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去市裡要進行灰色交易。
王憶謹慎的把徐橫也給帶上了,雖然明面上來看要買照相機那三個人都不像是會亂來的人。
但三十六計苟爲上計。
可別陰曹地府裡翻船。
除了徐橫還有平安結銷售隊也要上船,經過一個周的勞動,現在生產隊又有了好一批平安結。
按照王憶的計劃,他們先一起去縣裡。
那麼王憶帶上禮物去看望葉長安,而王向紅則帶着平安結銷售隊來擺攤賣平安結。
看望葉長安的事不會佔用很長時間,縣裡買平安結的人應該也不會多,這樣等王憶回來他們再共同出發去市裡碼頭。
今天的平安結主戰場在翁洲市裡的碼頭上。
王向紅過來找王憶買菸,說道:“這次的煙記在咱隊集體的賬上,可不能再讓你掏錢了。”
王憶笑道:“今天用不着分菸捲,昨天張有信給我送來一個同學從東北郵寄過來的菸葉子,你嚐嚐這菸葉子怎麼樣。”
他已經把墩子口中的‘蛤蟆煙’給帶過來了。
墩子實在,也不知道他跟家裡怎麼說的,家裡找了一輛貨車給捎了實實在在兩大箱子的菸葉——
因爲菸葉量太大人家快遞不給運,只能找貨運,所以墩子早就打了電話卻是前幾天纔拿到菸葉。
這些菸葉很漂亮,一片片的整齊又幹燥,菸葉表面有鼓起,像是蛤蟆的後背,可能是這個原因所以叫蛤蟆煙。
他把菸葉遞給王向紅,王向紅抽了大半輩子的旱菸,這是絕對的專家,拿到後他放鼻子上一聞,讚歎道:“好煙,烈!”
王憶問道:“這就聞出來了?”
王向紅笑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我多多少少有點數。”
他要了幾張菸葉回家,用刀切的細細的,然後塞進菸袋鍋裡點燃慢慢的來了一口。
隨着煙霧從鼻子裡、嘴裡緩緩噴出,他說道:“真是好菸葉,王老師,這是絕對的好東西!很烈,吸一口渾身都燥得慌,正是咱漁家的好東西!”
漁家人在水下幹活太冷了,所以要喝酒要抽菸——外島人家認爲酒能生熱煙能生燥。
不過常年下水的人不能多喝酒也不能多吸菸,否則肺功能會受損,這樣在水下幹不了大活。
王憶說道:“行,你認證過是好煙那我就擺上門市部,一斤兩塊錢,這價格合適嗎?”
“不高,這傢伙一斤煙能抽好些日子呢。”王向紅點頭。
王憶把菸葉擺出來。
這東西得賣快點,海島太潮了,菸葉一旦返潮那就完蛋了。
墩子家裡人做事很周全,不光給送了菸葉還搭配了捲菸紙。
這是個好東西。
島上的年輕人不抽菸袋鍋,嫌棄叼着這東西老氣,他們捲菸抽。
但島上肯定沒有捲菸紙,他們都是用報紙卷着抽,而報紙燃燒有點異味很影響口感,可遠遠比不上捲菸紙。
捲菸紙已經裁剪好了,雪白、細膩,一本是厚厚的一沓估計有幾百張。
王憶收拾着捲菸紙忽然看見紙殼箱裡還有幾個巴掌大小的小機器。
看到這小機器他疑惑的拿出來,王向紅也疑惑:“這是什麼東西?”
王憶掀開雪白的機器蓋子,裡面有兩個卷棒,一個卷棒還是膠棒。
這樣他明白了:這是一臺手動捲菸機!
果然,在一個卷棒裡塞上一張紙然後塞滿菸絲,蓋上之後搖動外面的小搖把,最後打開裡面有一支香菸。
算是半自動捲菸機,機器的膠棒負責粘合煙紙的邊緣。
看着出來的菸捲,王向紅當場驚呆:“這是捲菸機呀!”
王憶笑道:“對。”
王向紅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驚奇的說道:“這樣豈不是咱可以自己捲菸卷往外賣?”
王憶說道:“這可不行,自己捲菸抽可以,你往外賣菸捲是違反法律的。”
王向紅說道:“那咱隊裡的爺們自己抽不違法吧?嗨呀,有了這個機器你門市部可厲害了,等於自己有了一個生產菸捲的車間。”
王憶笑道:“什麼生產菸捲的車間?你看這捲菸多費勁?也就是看着好玩,實用性不如自己用煙紙來捲菸。”
王向紅立馬擺手:“那不能、那不能,這機器好歹能自己做菸捲,抽菸卷多文明?”
王憶想說抽菸不文明。
但沒說出來。
倒不是考慮到島上男人都抽菸,而是因爲這年頭國家領導人們喜歡抽菸,現在還不是日後那個全社會號召戒菸的年頭。
要說抽菸有害健康吧,這也不好說。
因爲男社員們會立馬把壽星爺拎出來:壽星爺睜開眼先吃一袋煙再起牀,睡覺前先吃一袋煙再上牀,人家活了一百多少歲還走路很穩,不抽菸的誰能做到?
這話當然是沒有邏輯的,可是要讓男社員們接受卻很難。
一筐筐的平安結被徐橫和孫徵南擡上船,這樣王憶和王向紅沒時間聊手動捲菸器的事,他們收拾好了就準備出發。
可是到了碼頭上還沒上船,先看見一艘船搖櫓而來。
搖櫓的是個濃眉大眼黑紅臉膛的好姑娘。
公社女民兵隊的副隊長,石紅心同志!
王憶和孫徵南一起看向徐橫。
徐橫嘆氣說道:“唉,我今天恐怕要傷美人心了,因爲咱們有正事,我無暇陪伴她呀。”
王憶說道:“不不,徐老師伱下船吧,今天我讓班副幫忙就夠了,不動用你這尊大神了。”
孫徵南說:“用不着你了。”
王憶繼續說:“去享受二人世界吧。”
他還哼唱起來:“怎麼也飛不出,花花的世界,原來我是一隻,酒醉的蝴蝶,你的那一句誓約,來的輕描又淡寫,卻要換我這一生,再也解不開的結……”
徐橫粗魯的推了他倆一把:“瞎說瞎唱什麼呢?特別是王老師你,剛纔你唱的這首歌哪裡學的?這是靡靡之音,淨瓦解咱們新時代社會主義接班人的鬥志!”
王憶說道:“你可行了吧,人家不遠十里的來找你,還是個姑娘家來找你,你好意思讓人白跑一趟?”
“他這麼不要臉,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孫徵南冷笑幫腔。
徐橫嘆了口氣,面色黯然。
王憶說道:“你就算不要臉也不能不給人家姑娘臉,人家找上門來了,你好歹招呼人家呀。”
“而且徐老師我實話實說吧,你這個情況能找到對象挺好的,看看人家這姑娘,要啥有啥。”
“三代貧農,根正苗紅;愛勞動、愛祖國,下海能搖櫓撒網,上岸能保家衛國,是沒那麼漂亮,可是勝在人踏實。”
徐橫又嘆了口氣,主動衝石紅心揮了揮手。
然後他回過頭來衝王憶冷笑一聲:“王老師、孫老師,你倆今天想看我的熱鬧?行,我讓你倆看個夠。”
石紅心搖櫓靠上碼頭,熱忱的說:“徐老師,我前幾天沒來找你,因爲你還要上課,今天是禮拜天你不上課了吧?”
徐橫說道:“對,不上課了,走,上船,我們正要去城裡,今天我領你逛城裡。”
能看出石紅心特意收拾了一下,穿的是一件素雅的白襯衣和一條的確良褲子、黑布鞋,不長的頭髮用紅頭繩系成個小辮子。
這樣聽說可以去逛縣城她便有些高興了。
沒白浪費這精心打扮。
王憶說道:“喲呵,我們徐老師今天要大出血呀,他剛發了一個月的開資,今天看來要花在石同志身上了。”
賣F-3大賺一筆,他給兩人把薪水全補發了,一人一個月發45塊。
比自己的低,但這已經是民辦教師裡的高工資了。
石紅心一聽這話便擺手,她不好意思的說:“我、我家裡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千萬別浪費,我、我們去縣裡看看就行。”
她是實在姑娘,看了看天涯二號後還說:“如果不是能順路乘你們的船去縣裡,我今天是沒打算去的。”
他們先行上船,收拾好的銷售隊婦女們說說笑笑到來,等她們看到石紅心後大吃一驚。
這姑娘怎麼在船上?
王向紅笑眯眯的說:“石同志跟徐老師去縣裡轉轉、看看,乘咱一個便船。”
銷售隊的婦女在生產隊裡是最能言善辯的一撥人,她們衝徐橫露出個曖昧的笑容。
徐橫嚇得低着頭不敢去招惹她們。
青嬸子上來揶揄的撓了他一把,說:“徐老師你不是平日裡嘰嘰喳喳挺能的嗎?今天怎麼萎靡了?”
她扭頭衝其他銷售員說:“你們看你們看,徐老師害臊了,他不敢擡頭了。”
“何止不敢擡頭,是要把頭藏褲襠裡去了。”
“那他是哪個頭不敢擡啊?”
其他婦女哈哈笑。
徐橫當沒聽見,他已經認清了這個現實:中老年婦女猛如虎也。
他以前以爲自己說葷段子是個好手,直到來到島上才知道什麼叫一山更比一山高、一人更比一人黃。
天涯二號啓動,漁船破浪而出。
石紅心被安排在了駕駛室,於是她很好奇的打量起了這艘船。
看着嶄新的駕駛臺、乾淨整潔的船艙,她羨慕的說道:“真好,你們這艘漁船真好,現在咱公社最好的漁船也沒有你們生產隊這艘好,聽說這船能拖三十米長的大網?”
王憶說道:“對,它後面有個電轆轤,能把漁網拖回來,你要去看看嗎?”
石紅心想去看看,可是再想想後面船艙裡那些如狼似虎的婦女同志她心裡發毛,於是說道:“不用了,我看看這船體就行了。”
“說實話,我還沒有坐過這麼好的船呢,跑的又快又穩。”
正在開船的王向紅指了指鑰匙對徐橫說:“待會讓徐老師開船領你在海上轉轉,去吹吹風。”
“兜風,支書城裡人管這叫兜風。”王憶笑道。
王向紅扶了扶墨鏡也笑了起來:“行,那就讓徐老師帶着石同志去兜風。”
石紅心趕忙擺手說:“不用不用,支書、王老師瞧你們說的,那不是白白浪費柴油嗎?國家現在不富裕、能源不寬裕,咱們要給國家節省能源哩。”
王向紅也不捨得浪費柴油,只是徐橫在學校支教,如今涉及到了婚姻大事,他這個支書必須得有所表示。
這樣石紅心拒絕了他就借坡下驢,說:“石同志真是個會過日子的人,你說的對,國家還不富裕,咱們不能浪費。”
“那麼待會讓徐老師帶你在船上好好轉轉看看吧,有啥不明白的你問徐老師,徐老師懂的可多了。”
徐橫撓撓頭:“略懂略懂。”
天涯二號準備進港靠碼頭,孫徵南接管了船舵,王向紅出去跟熟人打招呼。
他帶上了王憶剛準備的蛤蟆菸葉,等到船停靠立馬上碼頭給人分菸葉。
這讓熟人們很詫異:
“王支書你上次不是來了分菸捲嗎?這次怎麼分菸葉了?”
“難怪人家說越有錢越摳唆,王支書這麼大方的人摳唆起來了?”
“抽我的、抽我的,王支書來一支豐收……”
王向紅沒好氣的說:“我是摳唆的人嗎?讓你們嚐嚐這菸葉是有原因的,東北來的好菸葉,叫蛤蟆煙,你們嚐嚐就知道了,又香又有勁!”
“是嗎?”幾個人來了興趣。
有人說道:“我沒有煙紙,誰給我撕一塊,這兩年一直抽菸卷……”
“喲喲喲,老趙牛逼起來了。”旁邊的人哈哈笑,笑着掏出一張作業本紙準備撕一條煙紙。
王向紅從兜裡掏出一板煙紙,這是王憶給他的。
他分享道:“用這個,這裡有專門的煙紙。”
於是周圍的人便說:“就說嘛,王支書還是大方。”
“也是有錢了,去買專用的煙紙了,這煙紙不便宜,在供銷社裡一板要五毛五,趕得上一斤雞蛋了。”
“供銷社煙紙還沒有這個好,你看這煙紙摸起來多滑溜,嘿,好紙呀,這是領導幹部用的煙紙吧?”
“你是不是傻,領導幹部哪有抽旱菸的?他們都是抽過濾嘴。”
王向紅給他們分享煙紙菸絲。
很快有讚歎聲響起:“真是有勁啊。”
“嗯,這煙可以,是不是東北的長白煙就是用了這菸葉子?”
“長白我沒抽過,抽過金葫蘆,那煙不好抽,還比不上經濟呢。”
“你淨說實話,經濟一毛錢一盒。”
“金葫蘆我知道,九分錢,在東北都叫它九分損。”
王憶收拾了禮物拎着包上碼頭。
他自己給老爺子帶了禮物、生產隊也準備了一份,於是大包小包兩手都拎上了。
等他到了大院門口,傳達室裡冒出個老頭的腦袋:“同志,你——呵,你是上次咱見過的小王吧?”
“是小王,不是小王吧。”王憶苦笑。
招呼他的是老李子,曾經當過教師的祝老頭要文明的多。
祝老頭搖晃着蒲扇出來罵道:“老李子你不會說話別說,沒人把你當啞巴,你看看你怎麼稱呼人的?這是王老師!”
王憶掏出一包瓜子花生給他們放桌子上,說:“祝老師好,祝老師你們別光聽戲,吃點瓜子花生。”
“呵,你小子有心了。”老李子笑道。
秋渭水正在一座樓房的二樓窗口往外看,看見王憶後歡欣的搖擺手臂。
祝老頭揮揮手說:“快去吧,原來小秋今天等你呢,我說她從大清早怎麼就趴在窗口。”谷委
“噢,小秋是等心上人呀,那咱是白受驚一場啊。”
“白受驚比真受驚要好,還以爲小秋又要鬧自……”
“你這個人,喝水怎麼也堵不住嘴?人家今天是新姑爺上門,都別亂說話。”
王憶裝沒聽見這些話,拎着包進了樓。
秋渭水剛纔在二樓開窗,於是他以爲爺倆的家在二樓,其實在一樓,他正要上樓一樓有一扇門推開了,然後他看見白天鵝的笑臉。
王憶拎着東西過去,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從門內傳出來。
他問說:“你家是複式樓房呀。”
秋渭水疑惑的問:“什麼是複式樓房?”
王憶說:“上下兩層的。”
秋渭水說道:“噢,對,我們是上下兩層的,本來我們住一樓,保姆大姐住二樓,但我爺爺說我就是他的保姆,讓我住了二層,他自己在一層住,然後一個房間是臥室,一個房間是辦公室。”
王憶進門先看到水泥地,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錚明瓦亮。
牆面是上白下綠的衛生牆,掛着開國領袖們的照片也掛了好些獎狀,然後還有一些孩子和少年人的照片,王憶依稀看見了秋渭水。
畢竟是縣裡大領導的家,住處還是比較現代化的,有櫃子、有桌子、有沙發、有茶几。
王憶以爲會有電視劇,然而並沒有,只有一個大收音機。
收音機上鋪着個白紗——好些東西上都有白紗,沙發的靠背、扶手上也有,五屜櫃上也有,茶几上——茶几上沒有,茶几上有個玻璃板。
屋子裡傢俱挺簡單的,不過房間佈局不錯好歹有衛生間,衛生間靠門的地方放了個木架和洗臉盆,秋渭水幫他放下東西,讓他洗把臉、去去熱。
她遞給他一條手絹,解釋道:“我爺爺沒在家,我給他打個電話,他知道你要來本來等着你呢,但是縣裡有事,他只好緊急去辦理公務了。”
王憶洗了臉說道:“沒事,我、其實我主要是來看你的,不是來看爺爺的。”
秋渭水喜滋滋的說:“你可真不要臉,什麼話都能說。”
王憶暗道我要是真不要臉我就趁你爺爺不在家把你推倒了。
這事不能想,一想他渾身更熱了。
秋渭水去拿了一把折迭靠背椅放在窗戶邊上說:“你怎麼還出汗?來,這裡坐,這裡最涼快。”
她用搪瓷茶缸去倒了杯涼白開,說道:“我家本來有電冰箱的,電冰箱你一定見過吧?綠色的,上面下面都能開門、都能用。”
“可是有個領導是從羊城來的,他們羊城條件好、生活水平高,爺爺說他要是沒有冰箱不習慣,就把我們冰箱調給他了。”
“要是電冰箱還在就好了,我給你提前準備好冰糕,吃冰糕降溫去暑的會快一些。”
秋渭水說着不高興起來。
王憶看着她使性子的樣子心裡更是喜歡,忍不住去摟摟抱抱。
秋渭水一邊說他耍流氓一邊趕緊關窗戶……
王憶見此索性說:“小秋,咱倆結婚算了,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我會替爺爺好好照顧你的!”
他現在已經決定留在82年時空——如果時空屋有問題,他會堅定的摒棄22年選擇留在82年。
秋渭水能看出他的堅定的態度,便握着他的手說:“我、王老師我知道你會對我好的,可我們還沒有定親呢!”
王憶說道:“那我今天跟爺爺申請一下,回去就準備定親的事,行不行?”
秋渭水說道:“好!”
“我給爺爺打電話把他叫回來。”
她摸起電話,王憶趕緊去默誦佛經。
老爺子要回來了,冷莖,必須冷莖!
結果腦子一轉他發現自己什麼佛經也不懂!
還好他腦子裡有《滕王閣序》,這玩意兒也有作用。
先把雜念壓了壓,他問道:“小秋,爺爺的身體怎麼樣了?上次見面我感覺他挺不舒服的,我有些擔心。”
秋渭水說道:“比以前好多了,你不知道,我以前精神不好,其實、其實你不知道我好多次想要那個——不對,你知道……”
“哎呀我說亂了,你知道的是我以前精神不好然後傷害過自己,但你不知道我爺爺爲此非常擔心,那時候他老是盯着我、開導我,好些精力都浪費在我身上,當時他的健康更不好。”
“這兩個月我的精神狀況好多了,爺爺放心了很多,他的精神也好一些了,然後我看着他的健康狀況要比以前還好一些。”
“所以爺爺讓我去你們學校育紅班當教師我纔敢去,否則我可不能把爺爺自己丟下,我只有爺爺這一個親人了。”
她說着黯然失色、情緒低沉。
王憶愛憐的去摟住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說:“馬上就又有我這個親人了,我的親人就是你的親人,到時候天涯島上你有好些親人!”
秋渭水溫順的點點頭:“我知道,幸虧遇到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我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爺爺也說過,所以我爺爺才支持咱們兩個交往,你都不知道我爺爺以前多——你怎麼這麼流氓啊!”
王憶絕望的說:“你知不知道我剛纔一直在背《滕王閣序》啊?我也不想這樣!”
可我是個早睡早起並且還天天就有生蠔吃的男人,而且每次進城還有羊肉吃!
再說我平時吃的包子都是韭菜包子!
你說這樣我能怎麼辦?
王憶真自認是個正經人了,奈何他能控制的了心理控制不了生理,生理條件它不允許。
秋渭水說道:“你還是背《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吧,我很喜歡這首詩,我爺爺也喜歡,他最近有時候不舒服了,我就會給他誦讀這首詩,可以平靜他的情緒。”
她去打開窗,然後王憶對着窗外開始‘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秋渭水坐在旁邊沙發上託着腮看。
王老師真有文化,長的真白淨,普通話說的真好……
穿着的確良襯衣的葉長安從院子裡走過,他聽着詩歌朗誦聲便笑了,在外面說:“王老師來了。”
王憶掐了自己一把,發現沒用使勁擰了一把,說:“剛來,爺爺你要是忙你就忙吧,我又不是什麼客人,我等會就行。”
葉長安的咳嗽聲在樓道里響起。
他去打開門,然後皺起眉頭。
老爺子聲音又沙啞了一些。
葉長安吐了幾口痰進來,他看起來比上次登陸天涯島的時候憔悴了一些,進門跟王憶打了個招呼後先去了一趟衛生間。
秋渭水迅速的幫他倒了一杯溫開水,往裡面加了點金銀花,解釋道:“我爺爺喝這個來清肺。”
王憶想問問她關於老爺子肺部的病情,不過沒問出口,這丫頭肯定不知道,老爺子自然是瞞着她的。
葉長安洗了把臉看起來精神好了一些,王憶問道:“爺爺你最近身體感覺怎麼樣?”
老爺子笑道:“挺好、挺好,療養院給我換了新藥,我感覺這藥物的效果挺好。”
他坐下又說:“你和王支書都不用太掛念我、更不用來看我,當然,你來看我是假,怕是來看小水纔是真的吧?”
王憶說道:“那怎麼能……”
秋渭水也趕緊說:“王老師可關心你了,他一進門就問候你,他不是想來看我,他要是想來看我那就讓我去天涯島好了,對不對王老師?”
王憶正要說話,葉長安狐疑的看着孫女說:“我只是隨口問一句,王老師都沒說幾個字,你怎麼這麼着急的說話呢?”
秋渭水愣了愣,乾巴巴的說:“王老師在咱家放不開,拘束,我幫他解釋兩句。”
葉長安笑了起來,說道:“原來如此,王老師你別拘束,當自己家裡就行,哎呀,實際上用不了多久,你真可以把這裡當你們的家了。”
王憶直接接了他這句話:“爺爺您這麼一說我心裡有底了,其實我今天過來還有一件事,就是我想徵求一下您老的意見,關於我和小秋的這個感情和關係更進一步的意見。”
秋渭水託着腮看着葉長安。
葉長安下意識嘆了口氣。
他用手指敲了敲沙發靠背,慢慢說道:“王老師,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品德我也很認可,現在是新時代,國家和黨中央都倡導青年們要自由戀愛。”
“你和小水的感情呢,你們要自己處。你們的關係呢,我想稍微慢一點——你倆相識的時間畢竟短了點,這沒倆月呀!”
秋渭水看向王憶。
王憶明白她意思,這時候就要看自己的魄力了,他說道:“爺爺您放心,我們相識時間是短,但我和她……”
“你和她的事情呢,你們要自己做主。”葉長安打斷他的話,“我不是不同意你們兩個的關係,但你們瞭解彼此嗎?對不對?你們看到了彼此的缺點和短處嗎?”
“我是這麼個意思,小水在文工團的事要提前結束了,她剛纔還問了問她們政委,她下個禮拜就能把檔案從軍總那邊調出來,也就是說下個禮拜她就要去你們學校當老師。”
王憶和秋渭水對視一眼。
欣喜若狂。
葉長安笑道:“所以你們好好相處一段時間,王老師,我不是個冥頑不化的老頑固、老封建,你們兩個感情事,我不會亂插手。”
“我希望的是什麼呢?希望你們兩個對自己、對彼此要負責!”
“我爲什麼同意小水去你們學校當老師?我就是希望你們在一個單位上班,早上見面、傍晚也能見面,你們搭班子工作、搭夥生活,這樣可以加深對彼此的瞭解!”
王憶說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爺爺您的想法非常正確,我認爲這是高瞻遠矚、淵圖遠算的安排……”
“行了,好話不說了,說點實在的,我對你小子還是挺擔心的,你看你剛纔我進門你問我身體用‘你’,開始拐我孫女了用‘您’,看菜下碟呀!”他笑着指了指王憶。
王憶說道:“爺爺你誤會了,我大約瞭解你的脾氣,平時你希望咱們平等對話,所以我說話會隨意一些。”
“但涉及到正事那肯定得拿出辦正事的態度,而我與小秋的事在您面前就是最正經的正事!”
葉長安嘆氣道:“你心思轉的太快了,小水耍心眼可耍不過你。”
王憶撓了撓耳朵。
我說也說不過您啊!
葉長安又哈哈笑:“行了,不用尷尬,逗你玩玩。”
“小水性子你知道,我沒法跟她開玩笑,你小子性子活泛多了,我以後會偶爾跟你開玩笑,當你覺得我對你的態度不對勁的時候,你就當我在開玩笑好了。”
“咦,水果呢?小水你洗的水果呢?”
秋渭水趕緊站起來:“忘記了,都在廚房裡呢。”
家裡東西準備挺齊全的,王憶吃了點水果等到中午又陪老爺子吃了個飯,秋渭水下廚。
結果廚藝竟然很出色。
王憶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訕笑不已。
自己爲了表現之前可沒少給秋渭水做菜,結果是獻醜了。
飯局臨近結束他準備告辭。
離開之前他去上了個洗手間,然後看到一個小盆裡扔了張手絹。
是葉長安的手絹,他剛纔吃飯咳嗽便用這手絹捂着嘴,吐痰也是吐在這裡面。
王憶猶豫了一下,打開手絹看了看。
痰裡有血絲也有血塊!
他將手絹包起來放入自己衣兜,又把進門洗臉時候秋渭水給自己的手絹拿出來迅速浸水清洗給掛在了小盆上。
兩個手絹樣式一樣。
這樣他出門後迅速的告辭,離開大院趁着中午頭陽光熾烈、街上人少找了個上鎖的老房子,開門回到22年。
他回到22年立馬給袁輝打電話,問道:“袁老師,你那邊有沒有呼吸科或者胸外科方面的專家朋友?”
袁輝說道:“你等一下,我幫你找找。”
王憶時間緊急,又給饒毅打過去。
饒毅背靠慶古集團人脈還是更廣,他聽了後就說:“翁洲市立醫院的院長是咱的朋友,如果非要呼吸科專家的話那滬都交大的廣慈醫院呼吸科主任能拉上關係。”
王憶說道:“太好了,不用職務這麼高或者這麼權威,你有關係很好能現在讓我打個電話的呼吸科大夫嗎?”
饒毅說:“那你給咱們市立醫院呼吸科的一位副主任打電話吧,這個咱們關係很硬,他欠我非常大的一個人情,可以說我曾經救了他家庭。所以你有什麼事直接跟他說,他能辦的絕對不會推辭。”
“我這就把聯繫方式給你發過去,他現在應該沒上班,我給他說一聲,你們聯繫吧。”
王憶道謝,然後給袁輝發了個信息讓他不必忙活。
饒毅很快給他發了個電話過來,王憶打過去對方很快接了:“你是饒毅饒總的朋友王總?”
王憶說:“景主任您好,中午頭的打擾到您休息了,我有點急事想找專家打聽一下,就是我想知道如果我懷疑一位病人患了肺癌,然後我有他咳嗽的痰液其中帶血絲血塊,能否查出他是否患癌?”
景主任說道:“不是金標準,甚至可以說準確率不太高,但也有很大的參考價值、很強的參考意義。”
“你把痰液送過來吧,先做一個分子病理檢測,這個還是比較精準的,現在的痰液脫落細胞學對肺癌初診和疑似肺癌的診斷是比較有價值的篩查方法,我們醫院能做。”
王憶一聽心裡大爲安定。
沒白費自己的功夫!
他立馬出門打車直奔市立醫院而去。
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處,辦事在路上不耽誤時間。
景主任來了門診大樓,王憶用自己身份證掛號,他給開了項目,帶着王憶去實驗室從手絹取了樣。
他說道:“以往的檢測方式是從痰中找腫瘤細胞,這樣相對快一些。”
“但我們痰液很多時候並不一定是來自於病竈組織,還有肺癌其實本身導致的痰液是比較少的,因此檢出率比較低,有一定侷限性。”
“現在的痰液脫落細胞學應用聚合酶鏈反應結合限制性片段長度,以多態性分析及免疫組化技術進行支持,做一個聯合檢測,這樣慢一些但是準確率會高一些。”
“當然王總我得跟你說一下,這技術有用的前提還得是痰液中有佔位性病變的脫落物才行——哪怕是有一點也行。”
王憶千恩萬謝向他道謝。
人在江湖飄,認識個醫生還是很有必要的。
景主任說這個一時半會出不來結果,讓他先去忙自己工作,“結果出來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王憶說道:“麻煩您給我發個信息行嗎?我電話有時候接不上,我有、我有難言之隱。”
景主任笑道:“可以,那加個好友吧,我給你發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