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週一,關齡早上有課。
她昨天晚上跟室友們聊了很久,直到進入了睡夢中,腦海中還回蕩着那平靜而安寧的聲音,讓她睡得很香。
今天剛起牀她就打開了直播,許問來得比她想象中還早,繼續着昨天的工作。
幾個女孩子擠擠挨挨地站在平板前,一邊做早起準備一邊看,走的時候還依依不捨,恨不得開通免費流量可以一直看。
“簡直有毒。”一個室友評價。
“那是我老公太迷人了……”另一個室友眯着眼睛說。
“你快閉嘴!”幾個人一起喝斥她。
不過室友之一說得也沒錯,許問的直播就是有毒,看了就停不下來,不看還想。
這跟普通追星的感覺不太一樣,吸引她們的不光是許問這個人——當然跟他也很有關係,但更重要的,還是木料一點點的變化,彷彿有一個靈魂從其深處剝離而出的感覺,以及持續不斷的或響亮或細碎的聲音,與彷彿能夠透屏而出的木料的香氣……
“櫸木是什麼味道的啊?”臨出門前,關齡突然問道。
“很樸素的味道,不太濃,沒什麼特別的。”鏡虹回答。
“咦,你知道啊?那血櫸呢?”關齡好奇地問。
“嗯……也就是木頭的味道。”鏡虹下意識地迴避了第一個問題,只回答了後一個。
關齡沒多留意,出門抱着書本到了教室,一路拿着手機刷着微博。
沒刷多久,她就發現平鎮官博上多了一條新消息,推出了一支“單曲”。
單曲的名字很簡單,就叫《木音》。
平鎮?跟單曲什麼關係?
關齡好奇地猶豫了一下,用流量把它下載了下來,用耳機聽。
熟悉的聲音充斥了她的耳膜,關齡瞬間就聽出這是什麼了。
平鎮展銷會官方很有想法啊,竟然把許問工作的背景音做成了白噪音,形成了一首特殊的單曲!
白噪音指的是一種功率頻譜密度爲常數的隨機信號和隨機過程。它是一種白色的聲音,偶爾聽起來會像是海浪、海風、下雨、風聲等等之類的聲音。
它有一定的聲音治療作用,能夠幫助放鬆身心、提高睡眠質量以及集中注意力,聆聽它的時候,人的心靈彷彿也能夠平靜下來。
許問工作的背景音當然不是純粹的白噪音,但展銷會官方進行了一些處理,竟然讓兩者擁有了共通之處。
關齡聽得眯起了眼睛,到了教室坐到座位上面,還沒有把耳機取下來。
說起來真的有點神奇,這首“歌”聽起來比普通的白噪音效果還要好,關齡坐在座位上,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又回味起了這兩天看直播的感覺。
“在聽什麼!”突然,一個人從後面竄出來,拉掉了她的耳機。
關齡被嚇了一大跳,轉頭看見是同學兼好友胡輕凡,她是走讀生,沒有住校。她連忙把耳機分享了出去,給她講起了週末發生的新鮮事。
說到一半,另一個同學湊了過來,問道:“你們在說許問?”
彷彿聽見了這個名字,附近剛剛路過的又一個同學也停住了腳步,直接問:“天人合一?”
“你們都看了啊!”關齡興奮地擡頭,也不管胡輕凡了,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
胡輕凡聽得半懂不懂,想了想,掏出手機,打開了微博。
兩節課上完,關齡回去了寢室。
她的心裡還殘存着一些興奮,不光是因爲上課前跟同學聊得開心,還把許問安利給了更多同學,也是因爲發現了《木音》的新功效。
它靜心專注的效果極佳,今天這節課老師講得很枯燥的,但她竟然一點也沒分心,專心致志地聽完了。然後她發現,這老師講得是悶了點,但知識點其實非常集中,內容非常關鍵。
回去以後可以試着聽着它寫論文。關齡美滋滋地想着。
結果一進寢室,她又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虹虹?”她看見背對着寢室門坐着的那道身影,有些疑惑地問。
鏡虹像是被嚇到了一樣,整個人都彈了起來,啪地一聲把筆記本關上了。
但關齡已經看到她在看什麼了,不解地問:“你在看許問直播?爲什麼偷偷地看?”
“隨便看看。”面對她的目光,鏡虹站在桌子旁邊,非常不自在地說。
“沒事,一起看一起看!”關齡笑了起來,攬住她的肩膀,湊到筆記本面前,把它掀了起來,“現在做到哪了?”
“粗胚已經打完了,在做細刻。”鏡虹隨口道。
“你挺懂的嘛。”關齡笑着說,鏡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慌亂,關齡接着又道,“查過了嗎?”
“對……對!”鏡虹連忙附和,回頭看了一眼,忍不住又開始解釋:“他很厲害,一般這樣的雕刻是要留出足夠的餘量的,然後一層層深入,直到最後的定型。但他不,他好像不需要考慮那麼多,直接就能一步到位。”
說到這裡,她的表情微微有些奇怪,道:“一般這種手法,都出現在積年的老工匠身上,他們做那種家傳的圖樣,也不會有什麼變化,天天做,熟得不能再熟了,也能做到這樣。但這位,明顯就是全新的創作……”
她解釋得很詳細,關齡也沒有多想,只以爲她先看過了其他官方直播間的解說。
昨天晚上她們才知道有這個,還專門找視頻來看了。有些東西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沒勁了,有些東西則會變得更有趣。
許問的技術無疑就是後者,在看了那些“科普”之後,她們越發意識到這技術有多牛,同時也對傳統技藝產生了濃濃的好奇。
她們又去找其他視頻來看,最現成的就是同樣這個活動、其他直播間的。她們選了其中播放量比較高的一些,其中就包括李承華大師和謝靈環大師的。
不得不說,承運公司是努力過了的,這幾位大師是他們特地邀請來的,各有獨到之處。雖然都還沒到結果,但他們這過程也是夠吸引人的了,帶着這些饒有興趣的女孩又領略了不一般的風光。
“真有意思,好想自己來試試。”關齡託着腮,有些嚮往地說,“想一想,經由自己的手做出來這些東西,多有意思啊。”
鏡虹坐在她身邊,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其實我也做過一些東西。”
“什麼什麼?”關齡很感興趣地問。
“也是木雕……”鏡虹猶豫了一會兒,從抽屜裡掏出來幾個東西,擺到桌子上。
那是四隻小雞,圓滾滾的小雛雞,每一隻的姿態都不一樣,可愛得要命。最難得的是,明明是木頭雕的,卻有一種毛茸茸的感覺,彷彿每一根細羽都雕出來了。
關齡瞬間看直了眼,不可思議地問道:“這是你做的?”
“嗯……嗯。我家其實也是做這個的,不過我沒怎麼學——”鏡虹猶豫着說。
“沒怎麼學都雕成這樣了?”關齡吃驚地道。
“我家本來就擅長雕刻禽鳥,這都是基本功。真正雕得好的,羽毛摸上去感覺是軟的,真的會有絨絨的感覺,我這還差得遠。”
“木頭雕的,怎麼會摸上去是軟的?”
“我不知道,我沒學這個,家裡人也沒有教我。我只見過實物,其實說是軟的也不太對,但當時那一瞬間的感覺,真的像是捧到了小雞一樣。”
“不太可思議了……”關齡驚歎地問道:“這麼牛的技術,你爲什麼不學?”
鏡虹抿了抿嘴,沒有說話,關齡看出了不對,沒有再問。
鏡虹明顯有點神思不屬,她坐在桌子跟前,盯着那隻圓滾滾的、正偏頭看着她的小黃雞,沉思了很久。
她面前就是許問的直播,年輕男子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閒,手上的一錘一鑿如同手術刀一樣穩定。他時而微笑,時而微微皺眉,有點惆悵的樣子。
他的動作從容而自信,下刀毫不猶豫,猶如一位大師正面對着畫布,潑墨創作。
他的身影與她記憶中的那道有些相似,但又有更多的不同。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她早就知道是這樣的話……
良久之後,鏡虹突然站了起來,匆匆對旁邊的關齡說:“幫我個忙!”
“啥?”
“幫我請一天半的假,我要去趟平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