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體育館內。
畢業典禮仍在繼續。
“……”
索索坐在臺下,目光落在演講臺上。
臺上,副校長的臉上帶着微笑,對所有的畢業生有條不紊地進行着篩選, 向着合格者下發“職工合同”。
一切似乎都和剛剛毫無區別。
然而……
索索的目光落在演講臺的一角。
那個位置已經空了, 原本站在那裡的青年不知何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但除他以外卻無人發覺。
索索心中升起不安。
那傢伙人呢?
如果真的就這樣徹底消失了倒還好,可萬一……
索索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在最後一次電影播放時所發生的事,脊背上再一次滲出冷汗, 就像是重新將自己置於那樣的場景之下似的。
大約數小時之前。
天空下火光漫天,扭曲的人影在烈火中嘶嚎, 整個校園都被活屍鋪滿, 淪爲了恐怖的人間煉獄。
而在這煉獄中,唯一的活人正在四處奔逃。
主人公……主人公呢?
主人公在哪?
索索劇烈地喘着氣, 踉踉蹌蹌在校園裡奔逃着,瘋狂地四下搜尋。
他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手臂、腿腳、腰腹,都已經受了重傷, 明明點燃的屍體數量已經多的令人髮指,但卻仍然有源源不斷的更多屍體涌來。
糟糕了, 糟糕了, 糟糕了。
這就是SS級副本結尾時的強度嗎?
別說去宿舍樓裡了取得那不知是什麼的道具了, 就連活下來都希望渺茫。
注視着眼前的絕望景象, 索索臉孔慘白。
……會死的, 這次一定會死的。
不知不覺中,索索意識到,自己已經被逼至了學校內唯一的人工湖前。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猶如驚弓之鳥般望着四周,但詭異的是,剛剛還對他窮追不捨,毫不留情的屍體卻並沒有追來。
碧藍色的天空下,是平靜如瑪瑙般的人工湖。
而正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你想活下來嗎?”
“?!”
索索駭然扭頭,向着身後看去。
他看到了自己搜尋已久的主人公。
少年俯身跪在湖邊,似乎正在埋頭欲喝湖中的水,但詭異的是,眼前的這一幕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的影片,風不動,樹不搖,時間彷彿都陷入了靜止。
這不對勁。
而索索很快找到了不對勁的源頭。
在那少年身後的不遠處,是一片陰影,人形的,但看不清面孔,給人以無端的錯位感,像是在平面的電影內部看到了放映幕布上破開的大洞,而有冰冷的風呼呼向着洞裡灌注而來。
這是超越維度的,自上而下的恐怖壓迫。
索索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從那陰影中透出的怪異氣息,陰冷無比,令人升不起半點反抗之心。
他渾身戰慄,毛骨悚然。
那道聲音再一次傳來:
“你想活下來嗎?”
索索捂着自己的肩膀,滿身狼狽,搖搖欲墜,用嘶啞的聲音道:
“……想。”
*
宿舍樓前。
溫簡言將那溼漉漉的、被迭成小小方塊的碎紙拆開,鋪平。
而迭於三張紙最上方的那張,正是之前索索交給他的那張施工圖。
他從口袋裡找出先前索索給他的那張,開始對比着觀察起來。
無論是下方的學校地圖,還是上面密密麻麻、最終匯聚在人工湖處的管道脈絡,兩張全都一模一樣,沒有分毫差距。
也就是說,無論這張施工圖的來源究竟是什麼,索索之前給他的都是貨真價實的真品,沒有作假,更沒有被做任何手腳。
它的的確確是是三張關鍵資料中的其中一張。
“……”
溫簡言有些費解。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空氣傳來一陣異常的波動。
溫簡言猛地擡起頭。
宿舍樓半敞的門內,那道陰魂不散的背影再次出現。
“……嘖。”
又來。
溫簡言皺眉咋舌,迅速起身。
可是,剛剛站起身來,他就意識到,剛剛的墜樓對自己並非沒有半點影響,肋骨似乎也斷了兩三根,用來緩衝下墜衝擊力的膝關節已經粉碎,右腿的小腿也骨折了。
只是不疼罷了。
但行動還是多少會受到影響。
溫簡言拖着自己的身體,竭力用最快速度遠離那道背影。
背影的速度仍然是不疾不徐的,雖然無法立刻跟上前方的溫簡言,但卻猶如附骨之疽般甩也不掉。
接下來去哪兒?
溫簡言一邊向前,一邊在腦海中飛快思考着。
他暫時還不確定。
於是,溫簡言再次掏出先前從下水管道中得到的三張紙,將最上方的那張施工圖抽走之後,出現在下方的,居然是一張個人檔案表。
是王妮的。
像是從那種學籍檔案中抽出來的,邊緣倒是整齊,就是還留有一道深深的、就算是早已被從夾子中取出都無法消散的夾痕。
溫簡言一怔。
……王妮的個人檔案?
爲什麼它會出現在這裡?更重要的是,它又是爲什麼會和“學校施工圖”有相同的重要程度?
溫簡言不確定。
他一目十行掃過個人檔案,上面的絕大多數內容都十分尋常,普通至極。
姓名:王楚妮(曾用名王妮)
性別:女
地址:……
王妮的個人檔案和其他所有普通大學生的個人檔案都沒什麼差別,上面有她的畢業院校,過往的考試成績,家庭住址等等等等,溫簡言從裡面看不出什麼異樣,直到……
他的目光落在下方一角,忽然一怔。
王妮的戶籍地和現在的家庭住址並不一致?
這也並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對於普通人來說,搬到不是戶籍地的外地工作和生活都是很正常的。
其中吸引溫簡言視線的……
是在王妮小學時期檔案中出現的,她過往的曾用通訊地址。
x省x市x區x街道
……安泰小區。
安泰小區?
溫簡言攥着檔案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縮,脊背上乍然滲出一層冷汗,他緊緊盯着那幾個字,像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巧合嗎?
“安泰”這兩個字很吉利,用作小區名並不算少見,可是……
雖然這一切在腦海中能被解釋的通,可是,在這一副本、這一場景、這一時刻見到這兩個熟悉的字眼,溫簡言無論如何都很難說服自己,這一切之間毫無聯繫。
可這究竟是爲什麼……
忽然,溫簡言一個激靈,他像是感受到什麼似的,猛地擡起頭。
原來,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離開了宿舍區,來到了連接着校門口的主幹道上,繼續往前走就是人工湖,左邊是教學樓,而右邊就是學校正門了。
不過,真正導致溫簡言擡起頭的,卻和任何一棟建築物都無關。
頭頂的天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變藍了。
碧藍的蒼穹中沒有半絲雲彩,澄澈而明亮的光線灑落下來,迫使已經適應黑暗的溫簡言眯起雙眼。
這是……
溫簡言驚異地四下環視。
四下裡並無半個人影,身後也重新變得空空如也。
他意識到,剛剛始終追在自己身後的背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叮!叮!叮!”
忽然,校門口傳來了有規律的鑿刻聲。
溫簡言的視線被吸引了去。
右手邊的校門口似乎有幾道影子在晃動。
溫簡言躑躅了幾秒,最後開始邁開了腳步,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叮!叮!叮!”越靠近,那鑿刻聲就越清晰。
但是,當溫簡言走到校門口時,那聲音卻突然消失了。
緊接着,有兩個看上去十分魁梧的工人,吭哧吭哧地擡着一個巨大的石匾進入了學校,直直地向着這邊走了過來。
溫簡言猛地後退兩步,在即將被撞到前避了開來。
在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瞥見了上面的兩個字。
【德才】。
……德才?
溫簡言一個激靈,猛地扭頭,再次向着校門外望去。
幾個人背對着校門站着,似乎正在愉快地交談,是不是溢出幾聲官方化的大笑。
溫簡言下意識地靠近幾步,屏息傾聽。
“……張校長,從今以後您就是這裡的校長了,不知道您接下來準備做些什麼,又有什麼宏圖之願呀?”
其中一個背對着溫簡言的中年人笑着說。
張校長?
那意思就是——
溫簡言的心臟咚咚作響,緩緩扭頭,向着和那個中年人交談着的人看去。
那是一團人形的陰影。
像是被燒穿一個漆黑大洞的幕布,和周圍的一切畫面都無法相容,好像有無窮無盡的陰風正在從中灌入。
“———”
那陰影似乎回答了什麼,問話的人再次發出一陣大笑。
溫簡言感到自己脊背上的汗毛緩緩地聳立起來,掌心深處也滲出了冷汗。
他現在大概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了。
由於他進入電影磁帶的時間和方式太過刁鑽的緣故,劇情在他進入時並非自動播放,而是陷入了“停滯”的狀態,但這並不代表這裡不再是【電影】了。
顯然,只要他來到確切的位置,依舊能像之前幾次一樣“觸發劇情”。
溫簡言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道漆黑的陰影處。
它像是在世界的底色被燒開了一個大洞,沒有面貌,也沒有細節,只能看到一個人形的輪廓——和之前他在記憶中進入行政樓時所看到的的陰影一模一樣。
恐怕,這就是本校的校長了。
張雲生。
溫簡言從進入副本的第一天開始就知道了他的名字,也曾在他辦公室的合照中見過他的樣貌,但是,在副本結束之前的最後一天,這位神秘的“校長”、一切陰謀的罪惡之源,卻仍然像是一個被從紙張上剪下的空洞一般,沒有顯露過半點真實。
校門前,大笑着的中年男人伸出手,似乎在於陰影中的“人”交握。
很快,幾人站在一起,整齊排成一列,扭頭向着不遠處望去。
“三、二、一——”不遠處的一人手舉攝像機。
只聽“咔嚓”一聲,伴隨着鎂光燈亮若白晝般的一閃,眼前的場景開始褪色。
頭頂的天空一點點重新變成了詭異的血紅,不遠處的人影也開始像是水中倒影般一點點變淺,最終完全消失。
但詭異的是,那道陰影卻像是被深深烙入了底色一般,仍然一動不動地留在那裡。而且……
黑暗在消散。
那黑洞般的影暈伴隨着底片的褪色,也在一點點消失……甚至漸漸呈現出了真實的底色。
一個逐漸清晰的人影出現在了那裡。
“……”
溫簡言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中狂跳,視線控制不住地被死死釘在那裡,呼吸也不由自主地變得急促起來。
黑影已經徹底變得清晰了。
出現在溫簡言眼前的,是——
一道背影。
一道十分熟悉的背影。
溫簡言第一次見到它,是在索索畢業論文的電影院裡,自那開始,它就再未徹底消失,而是如影隨形地跟在他的身後,像是甩不掉的夢魘,逃不開的影子。
“……”
溫簡言整個人控制不住地猛地後退一步。
下一秒,那道背影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再一次邁開了腿,緩慢地、一步步地向後退來。
但是,那動作看似緩慢,似乎和先前沒有什麼區別,但不過眨眼間,雙方的距離居然就已經縮短了一半!
“!!!”
溫簡言瞳孔微微擴大,尖銳地倒吸一口涼氣。
糟糕!
他幾乎來不及繼續思考,便立刻開始轉身逃離。
【誠信至上】直播間:
“媽耶媽耶,什麼情況?意思是這個一直追着主播的背影實際上就是校長??”
“嘶,看樣子是的。”
“它爲什麼會追着主播跑啊?主播之前有做什麼嗎?”
“什麼叫‘有做什麼’,你問的應該是他‘有什麼沒做’吧?”
“……嗯,說的倒也是。”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是不是背影的速度好像是增加了……?”
“不是錯覺,絕對不是錯覺,但是主播現在明顯快要被追上了,他們之間的距離縮短的好快!!”
“啊啊啊,主播快跑啊!這被追上估計就真他媽完蛋了!”
溫簡言拖着自己已經半報廢的身體,艱難踉蹌地前進。
即便不扭頭,他也能感受到那如影隨形,陰魂不散的恐怖背影正在追趕着自己,脊樑骨上嗖嗖地冒着涼氣。
怎麼辦。接下來怎麼辦?
溫簡言的視線四處搜尋着,大腦飛快轉動着。
如果他能選擇的話,那一定是要用最快速度離開這部電影之中,但是,隨着規則消失,離開磁帶的方式也消失了——
等一下。
溫簡言的步伐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
……真的消失了嗎?
腦海中不受控地回憶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清澈的天空,校門**談着的背影,攝像頭乍然亮起的閃光燈。
對啊。一旦進入到關鍵場景,電影劇情仍然會被自動激活。
既然如此,規則不就重新起作用了嗎!
溫簡言頓時精神一振。
他的目光定在了前方的不遠處——他雖然不知道這部電影之中的關鍵場景究竟有多少,但他知道,這個地方一定會是其中之一。
在血紅色的扭曲灌木內,是本副本的絕對核心。
人工湖。
溫簡言一邊加快步伐,一邊向後瞥去一眼。
不過短短一眼,就令他的脊背上竄起一陣涼意。
太近了。
那道背影不知何時已經距離他只剩短短兩米,這麼短的距離,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恐怖冷意,像是一個巨大的、惡意的黑洞,無窮的引力從中拉扯着他,像是要將他拽進去一樣。
溫簡言猛地收回雙眼,咬緊牙關,用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向前猛衝!
血紅色的灌木像是鞭子一樣抽打過他的手臂、大腿,在伴隨着一陣踉蹌和顛簸過後,眼前忽然豁然開朗。
天空再一次變成了澄澈的湛藍色。
周圍的灌木鬱鬱蔥蔥,環繞着其中與天空同色的人工湖。
溫簡言劇烈地喘着氣,甚至來不及打量周圍的環境,只是迅速地扭過頭,向着身後看去。
果然,和上次一樣,背影消失了。
“……”
溫簡言緊繃的肩頸終於放鬆了下來。
他之前猜的沒錯,那背影是不會追到電影放映的劇情內部的——但是,這樣的安全同樣也是短暫的,一旦電影放映結束,危險又會再次如期而至。
前方的草叢中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溫簡言扭過頭,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李察。
他看上去狼狽極了,臉上身上都是焦黑的,衣服上的幾處已經被火焰燎出破洞,下方的皮膚已然被燒焦破損,暴露出血紅色的皮肉,但他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似的。
而站在李察身邊的,是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人形陰影。
“真的嗎?”
少年扭過頭,一臉恍惚地看向不遠處的人工湖,“只要這麼做,我就真的可以……”
“——”
從陰影中發出了無法分辨的聲音。
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蠱惑,少年一步步向着人工湖走去。
溫簡言知道,這是上一部電影的最後一幕。
在校長的蠱惑下,已經將體育館點燃的李察最終不再繼續,轉而選擇飲下湖水,最終和自己的愛人永遠在一起。
根據溫簡言的經驗,這一幕所持續的時間並不長。
所以,他必須要抓緊時間了,一定利用這短暫的安全期,將自己從這個世界之中送出去。
溫簡言從口袋中翻找着,終於,他掏出了那張和磁帶一起出現的“成績單”,似乎口袋裡有什麼東西被帶了出來,落在了地上。
但他沒有時間去注意看,只是一目十行掃過上面的題目。
【論文題目:《謝謝你,老師》】
【1、《謝謝你,老師》講了一個怎樣的故事(20分)】
【2、影片中,主人公爲何要對老師表達感謝?(20分)】
【3、請寫下你的觀後感(60分)】
溫簡言先從觀後感入手。
他開始奮筆疾書。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
大屏幕上,一行行文字飛快自筆下流淌而出,看的觀衆們目瞪口呆。
“啊這……主播之前真的沒在什麼系統之中混過嗎?這一手議論文寫的……又漂亮又官方,不僅貼合劇情而且言之無物,無論從哪個角度理解都不出錯,真的是絕了啊。”
“牛逼啊,沒看電影還能寫得出這一手好官話,你小子進夢魘真的是屈才了。”
用時不過數分鐘,一份洋洋灑灑的“觀後感”就出現在了紙上。
在溫簡言寫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爲觀後感畫下句號的瞬間,右上角就浮現出了鮮紅的數字。
【分數:40】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個分數絕對不算高,但溫簡言還是不由自主地長舒一口氣。
謝天謝地。
他清楚,自己和電影鑑賞這門課的老師之間是有嫌隙的,一旦給他打分的權力在那位老師的手上,他“利用完成答卷離開這裡”的計劃恐怕就要作廢了。
而他之所以會先從主觀題入手也是因爲這個。
現在這個分數雖然不高,但至少給了他合格的機會。
還不錯。
溫簡言轉而看向第一題。
【1、《謝謝你,老師》講了一個怎樣的故事(20分)】
嚴格意義上來說,溫簡言並沒有經歷過這部電影的劇情。
無論是在最開始的電影鑑賞課程上,還是在之後的論文題目選擇時都沒有,雖然副本給出了兩次觀看這部電影的機會,但因爲種種原因,溫簡言都陰錯陽差地沒有和這部電影有過直接的交集。
但是,他已經將副本的探索度推到了98%,對於副本——尤其是【育英綜合大學】這樣的SS級副本來說——這已經是一個高到恐怖的數字了。
即便他在此之前從未觀看過電影劇情,答題對他來說也並非難事。
溫簡言略一思索,開始將自己從其他兩部電影之中總結出來的、大概應該是《謝謝你,老師》這部電影的劇情寫了上去。
“張雲生成爲本校校長之後,將原本的校名‘德才’改成了‘育英’,並對學校的下水管道、人工湖、與體育館進行大規模的施工與重建,最終創造了一個以人工湖爲核心,籠罩整個校園的巨大輸水網絡,而體育館內的游泳池只是一個被敞露於外的一個切口罷了。
但是,在工程即將完成的一週前,兩名本校學生意外進入了體育館。
其中一名學生成爲了第一個犧牲品,她的鏡像開始侵入現實……”
溫簡言的筆尖頓了頓。
王妮不只是第一個犧牲品,還是唯一一個。
李察只是藉此察覺到了學校的內部用水的怪異,從而再也不敢飲下除了礦泉水以外的水罷了,但是,同樣作爲體育館內的入侵者,他卻並沒有被自己的鏡像入侵。
“於是,這兩名學生開始在接下來的一週內尋找破局的辦法,王妮找到了,只可惜,在她成功之前,鏡像就已經入侵,並將她取而代之,於是,李察接過了她的任務,爲她將一切終結,不過,在成功之前,他再次受到了蠱惑。”
寫到這裡,溫簡言不由自主地擡起頭,向着湖邊看去。
渾身燒傷的少年躺在了地面之上,肚腹高高鼓起,像是有什麼無形的存在在生長、壯大。
忽然,溫簡言微微一怔。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問題,他看到,在湖面的倒影之中,一道細細的紅管連接着李察的肚子——而那似乎正是之前溫簡言在湖底所見到的“人繭”下方所連的長長細線。
肚皮上鼓動的幅度更大了。
最終,只聽“噗滋”一聲,一雙手生生扯開了少年隆起的肚皮。
與此同時,李察仰起頭,他的眼眶已經變得血肉模糊,一雙眼球早已被生生摳出,緊握於掌心之中。
但是,他似乎仍然從看到了什麼,渙散的目光直直注視着蒼穹,臉孔上浮現出無盡的喜悅。
而湖水的倒影中,瀕死之人的身前浮現出了少年的身影。
她跪坐在少年的身前,似乎十分悲傷地俯身端詳着他。
溫簡言目光一頓,他收回視線,將這道題最終寫完。
“最終,李察的鏡像破腹而出,他和——”
最後一筆深深劃開。
溫簡言神情而愕然,定定注視着遠方。
湖水內的倒影裡,跪坐在少年面前的少女,忽然擡手,惡狠狠地抽了對方一個耳光。
這……
這之前的電影情節似乎和不太一樣。
由於對方的魂靈已經進入到另外一個世界的緣故,溫簡言無法聽到他們的對話,只能通過湖面注視着他們的神情變化。
那是強烈的憤怒,功敗垂成的不甘,以及澎湃到彷彿能溢出的龐大悲傷。
在那無數情緒的撕扯之下,少年隆起的腹部之中,那本該順利孕育而出的鏡像忽然不在蠕動,反而居然重新開始漸漸平息。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詭異的默劇。
溫簡言站立在原地,驚異地注視着眼前這陌生的一切。
這些畫面都沒有在之前的任何一部電影之中出現。
這是唯獨只屬於這部電影、而不存在於其他任何地方的信息。
而正在這時,從剛纔開始就始終站立在原地並未移動的陰影忽然行動,它邁步上前,俯下身。
伴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撕裂聲,少年的肚子被從外部生生劃開了。
一個怪異而畸形的身影緩慢從李察的腹部爬出。
“——”陰影似乎說了些什麼。
那鏡像緩慢地擡起頭,露出一張扁平的臉。
和從王妮腹中爬出的、和王妮本身幾乎沒有任何區別的鏡像不同,這一次,從李察腹中爬出的鏡像的五官卻扁平而模糊,隨意而粗糙,明明仍然屬於人類的範疇,但看起來卻莫名帶着令人十分不適的怪異感。
額頭高高鼓起,兩隻眼的眼間距分的很開,它是那樣的醜惡、不完整,像是某種實驗的半成品,又像是尚未發育完全的胚胎。
溫簡言的瞳孔一縮。
這張臉……
是屬於之前小超市老闆的臉孔。
它仰起頭,嘴巴開開合合,發出嘲哳的聲響:
“水——我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