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
秦桑伸了懶腰,拍散身上沾染的火氣,看着手裡的兩瓶丹藥,露出滿意的笑容。
其中一味毒丹,一味解藥,用來修煉《毒神典》。
以他的能力,早就能夠改動《毒神典》,融入《清露還丹訣》,提升修煉速度。
藥材更是不缺的,自從見識到秦桑的‘天賦’,通神上人一直對他予取予求,秦桑現在用不上太珍貴的靈藥,通神上人還供得起。
“不枉我稱他一聲師父。”
秦桑心中暗道,小心收拾起丹鼎裡的藥渣,以免被通神上人發現,訓斥他不務正業。
進入築基期之後,秦桑勤奮不減,通神上人對他更加放心,不會經常來檢查他的功課,因此秦桑行事自由多了。
修行步入正軌,秦桑的生活也變得規律起來。
修煉和煉丹齊頭並進,在靜室閉關修行一段時間,再來火室閉關煉丹。事實上,在火室的時候,他大部分時間也用在了修煉上。
他儘管沒有選擇主修煉丹術,也曾有過涉獵,這些丹藥對他而言毫無難度,煉丹的成功率極高,只不過是做做樣子給通神上人看。
即便如此,在通神上人眼裡,這個徒弟也稱得上絕世天才了。
催動陣禁,封印地火,秦桑走出火室。
清晨的源淨山令人百看不厭,秦桑欣賞着山間美景,向自己的靜室走去。
通神上人此時不在山門,說是出去和道友們參加聚會,並許諾給他帶一件芥子法器回來。
行至一處涼亭,秦桑停了下來,望着山外的廣闊天地出神。
不知不覺,已經快兩年了。
兩年時間,秦桑習慣了源淨山,習慣了修煉、煉丹的生活,有時幾乎忘記了這是幻境,以爲自己就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裡面。
“心魔劫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秦桑沒有經歷過心魔劫,只在典籍裡看到過別人的經歷。
有的人瞬間就能掙脫心魔。
有的人沉淪其中,歷經無數幻境,突然遇到某種契機才能僥倖堪破,每每回想起來都後怕不已。
他仰仗玉佛,沒有心魔劫,渡劫之時避免了許多兇險,但也少了心魔劫的磨礪。
“自己現在又算什麼呢?”
秦桑看着自己的雙手,明明自己是清醒的,知道周圍的一切都是幻境,卻走不出來。
就在這時,秦桑似乎察覺到什麼,瞳孔一縮,口中大喝。
“誰!”
與此同時,他的腰間射出一道玉白色的流光,流光之中乃是一柄玉如意,正是鷺先生之前送他的見面禮。這柄玉如意的材質本就有平心靜氣的作用,煉製成法器還能兼具攻防之效,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
玉如意聲勢不大,但勁風凌厲至極,狠狠打向秦桑身後。不僅如此,此寶還隱藏着一重變化,遇到敵人時能夠攻其不備。
只見玉如意所化的寶光形如一頭猛虎,突然張口噴出一根細針,速度比玉如意更快,無聲無息。
“咦?”
秦桑身後響起一個少女的聲音,聲音中充滿驚訝。
隨即傳來‘砰砰’兩聲震響,秦桑頓覺從玉如意傳來一股強大的勁力。
‘啪!’
玉如意被打飛亭外,跌倒地上。
秦桑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然後眼前便閃現出一道人影。
他袖中的手指顫了顫,沒有捏碎手中的毒丹。
這枚毒丹是他特意煉製的,毒性極烈,金丹修士一旦中招也要吃個大虧,他現在實力低微,只能另闢蹊徑,爲自己準備一些保命之法。
緊接着,秦桑忽然感覺一根手指擡起他的下巴,然後一張俏麗的小臉湊到面前,好奇打量着他,吐氣如蘭。
“你就是師父新收的天才師弟?”
“你是……清鴻師姐?”
秦桑壓下胸口翻騰的氣血,裝做一臉懵懂的模樣,心中腹誹多久沒有人敢這麼調戲自己了?
這位師姐倒是個自來熟。
進山兩年了,秦桑卻從來沒見過這位師姐,聽師父說她之前出關過兩次,每次都在自己閉關的時候,恰好錯過了。
“師父又不在,山門裡除了我們還能有誰?”
清鴻看出秦桑的不自在,露出促狹的笑意,不僅不鬆手,反而又向上擡了擡,“看不出,你不僅是修煉天才,還是個鬥法天才。”
清鴻眼底閃過一抹驚歎。
她本想嚇一嚇這個小師弟,沒想到險些吃了個小虧,他出手的時機堪稱完美,不知是不是蒙的,真像師父說的那樣,兩年沒下過山,沒和別人交手過?
秦桑後退一步,脫離魔爪,躬身道:“清風拜見師姐。”
清鴻撇了撇嘴,“師父怎麼會給你取這樣的法號?”
秦桑也不辯解,一絲不苟完成禮數,打定主意以後離這位師姐遠一點兒。
“正好師弟出關!師兄要回來了,快陪我去迎接師兄!”
清鴻上前就要攬住秦桑的手臂。
“我去撿法器……”
秦桑試圖閃開,可哪裡是清鴻的對手,手臂被她結結實實攬進懷裡。
“喏,給你!”清鴻手指一勾,幫秦桑把玉如意收回來,“放心,師姐收着力呢,不會打壞你的寶貝。”
說着,清鴻拖着秦桑向迎客亭走去。
秦桑無奈一笑。
他可不是真的純情小少年,感受到手臂傳來的溫柔,既然逃不脫,索性坦然享受。
走到迎客亭前,清鴻甩掉秦桑的手臂,惡狠狠點了點秦桑的鼻尖,哼道:“原來是個小色坯!看錯你了!”
這時,山外隱隱傳來呼嘯之聲,片刻之後,一道電光穿破山霧,須臾落入亭中,現出一男一女兩個人。
男子身材魁梧,一臉正氣,正是他們的大師兄清嚴。
“見過師兄,”秦桑和清鴻躬身行禮。
清鴻一把將秦桑推到前面,嬉笑道:“師父怎麼跟師兄誇獎小師弟的?”
清嚴面露微笑,“我們源淨山收到小師弟這種天才弟子,未來興盛有望,師妹應當高興纔是。聽師父說師弟喜歡煉丹,爲兄之前蒐集了不少藥材,都送給師弟做禮物吧!日後師弟煉丹術有成,師兄也能沾光。”
清鴻叫了聲‘哎呀’,眼珠一轉:“我忘記給師弟準備禮物了,先欠着哦?師弟以後想好要什麼,再和師姐說。”
秦桑謝過師兄,抱着滿懷的藥材,聞着濃郁藥香,又對清鴻謝道:“多謝師姐!師姐不必費心,送給小弟一些藥材就行,比師兄給的少一點兒也無妨。”
這位師兄好生大方,給的着實不少,還有幾味非常珍貴的藥材。
“沒……問……題!”
清鴻暗咬銀牙,瞪着秦桑,一字一頓道。
清嚴看在眼裡,笑了笑,道:“師弟師妹,不要慢待貴客,這位是鷺先生的師侄霜姑娘,一直在鷺先生膝下修煉。”
雙方互相見禮。
秦桑發現,這位霜姑娘惜字如金,也是一個清冷的女子,不過遠不如琉璃當年那般冷若冰霜。
“師兄此番下山歷練數年,有沒有找到好去處?”寒暄過後,清鴻問道。
“找到了一處,遇到危機時,可容我們暫且存身,”清嚴沉聲道。
秦桑和清鴻都察覺到他的語氣變化,清鴻神情一肅:“外面出了什麼變故?”
清嚴搖頭:“現在還不知內情,師父和鷺先生讓我們提前回山,收拾行囊。萬一事有不偕,我們便封閉山門,隨師父離開源淨山。鷺先生已經將洞府封閉了。”
“什麼?真的要捨棄山門?”
清鴻驚呼,滿臉不捨。
秦桑的表情也非常凝重,難道是上次打探畫像引來的麻煩?
可惜他現在太過孱弱,只能逃命。
“事不宜遲,請霜姑娘在亭中稍待。”
清嚴催促秦桑和清鴻,“速速按照師父的吩咐行事。師弟,這是師父給你買的芥子法器,我教你如何煉化……”
秦桑接過來,見是一個黑不溜秋的手鐲,跟清嚴‘學’會使用之法,神識探入進去,裡面果然空間狹窄。
“原來是淨空石。”
秦桑一眼看出手鐲的材質。
淨空石是一種特殊的玉石,內含一種奇異空腔,可以煉製成芥子空間,以淨空石爲材,就能煉製出穩定的芥子法器。
不過,後世早已拋棄了這種煉製之法,秦桑還是在五行盟的典籍看到的。
後世煉製芥子袋,依靠的是一類精妙的禁制之法,淨空石之流不再是必須的靈材。
在如今的大千世界,這種煉製手法早已盛行開來,幾乎人盡皆知,而且掌握難度並不甚高,尋常煉器師也能領悟。
“不知是後世哪位大能所創,造福世人……”
秦桑心中想着,把最緊要的物品裝了進去,就幾乎將空間佔滿了。
師兄弟三人一番忙碌,整理好必須帶走的物品,在迎客亭靜候師父。不多時就見通神上人御空而至,神情凝重,大袖一揮,開啓護山大陣,封鎖山門。
“清嚴,你跟我走。清鴻,你帶着師弟和霜姑娘一起,前去清嚴找的那處地方等我們!”
……
孽河。
六天故氣所化的霧流呼嘯來去,黑色的天穹、黑色的海水,這裡的景色千篇一律,是生靈絕地,連兇獸都看不到一頭。
忽然間,六天故氣凝固,虛空中現出兩道虛影,逐漸凝實,正是寧真人和那名老道士。
“界壁並無異樣,師姐有何發現?”
老道士開口。
寧真人微微搖頭。
話音未落,兩人都轉目看向遠處,只見一道白虹在六天故氣中極速穿梭,竟是一頭白鶴。
‘唰!’
白鶴落到兩人面前,雙翅合攏,全身羽毛潔白如雪,給人一種聖潔高傲之感。
“兩位道友有禮。”
白鶴張口,吐出一枚寶玉,含在口中,寶玉發出一個清朗的聲音,“沒想到驚動了寧真人,既然兩位道友在,此處界壁定然無虞!早知如此,貧道也不必遣這頭白鶴過來查探了,兩位可有何發現?”
頓了頓,那人接着道:“大夢神君悟道,我們道門也是聖地開啓之後才知道的,按照常理,魔界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
寧真人道:“界壁的裂隙沒有擴大的跡象,封印也一切正常,應當是對面正在做什麼,導致界壁震動。”
“看來魔界又不安分了,界關那裡還沒有消息。”
老道士嘆道,看向寧真人,“師姐此次前去鎮守界關,須得小心纔是。”
“既然如此,不必驚動其他道友了。神君不知何時才能出關,以防魔界圖謀不軌,我們三人在此鎮守一段時間吧。”
白鶴口中的寶玉道。
老道士看向白鶴,“道友可將喚神塵紗帶來了?不妨展開喚神塵紗,附着界壁,或許能夠提前發現魔界的圖謀。”
隨即,兩人一鶴便憑空造出一塊大石,盤坐石上。
白鶴吞下白玉,仰頸吐出一團紫紗,紫紗薄如蟬翼,輕盈至極,紛紛揚揚展開,竟似無邊無際,眨眼之間就將這方天地都籠罩其中。
在離此地不知多遠的地方,這裡的六天故氣也一樣猛烈。
在風暴和巨浪的不斷摧殘之下,有一座石頭組成的島嶼倖存下來,在黑色的海水裡沉浮。
島上有一塊巨石被挖空,此時巨石內部盤坐着一個人,竟是當年在豐沮玉門和天越上人交手的那個人。
此人揹負着一柄劍,青冥冥的劍光籠罩他全身,乃至整座島嶼,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息散發出來。
他一動不動,好似陷入了沉眠。
突然,他睜開雙眼,射出兩道明亮的目光,隔着石壁望向孽河深處,露出驚訝和疑惑的眼神。
界壁的一次輕微震動而已,以往不是沒有過,最多引起異人族大能的關注,只要沒有別的異常,異人族應該也不會太過在意。
此番卻似引來了不止一位大能,而且對方好像停下來不動了。還有,那件寶物散發的氣息怎麼像是出自道門?
他滿臉不解,望向孽河邊緣,員嶠海市所在的方向。
難道異人族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變故?
“看來只能放棄了……”
他心中浮現這個念頭。
在那些大能面前,每一步都必須極爲謹慎,容不得半分差錯,更不能心存僥倖,何況是橫跨兩界的圖謀。
他深知這個道理,目光閃了閃,閉上雙眼,石室沉寂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