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個夢，蘇婉四點多就醒了，後面根本睡不着。
等她頂着兩個黑眼圈從房間裡出來，將江桂花給嚇了一跳。
“別想那麼多，咱們不怕。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還抓着那些事不放，還要不要人活了。”
江桂花還以爲她是因爲蔣家要上門，擔心得睡不着。
十幾歲的姑娘，沒遇見過那些事，也正常。
蘇婉根本沒法解釋自己這個熊貓眼是怎麼來的，倒是惹着全家人都來安慰她，這個說完那個又說。
吃完早飯，她有些困，但是沒辦法，得上班。
爲了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蘇婉專程盤了個頭發，後世那種花苞頭，看起來乾淨利落。
她打着哈欠出門，轉出巷口不遠，便見到葉蓁扶着車子在等她，剛好是那棵榕樹下。
這人，挺會挑地方的，一大早就弄得她臉紅心跳，不敢靠近。
蘇婉直接騎車走，葉蓁自然跟上來了，也不說話，就這麼陪着。
在十字路口排隊過馬路的時候，蘇婉問旁邊的男人，“今天又不上班，你跑出來做什麼？”
今天週日，除了她這種崗位離不開人需要換班的，別的都休息。
“你忘啦？”
葉蓁笑着，近距離打量她的新發型。
好看，獨樹一幟，跟別人不一樣。
當然她梳兩個辮子也好看，反正怎麼樣都好看。
蘇婉：“鍛鍊身體？”
“對。”
蘇婉暗自翻了個白眼，誰信誰傻。
不過她也沒趕人，今天週末，一個人上班，忙的事情多，耽擱不得。
葉蓁一直將她送到副食品市場，兩人才分開。
去到辦公室簽名，到倉庫那邊拿早上到的新貨，等擺好那些東西正式營業，前面已經排了不少人。
週末買東西的人比平時要多，等蘇婉能歇口氣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櫃檯上離不了人，週末大家去食堂打飯都是相互幫着來。
今天輪到隔壁賣茶葉跟菸酒的張姐。
蘇婉將飯盒給她，剛送走人，樑主任過來了。
“蘇婉，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主任，我現在看着兩個櫃檯，一會吃完飯過去成嗎？”
“不行。”
樑主任態度嚴肅，指了指正愣着看熱鬧的田大嬸說：“這兩個櫃檯，你先給看着。”
田大嬸愣愣地點頭。
食堂旁邊的市場辦公室是幾個公司共用的。
不過今天只有樑主任在，別的人都休息了。
樑主任五十出頭的年紀，戴着一幅黑框眼鏡，長相是那種放人羣中很容易讓人臉盲的存在，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他的地中海髮型。
進了辦公室，蘇婉主動問起，“主任，有什麼指示？”
樑主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口涼茶，默了默問：“你跟周幹事，在鬧分手？”
蘇婉：“是。”
“因爲一個不務正業的小混混？”
“你說什麼？”蘇婉皺了眉頭，“主任，是周子明找你說了什麼嗎？”
蘇婉知道周子明卑鄙。
上一世他從最開始的哄騙，到後面的隱瞞，再設計將不能生育的火引到自己身上。
這些都是他兩年內做出來的。
按後面他的解釋，那是因爲太愛離不開，爲了不被嫌棄不得已而爲之。
所以，現在這又是什麼情況？
得不到了，要毀掉？
樑主任：“誰說的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件事情單位上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放任你走上歧路。”
歧路？
什麼是歧路？
蘇婉：“主任，我跟周子明分手有兩點。
第一，是他們家看不起我，上個星期見面我差點跟他媽動手。
第二，經過一些事情我改變了對他的看法，覺得我倆三觀不合，並不能組建家庭，所以分手，無關其他。”
這兩年，單位已經不管下面的員工談對象的事情了，大不了就是籤個證明拿去領證。
所以，這是周子明專程找樑主任說的，讓他給自己施壓。
可以啊，以前跟他談的時候，沒覺得廠長與工會主任的獨子有多麼特別。
無非就是穿得比一般人好些，工作不錯，能弄到好東西。
但是現在，這特殊性就顯露出來了。
瞧瞧，市場辦公室主任都開始爲他說話辦事了。
樑主任端上茶杯也皺了眉頭，“可我聽說那個姓葉的小混混在市場裡鬧過事啊，還請你吃了飯，這些天你們也是一起上下班的不是嗎？”
蘇婉：“我們一個大院的，就住樓上樓下，又是朋友，他過來看看我，請我吃飯，這很正常。”
“朋友？”樑主任皺上眉頭，“你跟他那樣的人做朋友？”
蘇婉的面容也嚴肅起來，“主任，我再重申一下，人家有正經工作，沒偷沒搶沒犯事，不是混混，是尊紀守規的好公民。你別聽風就是雨，壞了人家的名聲好嗎？”
“蘇婉，你還教育起我來了！”
樑主任有些生氣，“我可是打聽清楚了，那人就是你們煤廠路那一片的社會閒散人員。你說他有工作，他什麼單位？”
蘇婉：“商業所。”
那麼好的工作單位，她說出來背脊都不自覺地挺得更直了。
說起來，他們副食品公司也歸商業所管啊。
不光是他們副食品公司，只要是跟賣買有關，都歸商業所管。
樑主任一聽，嘴裡的茶水卻是差點噴出去。
“蘇婉，你當我是小孩兒呢，隨便說說就能哄是吧？吹牛也要有個限度。請端正你的態度，聽我一句勸，立即與那種人劃清關係。”
他愛信不信，蘇婉也不在乎。
“主任，如果你是我親爸，那麼你的意見我會考慮。如果不是，請不要干涉我的自由。”
“蘇婉！”
樑主任氣得拍桌子，再看向她，嘴都歪了。
“面對領導，你就這個態度？蘇師傅當初找我的時候可沒有說過他的女兒沒大沒小，牙尖嘴利。”
蘇婉不吭聲了，不想繼續添火。
她這份工作是父親費了些力氣找的，爲此還跟上面拎了不少好東西呢。
蘇婉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不得不考慮父親跟大哥。
他們都在副食品公司裡面工作，雖然不同部門，但相互之間還是有不少人是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