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停好摩托車,一把抓住小少年的肩膀,惡狠狠地問他,“你怎麼會穿這一身衣服?”
灰色外套黑褲子,外加一個很有辨識度的黃色草帽,這特麼不就是周子明那身裝束麼?
十三四歲的小少年何時見過葉蓁這種,又帥又戾,又騎着漂亮大摩托的高俊男子,嚇得心都顫了,很快就將所有事情都說了。
原來他只是被人利用了。
那人給了他這身行頭,還有這輛自行,並告訴他,一個小時之內如果能去觀音橋那個糧油小店裡取一封信送回來,自行車就歸他。
一個小時跑個來回,很有難度,但也不是不行。
小少年爲了這輛二手自行車,接下了這個委託。
在穿上週子明給的衣物之時,他也問過爲什麼,那人說:“只有這樣人家纔會將信給你。”
當時那人穿着白襯衣,雖然頭髮有些髒,鬍子也有好些天沒有理了,可他戴着一副眼鏡,笑得十分有親和力。
爲了手上這輛六七成新的自行車,少年也就不問了,繃緊了背脊,發了瘋地往外面騎。
爲了能更快到達目的地,他還走了河邊的小路。
看着眼前懵懂無知的少年,葉蓁深吸了一口氣,此時也清楚自己被耍了。
周子明不是要報仇,他只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好來上一招金蟬脫殼。
如果是平時,葉蓁還會認真思考一下,看周子明有沒有聲東擊西的可能。
但是這次,他居然穿過自己設下的防線來到了電視臺大樓,葉蓁就有些生氣了,心頭一急想的也就沒那麼多。
看了看面露忐忑的小少年,葉蓁問他,“你平時不看報紙嗎?”
小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我,我剛跟我姐進城沒多久,之前在村裡就上了個小學一年級,不咋識字。”
葉蓁:“……”真的無語了。
他問:“你們在哪裡達成交易的。”
小少年說了一個地方,就在污水處理廠不遠處。
這時,換上自行車的滿磐也過來了,爲葉蓁遞上了地圖。
葉蓁展開來細細看了一會,最後劃了兩條路線。
“通知專案組那邊,按這個路線去追。”
滿磐點頭離開。
葉蓁也打上了腳架,看了看還呆站在旁邊愣神的小少年,對他說:“別傻了,天上哪有這種掉餡餅的好事,你這車,是髒物。”
周子明逃亡時根本沒有騎車,所以這個車是他偷來的。
小少年一聽,臉都白了,剛好這時有兩個治安員向這邊而來,他趕緊扔掉了手裡的車,不知如何是好。
葉蓁:“好好跟人家說清楚,下次做這些事情之前,多動動腦子。”之後騎着車子走了。
少年看着他絕塵而去的背影,心裡升起了一絲感激。
這個男人看着兇巴巴,卻在教導他,上一個笑眯眯,卻是想故意坑他。
他記住了,以後絕不輕信於人。
……
周子明沒有車,單靠一雙腳不可能走太遠。
污水處理廠雖然算城郊,但有一個化工廠跟一個玻璃廠,大白天的外面還是有不少人,他想要在這附近逗留太久根本不現實,所以葉蓁覺得他大概率是走了水路。
當然他現在根本沒辦法坐船,所以他只能遊過那條淌滿了臭水的河溝,到達對岸,從那邊的小路向外逃竄。
污水處理廠外面的河溝不算寬,水也不深,只能到人的腰部位置,但因爲太髒了,一般人靠近都覺得難以忍受,也就周子明那種亡命之徒纔有決心下水走到對岸。
離污水處理廠最近的橋在五公里以外,等到大家過了橋去到水廠河對岸那一帶,已經是四十分鐘後的事情了。
警犬在河岸的草從中發現了一雙沾滿黑污的襪子,是周子明的。
如此一來,他的逃跑方向基本已經確定。
上百的警力沿着河岸到達離城郊最近的一個小鎮,這裡之前設了檢查點,查訪來往的車輛。
但是因爲先前發現了周子明的蹤跡,這裡的人員接到通知,將車開出去了,要在另一個地方佈防,圍堵可能會向那邊逃竄的周子明。
很顯然,大家都中了周子明的調虎離山之計。
在詢問過鎮上的工作人員跟各個車站的發車記錄後,專案組那邊懷疑周子明已經半路攔車,逃離了這一帶。
周子明還是很聰明的,捨棄了那輛偷來的自行車,搭上路過的大客車。
追捕的戰線再次被拉長。
由於現在的通信不發達,所有的電話最多隻能打到鎮上。
而在半個小時前,周子明就在這個鎮外,攔下了一輛短途客車。
半路上車,是常有的事,司機也是不知道路上那個頂着大光頭,提着揹包,臉戴有白色醫用口罩,時不時就要捂嘴咳嗽的人是個通緝犯。
是的,周子明做了僞裝,將他的頭髮剃掉了。
因爲自行操作的原因,頭上還被劃了幾道口子。
所以,等司機停下之後他就戴了個帽子在頭上。
口罩加帽子,還不停地咳嗽,他裝成了病入膏肓的模樣。
司機將車停下了,等人上來,見他渾身溼透,有些嫌棄地說:“同志,你這樣不能坐啊,凳子髒了我們不好處理。”
周子明沒吭聲,從售票員手裡收回自己昨晚新寫的介紹信,交了車費之後默默站到了旁邊。
跟車的售票員是個年輕小姑娘,她撕了票遞過去,皺眉問道:“你怎麼戴口罩呢?身上還這麼臭。”
誰無緣無故會戴口罩啊?
售票員打量着他,內心有些疑惑。
周子明咳了咳,“抱歉,身體不適,剛剛趕路的時候咳得直不起腰,不小心踩到河溝裡了。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其實周子明先前還在水田裡洗過一下自己的褲子跟衣裳,不然根本沒辦法上車。
他戴着一幅眼鏡,說話輕聲細語很有禮貌,讓人心生好感。
這個年代,戴眼鏡的可都是文化人。
售票員心裡那點怨氣一下子就沒了,再認真打量幾眼,發現這人好像病得很嚴重的樣子,而且聽聲音年齡也不大,想想也是可憐。
聽他時不時就要咳上幾聲,售票員說:“你要是累了,可以坐這個鐵蓋上。”
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單純善良,一點沒有懷疑什麼,還指了個地方給他坐。
周子明眼睛彎了一下,將包上的繩子收緊,遮蓋住那把明晃晃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