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快來吃飯,我要害他

江月等了半天都沒等到林向北上來,孕婦容易嗜睡,她也不例外,很快就被周公喊去下棋。

林向北聽到綿長的呼吸聲傳來,悄悄坐在牀上,在暗中描繪着她的容貌。

他學過僞裝,知道怎麼化妝才更像另一個人,只是他看了那麼久,都沒發現這個江月是假的。

林向北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讀過的志怪野史,裡面充滿了奇聞異事。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櫺,在地上形成一道不規則的四邊形,有一絲月光落在江月半邊的側臉上,明明滅滅。

睡夢中的她雙眉微蹙,纖長濃密的睫毛在她眼處投下一抹淡淡的陰影,脣不點而赤。

“痛……”江月發出夢囈,微微蜷縮起雙腿。

林向北垂下了濃密的睫羽,隔着衣服給她暖肚子,怕沒有效果,他拿着解放軍水壺出去接了杯熱水,放在她肚子上。

林向北換了幾次熱水,直到後半夜,江月才安穩睡過去,林向北把冷掉的水換掉,重新裝入熱水,擰緊瓶蓋,放在江月的被窩裡。

他拍了拍地上的被子,躺下去睡覺。

這一幕誰也沒有看到,除了一直醒着的小毛團。

小毛團很心塞,它守了那麼久的大白兔終於要被拱了嗎?

*

江月敢說,昨晚是她睡得最舒服的一晚上。她抻了個懶腰,手在被窩裡一摸,摸到一個水壺,搖了搖,裡面滿滿當當的水。

江月蹙起彎彎的柳眉,林向北的東西怎麼放在這?她又往旁邊摸去,是——

她昨晚留給林向北的睡覺的被窩。

被窩冷冰冰的,沒有一點餘溫,視線掃過地上的被子已經被疊成豆腐塊,有棱有角,整齊地擺在桌上。

江月給自己編了兩條麻花辮,辮子烏黑油亮,配上她水波映漾的杏眼,泠泠通透,好像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靡靡誘人。

“月月醒了,快來吃飯,向北去鎮上買了瘦肉,我們今天就吃瘦肉粥。”

瘦肉是後腿肉,上面撒了一層蔥花,還加了幾滴花生油,誘人的香甜撲鼻而來。

江月輕輕舀起一小口,因爲剛熬好的緣故,粥上升起一股熱氣,她吹了吹,等粥涼點後,她餵給旁邊的林小寶:“小寶,張口。”

“我來喂他。”林向北擋住江月的動作,便跟她換了碗粥,這碗粥已經不燙了。

江月感受着碗壁傳來的溫熱,睫毛顫了顫,舀了一大口吃進去。

林小寶乖乖地坐着,一口一勺粥,好不高興,自從他懂事後,都是自己吃的,爸爸還是第一次喂他呢。

吃完早餐,林向北自覺地端起碗筷,去井邊洗碗。

陳盼翠搶先一步拿走絲瓜絡,“月月,你過去幫向北打水。”

林小寶也拿了個小椅子過去幫忙,“媽媽,你給爸爸遞碗,我來打水。”林小寶屁顛屁顛地推開江月,站在她原先的位置。

“媽媽,椅子。”

江月瞭然,林向北一洗好一個碗,江月就遞一個過去。

屋裡,林向夏羨慕地看着院子。

“以後你找男人,要擦亮眼睛,比你哥差的絕對不行。”陳盼翠一副過來人教導林向夏。

“你爸是這樣,你哥也是這樣。就是不知道大哥家怎麼長歪了,唉,幸好向北沒有像大哥的三個兒子那樣不着調。”

林向夏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劃過一抹苦澀。

*

傍晚,一家人坐在院子裡擇菜,聊着天。

院子走進兩個男人和幾個小孩。

爲首的男子紅着臉,說:“嬸嬸,那個……能讓我爸媽出來嗎?他們知道錯了。”

“而且看在我們是親戚的份上。”

林向北淡淡暼了一眼林向東,又繼續把手裡的土豆削皮。

林向東不知爲什麼,他心裡對林向北有種天然的害怕,不只是他,他兩個弟弟也是這樣。

可能是林向北當兵,見過血的原因。林向東這樣安慰自己。

林向西倒沒有他這般侷促,見林向北沒有說話,而是又說了一句,“向北,我們好歹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都連着筋的那種,況且我爸媽已經知道錯了。”

他們昨天去局裡看了林大伯他們,隨後還去看了林向南。兩個心裡都不好受,他們知道,爸媽這樣做是爲了他們。

尤其是林向西,他是老三,在林向春還沒出生時,他是最得寵的。

爸媽有好吃的都會越過老大老二,單獨給他開小竈,爸媽什麼都依着他,於是養成他唯我獨尊的性子。

林向西不知哪來的勇氣,上前按住林向北削土豆皮的手,“向北,你能不……”

“不能。”林向北恢復了冷漠的性格。

這兩天,林向西都沒能睡個安穩覺,心情壓抑,崩緊的線一直處於臨界點。一閉眼就是在局裡的爸媽,還有搖着鐵欄大喊的林向南,直到剛纔他被林向北拒絕。

林向西這兩天來的怒火、怨氣全都涌上心頭,他把面前擇好的菜一腳踢掉,指着林向北、林向夏、陳盼翠,再到——

江月。

他看着江月姣好的面容,就是這個人,先是害了他二哥,又是害了他爸媽。

這人就是一個瘋子!稍有不滿,就把人送進局裡,就不能給他們一個機會嗎?

“江月!你這個瘋子!我們林家娶了你就是倒了八輩的黴,你一來,我們林家的風水都不好了!”

林向北打掉他的手,“手不要了,我可以幫你。”

“而且,我們已經分家了,無論我林向北娶了誰都跟你沒有關係。”林向北伸手把江月推到後面。

江月桀然一笑,“三堂哥,容我告訴你一句話,‘現在不允許說風水哦,這是破四舊哦。’”

“被紅/衛/兵聽到,可是要……”江月輕輕說出“被批/斗的哦。”

她特意拉長尾音,語氣淡淡,卻讓林向西打了個冷戰,腳底爬起一股森塞,隨着尾椎骨來到大腦,後背被冷汗浸溼。

他怎麼會不知道紅/衛/兵的厲害呢?

他錯了,他不應該過來的,他明知道江月是個瘋子,動不動就是批/鬥,找公安……

林向西艱難的轉動腳步,想逃離這個地方,可江月又怎麼讓他如願呢?

“三堂哥,不是什麼事都可以原諒的,大伯他們做錯了事,那就要接受教育,我這是爲了他們好,怎麼到了你嘴裡。”江月語氣帶了委屈,“就是我要害他呢。”

“江月,我知道你是爲了他們好,向西還小,沒懂什麼大道理,不知道也正常。”林向北接了句話。

江月嘴角抽了抽,這人怎麼突然說話,差點打亂她的說辭。

林向北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哪做錯了。

“還有,我最討厭的話就是‘都是親戚’……”江月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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