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電閃雷鳴,山丘撼動,大雨傾盆,十丈外不見人影,氣候對他大大的有利。
賊人仍不知他已到了山下,百名箭手分爲五處,每一處二十名,分佈在五處可能接近帳幕的方向,距帳幕約有半里地。
黑旗令主和兩名九宮堡的兩大高手坐在布棚中,凝神靜聽四周山林中是否有警訊傳來。
九宮堡三大高手,總管銀劍孤星孫長河排名第一,他心中不知怎地,有點氣血不順,這是心驚的兆頭,他知道今天可能有點不妙,有點魂不守舍,無心傾聽四周的動靜。他向另一張大環椅上的黑狐令狐超看去,黑狐的臉上有點蒼白,坐立不安,不時疑神疑鬼轉頭傾聽,顯然,這以機智出名的高手也有點心虛哩!
沒有警訊傳來的聲音,風雨和雷電太大,聽不真切,更令他心焦。
帳幕中,分坐着三堆人,都在打坐行動,淮備一搏。
上首,是一個仙風道骨,壽眉深垂的高年灰袍老道,腰帶上懸着長劍,腳下是多香麻鞋,雞皮鶴髮,一表人才,確象一個有道全真。這人就是青城山的松風丹士,一甲子之前的武林奇人。
另兩人是雄偉的老光頭,一身大紅僧袍,大紅鑲金袈裟,身旁放着一根沉重的渾鐵降龍杖,沉重的令人咋舌。一個鼻頭髮黑,是早年被入擊中的結果,他是大師兄嘉生活佛,年紀已在九十以上進入一百大關的人。另一個顴高凸,怪眼似銅鈴,大鼻如鷹嘴,是老二甘珠活佛。兩人久處邊荒,臉上卻沒留下多少風塵之色,依然十分紅潤,大概保養得好。據說,紅教子弟對玩女人的功夫十分到家,不但元精不泄,更可以吸補,整天除了唸經之外,便是參歡喜之術,功藝號稱一絕,所以能百戰不疾,所以能成爲宮庭的國師,所以能做皇帝的內廷顧問。
兩僧一道坐定,不管風雨飄搖。
左首,一羣人是無盡谷主;神醫高一清,還有兩名白道中赫赫有名的鏢師,五省鍛局總鏢頭風雷全力施世全,和曾在老君谷出現過的江湖遊神夏候天。
右面,是七幻道,除了北旗擎天一劍童威之外,三名紅字旗令,十二名金字旗令,十六名銀字旗令,全都派出外面來了。擎天一劍曾被文昌釋放,有反叛之疑,所以黑旗令主不敢派出,要他在這兒和文昌拼老命。
黑旗令主心中又憂又喜,憂的是愛女的命可能完了,喜的是死對頭蔡文昌今天不來則已,來則不啻羊投之虎,必死無疑。不僅外圍的埋伏的高手如雲,而且佔了暗襲的地利。亡命客即使能偷越外圍,退出卻難,而且第二道箭十分可伯,這一關無人可以飛越。至於第三關,他太放心了,有二僧一道在,豈能容他妄自出手?他是二僧一道的晚輩!只消等着替亡命客收屍便成啦!
天空中電光一閃,接着“轟隆隆”雷聲驚天動地。
黑旗令主定神傾聽,一無所聞,寄望殷切的警號始終沒傳到。
“大概午牌已到了吧?”銀劍孤星向黑狐低問。
一個老江湖,如果不能從不正常的氣候中正確地道出時刻,他在江湖生涯早該自動結束了。銀劍孤星這位老江湖中的老江湖,競向黑狐探問,可能他心中亂極。
“大概是吧。”黑狐令狐超心不在焉地答。
由於沒有太陽,日月無用,不知正確的時辰,等候的滋味委實不好受。不知道亡命客何時到來,如果來了,必定已連破兩關,即將面對生死存亡的決戰,點不令人焦燥難安?
“別說話,留心聽着。”黑旗令主低聲叫。
除了雷聲和風雨聲,聽不到任何聲音,雷聲震耳,風雨聲如千軍呼號萬馬奔騰,令人心中發冷。
“轟隆隆……”雷聲與閃電齊至,另一座山頭的一株千年古木突被雷火所殛,火光一閃。
“啊……”一聲絕望的,動魄掠心的慘叫,在雷聲剛落的稍後一剎那,從東面傳到,就在前面不遠。
包括黑旗令主,三個人驚得跳起來,幾乎撞翻了大環椅,可知他們受驚的程度。
“他……他……死了……”黑狐張惶地叫。在所有的高手中,他是最差的一個,死的機會比別人多,他怎能不怕?
“啊……”又一聲慘叫,蓋住了風雨聲。
帳門一掀,高手們全都出來了,分站在布棚中,雨打在桐油浸造的棚布中,隆然有聲。
雨絲太密,視界只有十五六丈左右,看不出半里外的景物,箭手布在半里地,慘叫聲就傳自半里外。
“小狗來了。”黑旗令主大聲說。
銀劍孤星提高了聲音,向帳後叫:“鳴鑼,將他引來。”
“當!當1噹噹噹當……”巨鑼的沉重震耳轟鳴傳出,壓下了風雨聲。
鑼聲沒落,十五六丈雨影中,慢慢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藍衣人影,手中拖了一具屍體,看到了帳棚的人,脫手扔掉屍體,緩緩舉步,一步一落實,如同一個鐵打的人,無畏無懼地向棚前走來。
文昌到了,到的正是時候,午牌左右。
他消滅了外圍的埋伏惡賊,向山下飛奔,穿出山下的秘林,便進入了野草叢生的小山範圍。
由於他已有了伏擊紅雲葛龍的經驗,所以對枯草深深懷戒心。在山林中,極少有猛虎,而山崗的野草中,正是猛虎的獵場,所以樹木倒不可怕,草地卻必須當心。
他耳目並用,伏身而進,輕拔青草貼地慢搜,風雨將枯草颳得不住狂舞。象波濤起伏不定,他即使發出聲音,也不會被人發覺,但他仍然小心冀翼。他根本用不着着急,讓他們等吧!他亡命客握有來去自如,不受縛的自由,一個時辰之內是活的,足夠他行動自主。
正走問,突見前面草浪中出現了一羣怪草,上升了尺餘,十分古怪。
他的耳目十分銳利,而且機警絕倫,第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個人頭,用草在頭上圍着,如不留心,很難發現是人,得多謝無情的風雨,如不是草叢波動視線不清,那人也不會露出草尖上方。
他向草中一伏,突然貼身射出,隨着一陣風颳的剎那間,到了那人身前。
那是一名箭手,突見有人射到,還弄不清是人是獸,喉嚨便被扣住了。
文昌將人按倒,看了身旁的大弓,冷笑一聲,拔出箭手的單刀,心說:“這兒決不止一個人,且試試看。”
他抓住箭手的左肩,將人抓起,殘忍地將刀刺入箭手的大腿,向上一帶,箭手的腿肉裂了一條大縫,雨水一浸,痛得箭手發出一聲可怕的狂叫。
果然不錯,左右方每隔兩丈左右,便站起一個同樣裝扮的箭手,彎弓搭箭的訝然瞭望。
他一掌將箭手拍昏,拾起了弓箭,突然將人拋出。
箭手早安排好毒計,所站立的地方是固定的,只消看見任何移動的人,便二十箭齊發,確是高明。
絃聲狂鳴,箭向拋飛的箭手集中攢射。文昌觀個真切,向左方一名箭手發了一箭。
那名箭手剛低頭取箭,文昌的箭已貫穿他的腰部。
“啊……”他狂叫,丟掉大弓挺了挺胸膛,半旋着撲倒。
文昌再向右發一箭,右面的箭手被箭貫胸部,“嗯”了一聲,重重地倒在草叢中。
他貼地向左竄,碧玉屠龍劍如風捲殘雲,劍至人倒。他這次聰明瞭,貫喝出劍,免得對方發聲。
箭手看不見動的人,風吹草動,視線不良,雷雨亂入耳目,怎知有人從草中出手襲擊?
可憐!二十名箭手不消片刻,沒留下一個活的。
文昌抓住最後一名箭手的屍體向前推進,循鑼聲傳來處貼地急竄,如果有人襲擊,正好用箭手擋上一擋。
到了,已看到帳幕了,黑旗令主和一羣死對頭全來了,多了三個極陌生的喇嘛和老道。
他丟了屍首,默默運無極真氣護身,陰沉沉地向前走,面前這麼多強敵,他無畏無懼,勇往直前。
“轟隆隆……”電光一閃,雷聲震耳。
他仍向前走,毫不在意。
黑旗令主突然扭頭向黑狐叫:“去!試他三招,他這種神情太可惡。”
黑狐心中狂跳,絕望的感覺無情地向他襲擊,幾乎雙腿支不住他的身軀。
“快去!不許他擺出這付面孔。”黑旗令主催促了。
黑狐知道躲不掉,一聲長嘯,硬着頭皮衝入雨中,距三丈外,他撤卞錘,一面掄一面叫:“接招!”
飛錘鍊子全長三丈,他不敢近身,飛砸而出。
電光一閃,“轟”一聲大響,所有的人目爲之眩,耳膜欲裂。
飛雷在空中炸裂,黑狐一聲沒發,渾身焦黑,倒地不起。衆人鼻中,聞到一些硫磺味和焦臭。
文昌被震的飛拋五丈外,“叭!”一聲摔倒在地。
布棚距門揚遠在一丈外,所有的高手全都向後退,功力差的人竟被摔倒在地。
“我的天,這……這小狗……”黑旗令主臉色死灰的叫。
文昌狼狽地站起,莫名其妙,心說:“這傢伙的飛錘太可怕了,爆炸聲如巨雷,天!好厲害。”
威靈仙風丹士的聲音,直震耳膜:“諸位休慌,雷神顯聖,不必驚怪。無量壽佛!諸位如果用長兵器,切記不可向上空揮動,不然疾危!”
一言驚醒夢中人,文昌心說:“我該用幻電小劍和他們拼命了,千面師太曾經說過,在雷電交加中,幻電劍可發三尺電芒,無堅不摧,我得試試看靈是不靈,如果用碧玉屠龍劍,說不定雷神找到我頭上來哩2”
他決定用幻電劍,但看了兩個喇嘛的渾鐵降龍杖,又想:“他們的杖比劍長得多,他們不伯我何所懼乎?等危急時用幻電劍不算太晚。”
這一想,幾乎送掉了小命,雙方全力以生死相拼,急何時光臨,看也無法預測,等到危機臨頭,已沒有自救的機會了。
黑旗令主扭頭又向帳後叫:“鳴角。”
這是撤回外圍黨羽的信號,九宮堡的人紛紛向小山上進,高手雲集,要將小山圍住。低沉悠長,角聲破空而起,外圍把守在各地的賊人和助拳的高手紛紛向後撤。
文昌一步步向前走,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他卻不爲所動,虎目中冷電四射,冷靜得象具鐵鑄的人。在距布棚八丈左右,他站住了,雙手叉腰,吐出第一句話:“亡命客蔡文昌到。”嘉生活佛冷靜地打量了文昌片刻,向黑旗令主問:“就是這麼一個小子?”
“大帥所說不錯,就是他。”黑旗令主恭謙地答。
“是他和施主約定的?”
“時地都是他約定的。”
“他的黨羽呢?”
“晚輩不知他是否邀來了。”
“不象有其他的人哩!”
“這小輩詭計多端,晚輩不知他的陰謀。”
甘珠活佛插口道:“不對,恐怕不是那麼回事。”
“這小輩雖則狂妄高傲已極,但年紀最多不過二十左右,要說他能殺了我們的師弟,師兄相信麼?”
“等會兒問清再說,世間不可思議的事多着哩!我雖則不信,但師弟確是死了。
“好吧!擒下來再問。”甘珠活佛答,正待出棚。
嘉生活佛搖手止住甘珠出棚,道:“師弟且慢!先讓正主交待場面。”
另一面,站起靈仙松風丹士向黑旗令主道:“常施主,貧道要找的人,決不是他。”
“九轉玄丹確是在這人身上,仙長不信可以一問。”黑旗令主躬身苔。
“貧道的丹丸被竊之時,這人還在穿開檔褲,屎尿不分,也許還沒有斷奶。”
“仙長明鑑,也許是那小輩的師門長輩所爲哩。”
“貧道沒有找他的理由,但可以問問下落。”
風雨太大,雷聲隆隆,文昌無法聽清他們的話,見他們似乎只顧交頭接耳,沒派人出外答話,象是不用理會他的光臨,心中火起,大吼道:“呔!你們是怎麼回事?躲在布柵內不滾出來,是怕死呢,還是怕風雨?姓常的,你,赫赫一代盟主,以雄才大略才藝過人著稱,怎麼今天如此反常,有失你的盟主身份了。哈哈!你一向是如此待客的嗎?多心啦!我一個初道江湖的亡命客,武林末流,吞不了你常令主,吃不了你常盟主,還不滾出來答話?還有,還有那位白道盟主姓秋的,也委實令人失望,竟也成了一個畏首畏尾的怕死鬼,可憐!
白道羣雄將這種人奉做盟主,難道武林道的江湖日下,不但沒有出一個真正的英雄豪傑,只出了一些沒出息的無恥小人,實非偶然、你們兩人在漢江邊聯手將蔡某打下漢江,今天你們兩人爲何不一起上?”
文昌的話尖酸刻薄,罵得夠絕,頓時激怒了所有的人。但黑旗令主是主人,主人不出面,他們自不能越俎代庖。而黑旗令主動地說服兩僧一道,不上前答話,令他們空自焦急,全向黑旗令主注視。
黑旗令主不在意地一笑,舉步出棚,進入風雨之中,極有風度地向文昌走去。
無盡谷主也幾乎同時舉步,進入暴風雨之中,暴風雨一陣猛裂,他們身上立即溼淋地。
四周,人影漸合,九宮堡的外圍高手一批批地往回撤,各佔方位候令發動。
文昌向四周看了一眼,向走近的兩人間:“九宮堡和無盡谷的人全來了麼?”
黑旗令主在三丈外站住了,道:“不錯,全來了,假使本令主劍上濺血,他們便是你未來的下屬。”
無盡谷主也道:“秋某是論理而來,尊駕必須有所解說。”
“哈哈哈哈……”文昌大笑,笑完道:“先兵後禮,秋谷主道是雅人。在死傷無數爪牙,與黑道盟主聯手之後,你的得力助手金奪銀刀已被活擒了,現在閣下提出理論,不是太晚了些麼?”
無盡谷主吃了一驚,變色問:“凌光祖已落在尊駕的手中了?”
“信不情由你,反正他被俘確是千真萬確的事。”
“看來,你是迫秋某孤注一擲了。”
“擲不擲是你的事。告訴你,如果在下不死,九宮堡毀消之後,下一處便是武陵無盡谷。閣下大可放心,蔡某會找得到的,大名鼎鼎的無盡谷主不會上天入地,在下保證決不會迷向。”
“尊駕真不想理論?”
“不錯,太晚了,目下已不適宜理論,四年前在邙山你該邀請蔡某的,可是你沒有,你卻派人捉住在下,你用暴力對付蔡某在先,已沒有任何理論了。”
“尊賀既然堅持,秋某隻好不論,唯一解決之道,只好訴諾武力。”
“正是此意,你早該說出這句話,何必嚕囌?事實勝於雄辯,漢皋山下,邙山之會,目下的禿頂山,黑白道盟主並肩聯手,這是青天白日還明白的事實,你何必再假惺惺和蔡某理論!即使你能矇住天下人的耳目,也無法令這些事實真相永遠教人深信不疑。別廢話了,準備用你的俠義之劍,誅殺我這位江湖小賊的道義。”
無盡谷主默然退下,脫掉氅袍丟在一旁準備動手。
黑旗令主一面將劍改紮在背上,一面問:“大丈夫恩怨分明,一人做事一人當,妻子子女無罪,小女目下可好?”
文昌搖搖頭,道:“令嬡不在我手,恕難見告。”
“什麼?你入堡禍人,箭留在屍上爲證,怎說不在你手?”黑旗令主怒吼。
文昌冷冷地道:“不錯,人是蔡某拐走的,但她已不在我手,半途丟失了。哼!你該知道蔡某是淫賊,是殺人不眨眼的兇魔,如果令援落在蔡某手中,你將感到無臉再見天下人了。丟失了她,是她的幸運,也是你的幸運。”
“你該死一萬次。”黑旗令主暴跳如雷。
“該不該死,劍下見真章,用不着鬼叫,蔡某是叫不死的,拔劍,你們兩位盟主一起上。”
人影疾閃,七幻道到了,哈哈大笑道:“且慢!有我一份,貧道的人不能白死,貧道的珠寶不能白丟,咱們之間仇深似海,貧道有優先算帳的權利。”
“不必先後,你們何不一起上?”文昌冷冷地答。
“你是說,要咱們三人聯手?”七幻道怪叫。
“不!是四人,瞧,那位要奪秋山煙雨圖的人來了。”
鬼魑山堂果然來了,慢騰騰地,走近道:“小輩咱們可不談聯手的事,這兒草坪廣闊,聯手不易。我鬼魑可不願和他們聯手,但要插上一腳,假使你死在他們的劍下,我老不死豈不一切成空?小輩,把秋山煙雨圖給我,我鬼魑校腿就走。”
“蔡某如果說不呢?”
“你說說看?”
“不給!我可要再說一遍?”
鬼魑山堂扭頭向左走,一面道:“咱們在這兒玩玩,讓這小子選吧!他願意先找誰,誰便可以自行接招。小輩,希望你先找我。”他到了五文外,屹立不動,向文昌怪里怪氣地招手。
七幻道往右走,一面道:“右面是貧道的,小輩,先來吧,不要令貧道失望。”
無盡谷主從左繞到文昌右方,道:“東面是秋某的,來吧,秋茶盼望着閣下先來。”
風雷金刀施世全和江湖遊神,默默地走到無盡谷主身後,也分佔了兩處地盤。神醫高一清略一遲疑,也舉步走出佔了一處角落。
擎天一劍和九宮堡的人,到了令主的右側後方。銀劍孤星孫長河,則在令主左後方不遠處佔了一角。
黑旗令主朗朗地道:“今日之會,常某乃是主人,你我的生死,在此山頂草坪中決定。
本令主如果失手,你就是未來的黑道盟主。按理,今日之會乃是你我之爭,但他們都與你有不解之仇,不願錯過機會,本令主豈能自己快意?所以無法勉強,目下咱們各佔方位,各自可戰,尊駕行入何方,其他的人不會越界而攻,咱們都是江湖成名人物,不會失言,準備了,你選吧!”
文昌舉目四顧,呵呵大笑道:“呵呵!這不等於是單打獨鬥麼?”
“當然!此間竟有這種不知自量的人。”
“尊駕有何所指?”
“你們這些人中,誰比碧眼青獅高明?”
兩個老喇嘛上前了,松風丹士也舉步走入雨中。黑旗令主笑道:“事實上,碧眼青獅的功力修爲,我們尚沒印證過,難下定論誰弱誰強。而你,必須連鬥這麼許多人,任何人也不許可你避戰逃走,想想看,你的處境本令主委實替你擔心。”
“好吧:蔡某隻好依你們,就先找你。”
文昌剛踏進兩步,嘉生活佛到了,大叫道:“且慢!施主,你剛纔提到碧眼青獅,是嗎?”
“不錯,喇嘛,有何見教?”文昌答。
“貧道嘉生,那是敝師弟甘珠。”
“都是喇嘛,叫喇嘛便成。請示來意,助幫的?”
“碧眼青獅乃是貧僧的三師弟。”
文昌大吃一驚,暗暗叫苦,碧眼青獅的師兄,功力豈會比師弟差?有他們兩人,大事不妙。但他已豁出去了,毫無顧慮道:“好,兩位可以帶令師弟的遣蛻返回五臺了。”
“是你下得毒手?”
“他追殺在下四年餘,在下一再在令師弟的毒手下逃生,這次追到九宮堡,不是他死便是我活,何足爲奇?”
“那麼,貧僧等着你。”嘉生說完,舉步後退。
“在下有幸,決不錯過。”
松風丹士也說話了:“施主,九轉玄丹是你在青城偷的?”
文昌一怔,問:“道長是……”’
“貧道威靈仙松風丹士。”
“哦!原來是威靈仙前輩,請聽晚輩道來……”’他將從虯髯客在黑龍潭畔的故事簡略地說出,最後道:“這是全部事實,老前輩如果認爲晚輩有罪,悉從卓裁。”
感靈仙頜首微笑,道:“你沒錯,貧道並不怪你,你很高傲,也夠英雄,但高傲與英雄,並不值得讚揚。你很年輕,該收斂些。貧道不參予任何一方,作壁上觀,小心了,好自爲之。”說完,退在一旁,但沒退定。
兩百餘名九宮堡的人,已經先後到了,在外面分守四方,嚴陣以待。
文昌緩緩四顧,心說:“鬼魑山堂是俠義門人,只是貪心而已,惡不致死,我何不先打發他滾蛋?”
他轉正身形,陰沉沉地向鬼魑走去。
“哈哈!我鬼魑深感榮幸。”鬼魑山堂怪笑怪叫,拔劍了。
文昌向鬼魑山堂走去,並沒有撤劍。鬼魑山堂談笑自若,其實心中有點緊張。能擊斃碧眼青獅的亡命客,在今天集天下高手大成的場合裡,毫無懼色,冷靜從容向這許多武林頂尖兒高手叫陣,豈會是庸手?所以他有點心虛。
文昌藝高膽大,單劍闖龍譚的英風豪氣,首先在羣雄的心理上加上一種無形壓力,壓得他們心中發苦,佔了天大便宜。
他不知這些人有何陰謀,不得不小心從事,這種決鬥方式外表公平,其實他吃虧太大。
決鬥中,勢必有進有退,退入任何人的地境,這人便有權進擊,可想而知他的處境是如何的困難,即使能在不越境的光景下逐個剷除,連闖數關他同樣會累死。”
他心中不無思量,討道:“我必須速戰速決,決不和他們死纏不休。”
他踏入鬼魑山堂的地境了,從對方的右側一步步跨去,神態從容,臉色冷漠。
左面不遠,黑旗令主虎視耽耽。左外方,銀劍孤星手按在劍把上,徐徐拔劍。
他一步步踏進,繞對方身後徐徐而行,臉向前面,並不向鬼臉注目,他的舉動,大逾武林常規,高手過招,眼光所落處是對方的眼睛而不是手,眼神中可以看出對方的未來舉動。
但他根本不向鬼魑瞧,不象要和鬼魑交手,一面沉着徐緩地舉步,一面高吟:“鐵拳如電,劍上寒……人海茫茫兮!任我浮沉;江湖莽莽兮!唯我獨尊。吠!”
他朗聲高歌,反而把所有的人全鎮住了,都在心裡罵他不知死活,在這生死關頭,死比活的機會多的惡劣環境中,仍若無濟於事地唱他的亡命之歌。
鬼魑山堂先是聽得迷惑,接着是無名火起。他先拔劍,在氣度上便輸了招,接着是文昌泰然自如,他卻盯着文昌轉動劍尖,作勢上撲,如臨大敵,局外人一看,便知他在心裡上已受到嚴重的威脅,馬腳已露,即使能勝,也勝得不光彩。
他越聽越火,火暴地運功力透劍尖,等文昌“尊”字剛落,突然瘋狂而上,劍出“驚濤駭浪”。劍氣將暴雨迫得向旁激射,劍如排山倒海似的聲勢涌出,攻向文昌的肋腹。文昌已超過了他的所站處,右半身暴露在他的劍下,這一招空前猛烈疾如電閃的出其不意狂攻,文昌豈逃得出他的劍下,死定了。
豈知文昌一聲“呔”字出口,人影后閃,“驚濤駭浪”落空,鬼魑的半身反而暴露在文昌眼下。
快!快得肉眼難辨,快逾電光石火,快得沒有任何超人的反應皆無用武之地。
文昌疾退,旋身,迫進,拔劍,出招,暴退,象是同一瞬間完成,象是同一剎那發動,魔幻三劍的奇招已出,人影乍合乍分,但見碧芒一閃,勝負已判。
鬼魑山堂衝出丈外,“啊”一聲狂叫,踉蹌兩步,長劍徐徐下降,艱難地痛苦地轉過身來。
他的右肋背裂條大縫,鮮血涌出,從左腳流下,污染地下的泥水和枯草。
“轟隆隆……”電光一閃,雷鳴震天。
“天哪!”鬼魑山堂絕望地叫,搖搖欲倒,長劍脫手下墜,用左手反掩住肋背傷口,又道:“你用的定是亡魂劍法,你練成了,我枉費心機,我……我好……好……恨。”
文昌屹立如山,站在兩丈外冷冷地道:“亡魂劍法不可能流落江湖,梅谷絕學不會在江湖出現。這不是絕招,劍道深如瀚海,但力與快爲功藝之神,你輸在慢字上,用不着恨。我不殺你,你走吧!”說完,垂下劍,向左繞,繞向銀劍孤星,歌聲又起:“海角天崖,夢魂飄泊……”
鬼魑山堂臉色死灰,拾起劍巍顫顫地走了,高大的身軀僵挺着,顯得蒼涼無力老態龍鍾。
四周的人張口結舌,例如了一口涼氣,如果不是親見,他們以爲在做夢呢!大名鼎鼎的鬼魑山堂,竟然一招落敗,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黑旗令主臉色大變,慢慢地說:“他要奪黑道盟主寶座,不過是早晚間事。生死存亡,在此一舉,上天保佑我!”
文昌泰然地跨入銀劍孤星的地段,歌聲飛揚:“飽嘗了人間辛酸冷苦,走遍了萬水千山……”
銀劍孤星心膽俱裂,舉劍的手不住發抖,一步步往後退,狂風暴雨令他的身軀無法站穩。
“打”他竭力大叫,左手一揚。但沒有把他成名的暗器星形鏢發出,再退了一步,三枚星形鏢方出手。
他橫行江湖,極少使用三枚,通常是一枚便夠了,所以外號中稱“孤星”,但他今天破例用三枚了。
文呂不屑地撇撇嘴,但見碧芒一抖。
“嚓啦啦!”三枚星形鏢翩然墜毀,近不了身。文昌的口中,吐出短短的兩個字:“獻寶。”
聲出人突然撲進,如同電光一閃。但銀劍孤星已退入擎天一劍的地段內,臉色死灰不敢接招。
文昌踏入了擎天一劍的地段,道:“銀劍孤星,你聽着,四年前你在西安府所殺了十餘名窮苦老弱,威風八面,那時的威風到那裡去了?聽!狂風厲號,暴雨如泣,象是我那些苦朋友在向你索命了,拿命來!”
狂叫聲中,身劍合一飛撲而上。
銀劍孤星和擎天一劍心膽俱寒,不約而同向後飛退,退入了黑旗令主的地段。
黑旗令主一聲長嘯,劍化怒龍天嬌,但見無數電芒飛舞,從左側狂風似的捲到。
銀劍孤星和擎天一劍也騰身反撲,三枝劍幾乎同時攻到,劍嘯似滄海龍吟,兩絲八方激射。
三劍合一,碧芒化爲一團光輪,猛地收縮,突又漲大了一倍,人影一合即分,分向四方飛出丈外。
“錚錚錚錚!”懼人心魄的劍鋒外觸聲,如同連珠炮爆炸,在人影分開時方行傳出,可知奇快無比。
“呔”文昌怒吼,身形剛止便急射而上,撲向還沒站穩的黑旗令主。
“錚錚!”人影再分。文昌點住黑旗令主剛纔所站的方向,但黑旗令主卻不在那兒,飛退三丈,進入了七幻道和無盡谷主的地段中間,雙腳落地然後幌了幌方行站穩,臉色鐵青,左臉面出現了被鋒芒掃過的一絲血痕,他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沒踏進去。
文昌的右大腿外側,褲子裂了一條縫。
“呔!”文昌再吼,瘋狂地再撲進。
說來話長,其實是剎那間的事,變化太大太快了。
原地留下的兩個人,這時起了變化。
擎天一劍右臂鮮血不住往下滴,“嗤”一聲劍掉下了,身子搖了搖,閉上眼籲出一口長氣,掛下了兩串英雄淚,踉蹌舉步,頭也不回了。走近外圍的人叢,虛愧地說:“永別了,江湖,永別了,朋友們。我作了一個惡夢,現在惡夢醒了。”
他是向外圍的人說的,擠出了人叢,隱沒在狂風暴雨之中,從此洗手告別江湖和朋友。
銀劍孤星沒那麼幸運,他的銀劍飛出丈外,胸前有一個劍孔,鮮血一路陣涌出,他的左手,死握着一枚沒打出的星形鏢,身軀不住搖擺,他仍掙扎着不倒,臉上筋肉抽搐,抖動,收緊。騰地咬緊鋼牙,臉部和肌肉崩得死緊,雙手一陣顫抖,“哨”一聲,手中的星形鏢被他抓碎了,“嗤”一聲,他也撲倒了,手臉一陣抽搐,吐出了七個字:“永別了,花……
花……世界”聲落,頭向下一落,寂然不動,死了。搶出援救的人,來晚了一步。
鬥場中,惡鬥如火如荼。
文昌撲向黑旗令主,令主急退八尺方揮劍反擊,大吼道:“殺了他,不然大劫臨頭。”
決鬥處在七幻道和無盡谷主的地段交界處,兩人也知今日大劫將至,如不將文昌誅去,少不了他們都得在文昌的劍下毀去一世英名,和辛辛苦苦從刀山劍海中掙來的一切成果,包括他們的生命,全得化爲烏有。
“殺!”兩人怒吼着左右急上。在兩人的地段中間,他們有權參子了。
人影飄搖,劍芒如電,分不清招式,辨不清人影,劍氣宜迫三丈外,但見無數扭曲飛騰的虹影,以合以分,追逐糾纏,暴進暴退,八方飛旋撲擊,地下的泥水枯草,都被狂風掃出。
好一場罕見的高手大拼搏,三名武林的頂尖兒霸主魔頭,鬥一個後起的超人高手,只看到四周羣雄渾身發緊,掌心流汗,心已提至口腔,幾乎可以在狂風暴雨中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不知鬥了多少招,身法仍舊末緩,糾纏越來越緊,險象橫生,決定生死的時刻可能快到了。
守在自己地段的江湖遊神,突向神醫高一清道:“神醫,我們怎麼辦?”
“你能插得上手?”神醫神色緊張地問。
“不能。”江湖遊神坦率地答。
“那不是夠了麼?你如果想死,上吧,我郎中沒有機會救你的,上去準完。”
“你行麼?”江湖遊神反問。
“不行,我老了。年輕人血氣方剛,戒之在鬥,老年人同樣適用這兩句話。人老了,骨頭硬了,捱上拳頭,會痛上三兩月,骨頭如果斷了,接起來比年輕人困難得多。在醫言醫,老弟休怪,你如果上就自己上,都無藥可救。”
曾被文昌賞了三劍的陰魄韓韜,這時出現在帳幕後,左臉的劍疤末落,他抓起鑼錘,向持牛角的賊人叫;“鳴角!”他的錘也擊向金鑼。
角聲鑼聲狂鳴,八十名箭手列陣迫進。
陰魄韓韜奔向箭手陣,技劍叫:“聽招呼,並箭齊發。”
同一時間,嘉生活佛向甘珠叫:“師弟,我們上,此人不除,武林危矣!不乘此時出手,師弟的仇報不成了。”
“上!”嘉生活佛大吼。
松風丹士搖頭,自語道:“即使衆敗俱傷,武林將精英盡失了,可憐,貧道方外人,老了不中用了,不管也罷!”
激鬥中的四個人,優劣已到。
許久沒聽到兵器的接觸交鳴聲,這時突衝出一陣刺耳的劍鳴,碧芒一分,突然脫離了三面包圍的劍網。
“哎……”有人叫,是無盡谷主。
四個人開了,同時身形不穩。
無盡谷主左肩捱了一劍,不太重,鮮血滲出。
文昌的左胯外側,也出現了血跡。
七幻道右胸下方,劍孔入肉三分,狂氣攔不住文昌全力一擊,幸而劍尖抵胸骨的一剎那,被迫被走逃得性命。不等身形站穩,他一聲厲叫,左手灑出一瓶喪智迷香,狂風一震藥沫飛騰。狂風暴雨之中,他的飛磷毒火無法使出,喪智迷到是管用。
文昌知道厲害,強提真氣全力飛掠五丈外,脫離了下風,到了安全所在。
箭手們也在下風,他們不知七幻道用上了狠毒玩意,迷香被風一刮而出,迎風飛揚。
第一個例黴的是陰魄韓韜,突然扔箭便到。
八十名箭手排成三列的半狐形,這時象熱湯潑雪,紛紛倒地,勁矢脫弦亂飛,剎那問便倒了六十名以上。
陰魄韓蹈十分陰險,他要利用這批箭手做本錢,九宮堡中,他的藝業在銀劍孤星和黑狐之下,早度心懷不測要出人頭地。這次眼看令主大事已去,高手大多死的死傷的傷,正是好機會,該他出頭了。這批箭手,是他一手選拔訓練的心腹,他要在羣雄全都在場,而且都精疲力盡之際,一網打盡,連黑旗令主也包括在內,以後的江湖好漢只有他一個人了,九宮堡也會是他的了,甚至黑道盟主的尊號舍他其誰?
豈知七幻道來上這一手,他的陰謀功敗垂成,一切成空,連老命也貼上了。
一名箭手在他身後,也同時撲倒,箭本已上弦,而且拉滿待發,人向前撲,手一鬆,勁矢脫弦,不偏不正貫入他的背脊,宜透前心,他的好夢完了,一切都化爲烏有,含恨走向陰府大道。
東北角,煉獄谷的人上了山,如飛而至。
文昌身形落地,精力損耗至巨,以一斗三,對方全是武林的傑出兇魔襲雄,鬥成平手已是不易,氣血已有點不平靜了。
他的無極氣功已練至化境,刀槍不入,可是七幻道的狂氣已練至九成火候,以狂氣卸劍行雷霆一擊,無極氣功同樣抗不住,所以受了輕傷。
四人都受了傷,也都有脫力的現象。
紅影射到,兩根降龍杖齊向文呂招呼,勁道如排山倒海,晃耀霆擊。
“小輩,超度你。”兩個喇嘛同聲叫。
文呂大吃一驚,百忙中心向後退,揮劍錯招。
“叮”碧芒突化長虹,飛出五丈外。
“納命!”是甘珠活佛的吼聲,降龍杖攔腰掃到。
文昌已經脫力,怎受得了降龍杖全力一擊?細小的碧玉屠龍劍被沉重如山的力道震得脫手飛射,落入危局,大事去矣!甘珠那一杖力逾幹均,鐵打的金鋼也受不起。
同一瞬間,煉獄谷的人從外圍人叢中衝入,驚叫聲響起,小娟叫聲尤其尖厲:“哎……
天哪……”
也在同一瞬間,文昌左手全力斜拍,拍向掃來的降龍杖,“嗤”一聲勁道斜接,他倒得更快,被震得砰然落地。
這是他臨危自救的冒險奇招,果然被杖勁震倒,加快了倒地速度,讓他逃過一枚,杖拂過他的胸部上方,他已滾出三丈外。
“砰”一聲暴響,甘珠的杖改掃爲砸,砸入泥中兩尺以上,但文昌已經滾走了,危極險極。
嘉生活佛從旁邊到,杖向下落叫:“孽障……你啊……”叫聲之後,是一聲淒厲的狂號,真怪。
“轟隆隆……”電光閃耀,雷聲震耳,風更狂,雨更大。
光華耀目生花,與此比亮。文昌的手中,幻電劍幻出三尺耀目光華,飛躍而起。
原來他滾勢沒盡,嘉生活佛的降龍杖已經砸到,截住他的滾動方向砸落,完了。
他卻突然剎住滾勢,閃電似的拔出幻電劍,劍出鞘光華立現,三尺電芒令他精神大震,反往回滾,隨手一劍揮出,劍過無聲,光華掠過降龍杖和嘉生活佛的雙腳,杖斷了,腳也斷了。
文昌舉起右腳,接住倒下的嘉生活佛,猛地一蹬,嘉生活佛的身軀往回飛,胸骨盡裂。
文昌飛躍而起,甘珠活佛也到了,兩人相距太近,幾乎面面相對擁抱啦!
降龍杖掃到文昌的頂門,頭巾被打掉了。文昌的劍,刺入甘珠活佛的心窩,透背而過。
“哎……”甘珠狂叫,左手鬆掉杖,臨死反噬,一掌登出,“嗤”一聲擊中文昌的右胸,可惜他已無法使用大印掌了。
文昌被震飛丈餘,屈一膝跪地。
甘珠胸口和背心鮮血狂噴,吃力地站住,杖掉了,以手掩胸,怪眼瞪得似要暴出眶外,嘴不住頓動,一步步挪近嘉生活佛的屍體前。
“師……兄……”他吐出兩個字,突然撲倒在嘉生的屍體上。
文昌象一頭瘋虎的咬牙切齒衝向果立在遠處的黑旗令主三個人,厲叫道:“你們都得死!參與九宮堡出手的入都得死!”
他手中的幻電劍光華熾熾,令人望之澈體生寒。
“文昌大哥,住手!”是小娟的叫聲。
“大哥,大哥!”是小娟和黑鐵塔。
“該死的東西!”是黑魅的怒叫。
原來文昌首先撲向黑旗令主,一旁的七幻道突然至文昌身後,紫銅管一伴,他顧不了風雨,用上飛磷毒火。
豈知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後,黑魅正好趕到,一枚狠毒霸道的奪魂神鏢,已經光臨七幻道的脊心。
“叭”一聲神鏢在七幻道體內爆裂。
“啊……”七幻道竭力叫,紫銅管的飛磷毒火,反而噴在他自己的頭臉上,雨水一時壓不住火勢,但見火光一閃,七幻道砰然倒地。
黑旗令主一聲怪叫,一劍揮出,人向後暴退。他感到右臂一麻,想收手,收不回來了,手和劍已離開了他,跌在地上**。
“你們都得死!”文昌瘋狂地叫,撲向無盡谷主。
“天哪!我的手,我……的……手……”黑旗令主狂叫,跌坐在他自己的斷臂前。
無盡谷主驚破了膽,身後有人叫,“谷主,快退!”神醫高一清和江湖遊神的聲音。
無盡谷主真聽話,向側急閃。
人影一閃,香風入鼻,小娟冒險掠入,大叫道:“大哥不可趕盡殺絕。”
文昌如受雷擊,神智一清,看清是小娟,扭頭便跑,向涌來的九宮堡高手衝去,一面狂吼:“你們都上,都得死。”
九宮堡的羣豪,本是奔出搶救令主,見文昌挺光華的幻電劍衝來,嚇得向側飛逃。
“無量壽佛!沒有人可制使他,他大概自小便受到不平的苛待,這時殺得神智有點昏亂,久蘊的不平怒火如山洪暴發,不可截住了。”松風丹士向掠到的不歸客說。
不歸客舌綻春雷,大喝道:“施姑娘,施姑娘!”
文昌趕殺九宮堡的人,剛衝近山轎附近。山轎旁有君山夏家的人,還有老奶奶魔劍陰煞。
轎門突開,施姑娘輕盈地出轎,大叫道:“蔡壯士,我是施玉英,過來啊!”
風雨已經傳小,暴風雨似已過去了,她的聲音依然傳得很遠,沒被風雨聲所掩蓋。
文昌如被觸電,幻電劍幾乎脫手掉落。這聲聲的呼叫聲,他永難遺忘,在施姑娘閨中養傷的情景,在他的腦中永難磨滅。
他站住了,循聲源來處看去,依稀,他眼前升起他敬如天神的施姑娘的幻象,她頭部有一圈佛門弟子所說的,只是菩薩纔有的榮光;象是觀音大士的化身,正向他無邪地一笑慢慢地從天宇中下降。
他用手抹了抹臉面,定神看去。天,不是幻影,施姑娘梳着三丫髻,穿一身黛綠衣裙,雨絲無情地打在她身上,她正撩起衣裙,粉臉上綻起天真無邪的笑容,正輕盈地向他走來,“施姑娘!”他目定口呆嘎聲叫。
四周的人站得遠遠的,啞雀無聲,全用困惑的眼神,注視着這頭狂獅在一個弱女子前馴服。
施姑娘走近了,親熱的挽着他的臂膀,微笑道:“謝謝你,你還記得我。”
文昌手足無措,默默地道:“除非我已進入墳墓,我永遠不會忘了你的音容笑貌。”
“啊!我能叫你大哥麼?”
“不成!施姑娘。”他搖頭惶然叫。
“不!我要叫你大哥,大哥,收了劍好嗎?”
他順從地收了幻電劍,道:“遵命,喲!你怎樣來的?”
“大哥,先別問我。你送我返成都,爲何不來看我。”
“我……我……”
“你去了,但卻是兩年之後,是麼?那時,我被迫得去找小娟姐,你爲我殺了錦城之虎,後來到了雲陽,明知我在煉獄谷,你卻不去看我,也不去看小娟姐。大哥,我以爲你恨我呢。”
“我……我怎敢恨你?那錦城之虎欺負你,我氣得發了狂。我……我不是好人,所以不願見你。”
“大哥,你,作賤自己,不可以的,我不依。”
“我確是無可救藥了,不說也罷。走吧,雨大了,你不能在這淋雨哪!”他的聲音十分溫和,怒氣全消。
“扶我到山轎旁,小娟姐在那兒,她要怪你了。”
文昌擡頭四看,看到轎旁有不少人,全都含笑向着他注視,四周,九宮堡和無盡谷主的人都沒走。
這些人中,他只認識小山,黑鐵塔,和夏家的人,白衣龍女象是木雕的,站在那兒毫無生氣。
他想溜走,施姑娘卻抓實他了,笑道:“你的事小娟姐全知道,她不怪你。”
“你呢?”
“你真傻,我不是在你身邊?沒人會怪你,甚至白衣龍女夏姐姐也不怪你。你誤會了,夏姐姐是專程趕來向你賠禮的,岳陽湖中的事她已查明瞭,悔恨交加,大病纏身幾乎不起。
大哥,你不可對她粗暴啊!不然我不依。”
文昌扶着她向山轎,一面低聲道:“我什麼都不在乎了,什麼都……”
“大哥,我可在乎啊1”
“我希望再次送你回成都,這世間我只管你一個人。”
“娟姐呢?你……你……”
“我天生流浪命,今後,我格浪跡天下,做嘯江湖之間,做我亡命客。小娟妹乃是武林世家,武林中聲名赫赫,我覺得……”
“大哥,你忘了你和小娟姐的……”
“我沒忘,我只是感到門不當戶不對,我不能誤了她終身幸福……”
“大哥!”施姑娘站住了,哀傷地道:“大哥,我……我多難受啊!小娟姐對你一往情深,自從得知你墜下黑龍潭之後,谷中她特地建了一座慈雲庵,她在庵中苦修,午夜傷神、面對爲你設下的神位,哭泣着流淚到天明,而你……”她哭了,哭得很傷心。
“我……我該死,我……”文昌痛苦地叫。
“大哥,你不會讓小娟姐傷心吧?”她擡起有雨淚的粉臉,滿懷希求地問。
“可是,小娟妹的爹孃……”
“放心吧!大哥,方爺爺和老奶奶都來了,就爲了你纔來的。”
“方爺爺?”文昌驚叫地問。
“是的,小娟兩側,便是方爺爺和老奶奶。”
文昌一聽是不歸客夫婦,確是吃了一驚,天!那天他拷問金陵雙妹,小娟一羣人闖來,其中就有兩老在內,糟了!我怎有臉面見他們?
施姑娘似乎已看出他尷尬,笑道:“大哥,你的手段也太……太缺德了些,但方爺爺問明瞭經過,並不怪你,反而治了金陵雙妹。至於常春玉的事,方爺爺還比你先到,一切盡入目中,老人家還極爲稱道你呢!”
兩人邊談邊定,姑娘纖足難舉,泥水枯草十分討厭,自然走得慢。文昌扶着她,衆目睽睽之下,自不能抱着她走,姑娘靠在他身上,他也恨不得高遠些哩!
“方爺爺把常春玉怎樣了?”他問。
“點了穴道,放在我坐的山轎中。原想用她迫黑旗令主放手的,但無法和常令主面商,太倉促了,唉!如果半途沒通上黑魅谷大姐,還不知你在這兒苦鬥哩。”
“唉!谷大姐怎知我在這兒?”
“是那個姓凌的說的,方爺爺也把他帶來了。”
說着說着,已到了山轎旁,文昌放了手,拜倒在不歸客夫婦面前,道:“晚輩叩見老前輩,兩位老前輩樂安。”
不歸客扶起他,笑道:“怎麼?哥兒,你叫我老前輩?”
文昌臉紅耳赤,低下頭,輕聲叫:“爺爺,奶奶。”
“哈哈!這才象話。去,你們兄弟聊聊,我替你善後一些瑣事。”
不歸客招來了兩名弟子,一個夾了金奪銀刀,一個夾了常春玉,大踏步向黑旗令主的帳幕走去。
老奶奶也跟着走,向文呂道:“蔡哥兒,該見見夏老伯。”
文昌向黑鐵塔和小山張開雙臂,三個人抱成一團,大家都沒做聲,抱得緊緊地,許久許久鬆開擁抱。
小山向轎旁的小娟努努嘴,將文昌推出。’
文昌走向含淚而笑的小娟,她提着文昌的屠龍劍,風雨中充滿了淚水,也放射着喜悅的光芒,在她的眼中,文昌可以看到她內心蘊藏着怎樣深情。他在她身前注視着她,慢慢伸手替她溫愛地輕拭眼角淚水,顫聲輕說:“娟妹,原諒我,原諒……”
姑娘丟下劍,忘情地撲向他懷中,傷心地哭泣。許久許久,她才擡頭含淚地道:“能和你重聚,我已不再希望什麼了,我滿足了。”
“我也是的,娟妹。”他由衷地說。
一個白色人影緩緩而來,是白衣龍女,她眼中掛下兩行珠淚,咽哽着說:“蔡壯士,我是一個無知,自大,狂妄,任性,而又不知剋制自己的女人,懲罰我吧!我慚愧地向你求恕,我……”她哀傷地盈盈下拜。
文昌一手把住她,苦笑道:“夏姑娘,同樣,我從你身上,也看到了自己,彼此皆有不是,不必再提了。幾年來的誤會,冥冥中鬼神在作弄我們,目下誤會冰釋,該值得慶賀。請替我爲令尊引見好麼?”
布棚中,輕重傷的人都放在帳幕中,由神醫高一清替他們包紮上藥。
四周羣雄仍呆立在微雨中,議論紛紛。
風將息,雨將停,雷電漸止,但兩三天內仍不會晴朗,天氣和江湖的大風暴雖已漸止,但餘波不息。殘局必須得收拾,不歸客義不容辭,挺身而出收拾殘局。
其實,江油恩怨的殘局十分難以收拾,也許拖上十年八年,甚至延及於子孫孫,仇恨糾纏。上一代的人帶着殘軀進入墳墓,肉體死了,仇恨卻未曾黃土深埋,仍留在世間,留給沒傷的人,留給新生的下一代。想收拾這種殘局,談何容易?
人生和風暴相似,有興有衰,有起有息,決不會永遠如此。目下風暴過去了,無論如何必須暫時止息,不管下一個更大的風暴是否已在醞釀,目下必須結束這場因風暴而損毀的創痕。
不歸客夫婦踏入了布棚,後面的兩名弟子帶着俘虜。
無盡谷主面色灰青,他似一下子蒼老了十年。在文昌瘋狂似的兇猛襲擊下,他失去了橫行江湖數十年的豪情壯志。他一生中,從沒遇上這種令他膽落的場面,他第一次和死神接得那麼近,他第一次看到了爲他敞開的地獄之門。他發覺這是極爲深刻的體會,體會到“此身難得”和生命是如何值得寶貴和珍惜。他站在那兒,呆呆地象一尊泥塑木雕的菩薩。
“秋盟主,久違了。”不歸客的話,將他從惡夢中拉回現實。
“不必再稱某爲盟主了,我不配。”他的聲音是如此衰老,而且充滿了英雄末路的感慨。
不歸客揮手令弟子送上金奪銀刀,道:“方某來的晚了些,來不及阻止這場江湖大劫,深感不安,特向閣下致揪。事已至此,方某不再繞舌,多言無益,空言也無計於事。但方某認爲,凡事將心比心……”
“兄弟請教方兄,蔡文昌的撐腰人……”無盡谷主搶着問。
“非也。”不歸客也搶着答,臉色一冷,又道,“方某也曾經橫行天下,也沾有滿手血腥,仇人滿天下,多三五個算不了什麼。但方某可以告訴閣下,在此之前,方某沒見過蔡文昌到底是人是鬼。”
“那麼,方兄爲何在江湖找他?”
“我那孫女兒與他有點兒感情上的糾紛,所以方某要找他查明底細,方某家人在昨日趕到的,沒趕上。好吧!這筆帳方某攬下了,可到煉獄谷結算,再會了。”
“方兄請勿誤會。兄弟想,方兄的話確有道理。將心比心,推已及人。假使秋某是亡命客,我也會如此發泄的。謝謝方兄釋放凌兄弟的感情,後會有期。”
不歸客走向正在裹傷的黑旗令主,一面扭頭道:“凌老弟是蔡哥兒所擒的,不用謝我,詳情凌老弟相信比方某知道的更多。”
黑旗令主看不歸客走近,冷冷地道:“方谷主,是催常某搬出九宮堡麼?”
不歸客淡淡一笑,道:“九宮堡雄竣有餘,險阻不足,不怕你笑話方某自誇,比起方某的煉獄谷,唔!差遠了。沒有人要你的九宮堡,區區是將令嬡送回的。”
後面的子弟拍開常春玉的穴道,妞兒只叫了一聲“爹!”奔過去便抱住黑旗令主飲泣。
“小女是閣下擒走的?”黑旗令主咬牙問。
“不!正相反,方某湊巧救了令嬡,詳情令嬡自會相告,不必方某繞舌。如果閣下仍有不明,請駕臨煉獄谷,兄弟無比歡迎。”
黑旗令主發出一聲苦笑,道:“請轉告亡命客,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常某老了,只好讓位。黑道盟主的寶座,不是讓得的,必須由同道們公舉,勝了舊盟主,他成功了一半,寄語他好自爲之,另一半他尚須盡力。”
“蔡文昌永不會成爲黑道盟主,閣下放心,再見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松風丹士,跟着不歸客到了棚外,突然問:“施主,請留步。”
不歸客忽然轉頭,訝然問,“仙長有何指教?”
“有事打擾施主……”
“仙長上下如何稱呼?恕在下眼拙。”’
“小事請教,休問來處。請問,那位小姑娘竟可以馴伏行將瘋狂的無敵高手亡命客,必定是功力奇高的高手,不知她出自那一位高人的門下,能見告麼?”
不歸客哈哈大笑,笑完說:“仙長錯了,那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弱不禁風的名門閨秀,只會一手好女紅。”
“施主幸勿笑話。”松風丹士正色發話。
“在下字字皆真,不得與仙長戲言。”
“貧道不信。”
“哈哈!仙長,你知,柔能克剛,仙長豈能不知其中之理?瞧,那位穿白衣的小姑娘,叫白衣龍女,出身君山武林世家,小小年紀在江湖出入頭地。哈哈!她想以剛克剛,剛則易折,她註定要失敗,再不改弦易轍,她永遠抓不住這位豪氣和傑傲皆俱的亡命客。仙長,在下告辭。”
不歸客走了,許久,松風丹士一掌拍在自己的腦袋上哈哈大笑道:“是的,該打,我怎不知柔能克剛的道理?哈哈!該打!”說完,也走了。
一羣人出了伏牛山區,當天在篙縣投宿。黑魅谷真含笑和衆人道別,高興地走了。仍然在江湖闖蕩,她在找她的歸宿。她和文昌的一段情,慢慢地淡忘,但願她忘得了,能忘的人才真是幸福的人。
當晚,不歸客兩者抓住了文昌,把文昌的身世弄得清清楚楚。
次日,一羣人浩浩蕩蕩東下汝州。文昌的意思,本想送施姑娘仍由棧道入川,順道探非我人妖梅林公子,和看看張華的故居。但施姑娘婉轉地勸他先到煉獄谷暫避風頭,等江湖平靜些少時日再走動不遲,目下他已成爲衆矢之的,短期間恐又多生是非,那無盡谷主乃是一代霸才,白道朋友大多是大門派弟子,會不會唆動爪牙各地煽動六大門派的師門長輩出面爲難,誰也不敢預測,這時再在外面走動,實不相宜。
文昌對施姑娘的話,毫無異議地順從,這位桀傲狂野叱吒風雲,單人獨劍敢向天下英雄叫陣的青年人,在施姑娘的愛情撫慰下,卻成了溫順無比野性全消的文靜大孩子,真是奇蹟。
一行人沿汝河谷直奔汝州,果然不錯,快接近汝州,便有了麻煩。
山轎走在中間,文昌和小娟走在轎後,轎前是金剛般的黑鐵塔和小山,人羣之前是不歸客。人羣之後十來丈,是君山夏家一羣人緊跟而行。
繞過一座山嘴,不歸客一怔,高舉右手要後面的人停下,獨自向前迎去。
官道左右,山坡下羅列着上百名老少憎人。爲首三名高年和尚,披了青條玉色袈裟,穿茶褐色常服,披綠條淺紅袈裟,持紫金禪杖,一眼便可看出他們的身份,穿玉色常服的和尚地位極高。
“阿彌陀佛!老衲稽首。”老和尚行禮迎上發話。
不歸客回了禮,笑道:“掌門人客氣了。方某來去勿忙,未能至寶剎參佛隨喜,罪過罪過。請問大師有何見教?”
“老她想與亡命客蔡施主一談,希施主代爲引見。”
“是架樑麼?”不歸客語氣有點不悅。
“非也,老衲願爲武林同道請命。”
不歸客向後招手,叫道:“文昌,來見見少林掌門方丈靜安大師。”
文昌大踏步走近,躬身行禮道:“武林晚輩蔡文昌,大師法安。”
靜安方丈狐疑地注視着文昌,唸了一氣佛號,道:“老伯唐突,向施主請教兩事,望施主見告。”
“晚輩極願效勞。”
“聽人說,施主曾在西安府大雁塔見過家師叔……”
“不錯,晚輩與度劫大師有一面之緣,但無可見告,抱歉。”
“老衲只須知道家師叔仍然健在,足矣!其次是請問施主今後有何打算?經過伏牛山九宮堡之會……”
文昌臉色一怔,朗聲搶着道:“晚輩不想做江湖霸主,也不想橫行江湖,但今後,也許仍會邀遊天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有任何人打擾晚輩的安靜,哼!我要他死!言盡於此,晚輩告辭。”
“阿彌陀佛!善哉!但願檀越不忘斯言,江湖幸甚,武林幸甚,打攪諸位施主了,恕罪。”
雙方行禮告退,少林弟子讓在道邊,一個個打量着文昌,目送一行衆人去遠,方抄小路定了。
小娟依偎在文昌肩下,微擡粉面,一面走一面含笑問:“文昌哥,你真的不想做武林霸主了?谷大姐說對了?”
文昌點點頭,感慨地說:“是的,何必替自己找麻煩,我心狠手辣,霸足矣!才卻不及,不是霸主的材料。我但願有機會邀遊天下游山玩水,足矣!無需他求。”
小娟挽着他的手緊了緊,溫暖而幽香陣陣的身軀幾乎擠在他懷中了,擠得他心中一蕩,由來而生地俊臉發赤。
“帶我邀遊天下麼?哥。”她低聲地問。
“是的,沒有你在身邊,山水爲之減色,何必遊它?”他也手上一緊,情意綿綿地說。
“油嘴。”她微笑,假嗔羞怯,又道:“還有玉英妹。”
“娟妹,不可亂說。”他正色答。
“哥,你真傻。”她輕笑,又道:“別笑我,我羨慕她,也有點心妒她哩!但我確是真誠地愛她,我知道她比我知道你還多。哥,想想看,你在她的深閨中靜養三日,你該知道在一個末過世情險惡折磨的少女來說,會是平常的事麼?她會重新再找一個從沒見面的夫婿?
傻子,你沒看出她對你的情意?她不小了,不再是不懂事的黃毛丫頭了。哥,她也是個有血有肉的凡人,不是神,不是仙,只不過是她比我們這些野丫頭純真文靜些,心地比常人善良些而已。哥,假使你認爲用一個愛小妹妹的純真感情去愛護她,你在害苦她了,她如果得不到你的愛,想想看,後果該多嚴重?”
“你別胡說好不?”文昌煩燥地說。
“我不胡說,我比你知道的多,哥,你看她多傻,她在可憐白衣龍女,如果我告訴她的打算,你不跳起來纔怪。”
“她如何打算?”文昌訝然問。
“天機不可泄漏,等到了洞庭君山你便知道了。”
“什麼?誰要到洞庭君山?”
“我們,我們都去,在武昌府上船。”
“不!我不去。”文昌大聲的叫起來。
“文昌哥,你不去那兒?”山轎中的施姑娘嬌聲問。
文昌象泄了氣的皮球,苦笑道:“我指的是龍駒寨的故鄉,目下暫時不去。”他頓了頓,低聲:“麻煩大了。”接着他突然大聲唱:“鐵拳如電,劍上光寒……”歌聲裂石穿雲,餘音嫋嫋,在天宇中震盪,一行人逐漸去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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