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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落粗聲粗氣的罵人,柏兮也不以爲意,依舊溫柔的笑着。
陸落一直覺得他的笑容很熟悉,直到此刻才明白,丫總是用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態看着衆生,而他似高高在上的佛。
他不是溫柔,不是高興,而是帶着俯瞰的高姿態,將所有人視爲螻蟻。
“以後不要讓我看到你,否則叫人將你剁成肉泥!”陸落很憎惡柏兮詛咒自己的婚姻,當即威脅道。
說罷,她轉身上了馬車,不等車伕放下馬凳。
剛上來,陸落才覺得自己氣糊塗了。
她的車伕還在遠處,萬一柏兮坐上來,把她的馬車趕走了,自己豈不是被動?
這個念頭只是瞬間,陸落立馬從馬車裡鑽出了腦袋。
她鑽出來的時候,一個沉重的力道,壓在她的肩頭,將她重重推回了車廂。
陸落的後腦勺撞到了車壁,腦子裡嗡嗡作響。
片刻之後,陸落才清醒些,欲重新爬起來,但見柏兮已經上了馬車。
柏兮的手掌,纖瘦白皙,透明如玉,比女子的還要俊美。
十指翻飛,一道符篆迎風自燃,陸落感覺四周的煞氣,以她肉眼可見的速度撲向了她。
“啊......”陸落尖叫着要躲,煞氣卻衝向了她的眉心。
陸落知道陰煞入體,會產生幻覺,她心中大駭。
眉心是人精氣神凝聚的地方,一旦眉心被陰煞入侵,心神皆不受控制。
一絲冰涼,沁入陸落的眉心,她的意識霎時就變得模糊。
而後,她覺得很冷。
六月不應該如此的寒冷。
她擡眸瞧見了灰濛濛的天,下着細雨。細雨斜密,似絲線編織着輕紗,遠處的嫩柳迷濛。如一層白紗披拂
“怎麼是初春?”
她穿着鵝黃色的百褶裙,腳上穿了木屐,步履匆忙,差點被青石山路的溼潤滑倒。
“你等等我。你不許走!”陸落的聲音清脆婉轉,也焦慮急促,“不許走!”
她的前面,有個青灰色的身影,頎長挺拔。也消瘦單薄,快步下山。
陸落滑了一跤,手裡的傘滾下了山崖,她自己也連滾下了七八個臺階。
“哎喲。”她呼痛。
巨大的響動,終於讓面前的人停下了腳步。
那人回過頭來,是一張俊朗又年輕的面容,眼神倔強又自負。細雨落在他的鬢角,泛出淡淡的光澤,似清輝。
“不許走!”陸落不顧疼痛,爬起來固執拉住了他的袖子。聲音哽咽了,“你不許走!”
“老祖不肯留我在山上,否則就要趕我和我哥哥一起走。我哥哥盼了很多年,他想跟老祖學術法,我不能拖累他。落落,我得回西域去。”年輕人說。
他說話的時候,面無表情。
陸落哭得眼睛通紅,他也沒露出半分憐惜。
“都怪你,我爹爹早就說過,門人不許佈陣害人。你非要把那個陳員外弄得家破人亡。他有罪,應該交給官府,不能亂用私刑,你不聽我的話!”陸落的眼淚流的更兇。她揮舞着拳頭,打在年輕人的肩頭,“都怪你。”
年輕人不躲閃,任由陸落打着。
他沒什麼情緒,也不狡辯。
陸落也不真的使勁,捶上去的拳頭輕輕的。
“別哭了。沒什麼可哭的。你要是真難受,會打重一點,我受得了,別哭就行。”年輕人道。
“你不走,我就不哭。”
年輕人冷冷笑了笑,“落落,你已經不是小孩子,別鬧脾氣。”
“你別走,我去求爹爹。”陸落哭着說。
“我不需要,誰都不用憐憫我。”年輕人聲音一提,憤怒道,轉過了身子要走。
陸落拉住了他的衣襬,嗚嗚又哭了。
年輕人停頓了片刻,回身握住了陸落的手。
他的手是冰涼的,眼神也是。
“等我,不許嫁人,記住了?”他說。他說話的時候,語氣也是陰涼的。
陸落跺腳,眼淚流的更兇:“你還有心思說這個?”
“我是說真的。”他道,“不許哭了,答應我。”
他握住陸落的手,握得有點緊。
陸落欲奪回來,卻被他緊緊圈固住。
“說呀!”他蹙眉不悅,沒了耐心。
“好。”陸落回答,說罷眼淚又奔騰而下,雙頰緋紅,舌根都有點軟了,“你得回來。”
“嗯。”年輕人保證,語調無起伏,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勉強。
“多久?”
“五年!”年輕人道,神色瞬間陰鷙,“五年之後,我一定是最出色的術士,比你養父還要厲害!”
陸落算了算,說:“五年?那我就二十歲了。”
“怎麼,等不起?等不起就別哭,回山上去!”年輕人斜睨她,帶着幾分煩躁,“別對我耍性子,我不會像你養父那樣哄着你。”
“我等,我等!”陸落立馬就軟了。
“乖。”年輕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頰,似撫摸寵物,神態裡終於有了點溫柔。
他始終心平氣和,沒有半分動情,也無離別的悲傷。他冷眼旁觀着少女的心動,說不出的冷漠。
只有陸落一個人的付出,他很高傲接受着她的崇拜和愛戀。
而後,陸落的四周寒潮漸漸褪去,天氣暖和起來,她聞到了青草的芬芳,還有奶茶酒的香醇。
好像過了很久,也許五年,也許十年。
四周歡聲歡聲笑語,全是她聽不懂的。
她的頭上,蓋着厚厚的紅蓋頭,眼前一片迷濛。
她是新娘子的裝扮。
等蓋頭掀起來,她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臉。
他還是那樣的容貌,只是變得成熟,肌膚也是古銅色,眉眼更加的深邃。
唯一不變的,是他那雙眸子,冷漠陰涼,沒什麼生氣。
“高興嗎?”他問。
陸落垂了頭,修長的羽睫覆蓋下來,看不清表情。
他則擡起了陸落的下巴,讓她看着他:“高興嗎?”
陸落輕輕嗯了聲,心裡卻感覺很涼,她不高興,她甚至不知爲何不高興,不過她還是迎合着說了句吉利話。
“高興就好。”男人說,神態倨傲冷漠,帶着不可質疑的權威,“過來,靠近些!”
陸落挪了挪,貼着他坐下。
他將陸落摟入懷中,輕輕吻住了她的脣。他的脣有點乾燥,帶着酒的清香,神態依舊冷漠。
陸落知道這是新婚,可她心裡空空的。
她推開了丈夫:“我......我覺得不對勁,我好像忘了什麼事。”
“什麼事?”他問,語氣輕蔑,似逼迫,也似嘲諷。
陸落有點慌,她不記得了。
“我不知道。”陸落迷惘的說,“我爹爹呢,咱們怎麼在草原上?”
男人猛地站了起來,不快道:“那等你想起來。”
他生氣了。
“你別走,你別走!”她慌了,像小時候那樣,緊緊拉住了他的衣襟,焦急道,“你不許走。”
“我走什麼走,你現在是我的妻!”男人冷哼着回身,不再輕柔的試探,而是強悍將她壓在了氈毯之上,完成了新婚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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