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5 怪人

許問的疑惑只是一閃而逝,他來不及多想,下一刻注意力就被拉回到了電話對面,繼續聽宋繼開說話。

宋繼開查得很快,兩天時間就來給許問回話了,但其實費了不少工夫,輾轉了很多程序。

這位秦天連,雖然在畫面裡戴着安全帽,穿着工裝,好像是當地的工程師一樣,但其實並不是。

他是被臨時借調過去的專家,是爲了別的事情去的。

鑽山開掘隧道這種工程,不可避免地會遇到一件事情——你一不小心,就挖到了什麼古人的遺蹟或者墓葬之類。

三十五工程隊遇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況,他們在西北比較偏遠的地方施工,挖到了一個古代墓葬,挖出了不少瓶瓶罐罐之類的東西,只能暫時停工。

這墓葬的來頭是什麼,這附近會不會有同樣的東西,會影響他們的下一步施工規劃。

你總不能規劃了新的路線重新挖,又挖到了新的古墓,再停工再重新規劃吧?

這種規模的工程,凡停工就是大損失,所以必須要儘快找靠譜的專家過來,早點把這事情搞定,好重新開工。

秦天連就是爲這個事情來的。

他其實沒有官方的身份,只在幾所大學兼了客座教授的身份,偶爾開場講座,沒有正式課程。

他的大部分活動區域都在民間,爲官方的考古調查進行一些支援,爲有錢有品味的人做鑑定與修復方面的工作。

他名聲不算太顯,但實力非常強,官方修復師提起他來都讚不絕口,遇到難題的時候,第一個想的就是徵求他的意見。

近幾年來,秦天連更少出現了,一直在西北與西南方向轉悠,不知道在考察什麼。

這次三十五工程隊能找到他幫忙,運氣真的不錯。

宋繼開不知道許問看到的“照片”是什麼時候的,他打電話過去問那會兒,秦天連已經不在那裡了。據說他很快確認了墓葬的範圍,協助工程隊規劃了新的挖掘路線,現在他們施工非常順利,再沒遇到類似的情況。

而挖出來的那個古代墓葬,早已由官方考古隊接手,開始了正式挖掘。

當時秦天連在那裡停留了一段時間,幫了些忙,也修復了一些物品,不久就離開了。現在下落依舊不明。

“就是說,找不到他人?”許問腦子裡有點亂,他的手下意識把玩着那個黃楊巧,嘴裡問道。

“對,這個人怪得很,他很不喜歡用手機,說是帶着手機就像繫了根狗繩一樣,隨時得被牽着,煩得很。而且他工作的時候不喜歡打擾,更不喜歡手機鈴在那時候響。”宋繼開有點驚訝,這個時代了,還有這樣的人存在。

“那別人怎麼聯繫他?”許問也有點驚訝了。

“說到這個也很有意思,據說一早是用信件的。他有一個公開的信箱,要找他的可以寫信寄到那裡去。有疑問的可以在信裡寫,如果有東西想讓他修復,就把東西的照片和詳細描述寫成檔案附上。他會定期查看信箱,回覆其中一些,有感興趣的案例的話,他會突然出現,說不定你想都想不到。”宋繼開興致勃勃地說。

可能是因爲近幾年他涉外工作比較多,跟秦天連活動的區域範圍不一樣,他以前是真沒聽說過這個人,聽到有這樣的怪人,非常驚訝,追問了好多細節,現在全部講給了許問聽。

“不過就算這個人,也還是要受到時代的影響。五年前開始,他就把信箱改成了電子郵箱,寄郵件也可以,不過還是有個要求,郵件不能打字,只能自己手寫。怪吧?”宋繼開說。

“也有道理,字如其人,看字能觀人。”許問道。

“咦,你怎麼知道,他就是這樣說的!不過也還行,這一行嘛,古雅一點有點怪癖都挺正常。不過他們也猜,可能是因爲最近幾年他的活動範圍變化了,不方便回去查信,才改了一種方式。”宋繼開說。

西北西南……許問還在揣摩這個,就聽見宋繼開那邊傳來了一些嘈雜的聲音,好像有些事情。

宋繼開也沒再多說,匆匆對許問說回頭把郵箱地址用微信發給他,就掛上了電話。

宋繼開這個電話不長,但信息量非常大,也給許問帶來了強烈的衝擊。

秦天連,真的就是連天青嗎?

如果真的是,他爲什麼不來找他?

如果不是,爲什麼又會這麼湊巧?

叮的一聲,微信來了,宋繼開作風很乾脆,只發了郵箱的地址,一句多餘的廢話也沒有。

許問盯着那串字母看了好一會兒,就是秦天連名字的拼音,再加四個數字,應該是開通郵箱的年份,看不出什麼別的東西。

許問的心還是跳得很快,幾乎有一些近鄉情怯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上面傳來腳步聲,蕭西山和胡本自下來了,看見許問就問:“電話打完了?”

許問點了點頭,突然問道:“蕭教授,您聽說過秦天連這個人嗎?”

蕭西山眼睛一亮,反問道:“你認識他?”

“不認識,剛聽說,教授您的意思是……”許問的眼睛也亮了。

“算不上認識,託他幫過一個忙。當時我們有個古陶片,上面有些很關鍵的甲骨文,很有研究價值的。但很麻煩,當時挖掘的時候出了事故,它一大半被嵌在了水泥裡,只露出了兩個半截字。當時我們都要放棄了,有個同事推薦了這位。”

蕭西山一邊說,一邊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天,一天他就搞定了。陶片上一點水泥渣子也不帶,字跡清晰,釉色完整,簡直神仙手法!”

“怎麼聯繫到他的?”許問問道。

“寫信啊,他不帶手機,只能寫信聯繫。不過當時他回得很快,估計也是覺得咱們這案子很有意思。”蕭西山說,“後面我們有別的東西要修,也寫過信列了檔案過去。可惜沒回,只好找別人來修了,就見過這一次。”

“這時代還有人不帶手機啊,那不是很不方便?”胡本自做基站的,爲自己的行業打抱不平。

“以前沒手機的時候,也沒見日子就不過了啊。也就是現在大家習慣了,被它綁架了,才覺得沒它不行。”蕭西山一生之中大部分時候都沒手機可用,覺得這事挺正常的。

“也不能說綁架吧,還是個挺方便的工具的。”胡本自有點軟了,弱弱地申冤。

“你要找這個人?”蕭西山不理胡本自了,轉過來問許問。

“對,剛拿到地址,準備寫封信過去。”許問點了點頭,又把手上那個黃楊巧遞給他,問道,“蕭教授,您能看出這個木雕的成作年份嗎?”

“這不是剛纔那個十八巧?”蕭西山推了推眼鏡,仔細觀察,沒一會兒就做出了判斷,“如果不是放在恆溫無菌的環境裡保存,它的製作年份不會超過十年。”

話說得很保守,蕭西山的語氣卻很篤定。大家都知道這東西放在哪裡,是一個什麼樣的保存環境。

這個判斷跟許問的是一致的,他沉吟着點了點頭,從箱子裡翻出一塊棉布,把這個樣品包了起來,握在手上。

他準備去問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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