表示了一些擔憂。

他真沒想到倪天養記住了,並且在這種時候採取了改善措施。

而在這個人命賤如草的時代,荊南海他們會讓倪天養執行這樣的安全措施,也確實很了不起,讓他有些改觀。

他笑着向倪天養豎了下大拇指,倪天養一愣,瞬間會意許問指的是什麼事。他挺了挺胸,得意地回了個大拇指——是給自己的。

倪天養繼續介紹,許問從人羣裡退出來,問了下路,向着水泥場的角落快步走去。

荊南海看見了,以爲他是要尋個地方如廁,沒有放在心上。

許問走到河邊一個僻靜的角落,倪天養等人的說話聲被拉到了遠處,還不如水聲來得響亮。

許問深吸口氣,看向前方,好像看向透過眼前種種景物,看向了不知名的遠處。

然後,他一步邁出,一步從陽光與水流之畔邁入進光線矇昧的幽暗之中。

他回到了許宅。

果然,他對許宅的掌控力越來越強了。

最早的時候他要在許宅接任務,後來由球球帶着來回,再之後他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來回,但也需要長時間的冥想,在腦海中構築出許宅的形態。

而現在,他只需要稍加凝神,一步來回。這種感覺,彷彿許宅已經變成他的自留地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許問迅速警惕起來,環視四周。

伴隨着他對許宅掌控力的變強,他對這裡的感知能力也變強了。

譬如現在,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許宅裡有了別人,除了他和荊承以外的第三人!

要說的話,荊承的感覺還有點縹緲不定模糊不清,但那個第三人,卻像是黑暗裡的火把一樣,明晃晃地佇在那裡,讓人想忽視都做不到。

一片完全屬於自己的地方,突然出現外來入侵者,這種感覺是非常恐怖的。

許問全身上下所有的寒毛全部都豎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向那邊走。

他能感覺到,那人就在後院,池塘旁邊,說得更準確一點,是在球球的好夥伴小烏龜旁邊。

他是誰?是怎麼進來的?

除了他以外,還有別人可以隨意進出這裡嗎?

許宅除了多了一個人以外,還是老樣子,天空沒有太陽,但日光從不知名的地方散漫地落下,充斥在整個空間裡,讓這裡籠罩着一層濛濛的白光,帶着一股陳舊而凝滯的感覺。

他初來的時候,白光之下,凝滯之中,紅蓮殷紅如血,熱烈得彷彿所有生命力的凝聚。

不久前,紅蓮開始莫明凋謝,然而其中彷彿孕育着新生。

現在,紅蓮旁邊半蹲着一個人,正伸手進水,撈起一片凋零的花瓣。

許問看見那人背影,身體瞬間僵住,在原地停了半晌,有點不可思議地問道:“師父?”

那人如常起身,託着那片花瓣,轉頭過來叫道:“許問。”

然後他看見許問面孔,微一皺眉,“這是真實的你?這麼老?”

這種嫌棄是怎麼回事……

許問下意識摸自己的臉,然後意識到回到這裡的自己也回到了二十五歲,從少年變成一個標準的青年了。

“我上次沒說過?我確實已經二十五歲了。”許問說。

“沒說具體年齡,但二十五歲這個長相……還是挺顯年輕的。”連天青打量着他道。

這個確實是。

兩個世界的年齡標準其實是不一樣的。

在古代,十幾歲就能成親,二十多歲正當壯年,四十歲已可稱老年。

隨着時代變化,人的平均壽命不斷增加,外表顯示的年齡也會越變越年輕。

不過這不是關鍵,許問現在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師父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然後他一低頭,發現另一件同樣震驚的事。

連天青的上半身非常凝實,看上去沒什麼異樣。但他的下半身卻像是壞掉的全息投影一樣,不時透出後面的景象。

這是怎麼回事,他現在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許問想了想,說了一聲“冒昧了”,伸手去抓他的手掌。

不出意外,他的手從連天青的手上穿了過去,並抓不住。但穿過的時候,他也明顯感覺到了一抹溫熱的觸感,彷彿他就在在與不在之間,很難判斷。

同時他看向連天青手上的花瓣。

他這種狀態,是怎麼把花瓣撈起來託在手上的?

“我也不知。不久前,我心有所感,眼前突然出現奇妙的景象。我有些好奇,靠近去看,魂魄突然離開身體。我看見身體倒了下去,被林林扶住,然後我就來到了這裡。”

連天青環視四周,緩緩道,“這就是你說的許宅?真的,很,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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