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咱們能找到那個人嗎?”
淳寧郡主一襲天藍色的男子裝束,眉眼雅緻,靜靜立在墳墓前方。
暖春三月,江南春景旖旎。一株桃樹被風捲過,洋洋灑灑的粉嫩新蕊,落在青草扶蘇的墳頭上。
淳寧郡主很少到墳地,陽光暖暖照下來,每個月的臉上都有光影,那光影錯落的瞬間,讓她害怕。
她一害怕,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說話,雖然她前面的白髮老者讓他們噤聲。
她對墳地莫名的敬畏。
“嗯。”老者輕輕應了聲。他的態度平淡,語氣緩和,衆人卻知道他不悅了。
淳寧郡主就立馬斂聲。
片刻之後,她適應了墳地的氣息,四周明亮,她心情微微放鬆,就沒那麼緊張了,默不作聲跟着老者。
這位老者叫宋諶,是位出身徽州的術士,他擅長驅邪捉鬼,安寧家宅,他在徽州頗有名氣。
他身後還有六個人,都是他的徒弟,年紀最大的四十歲,最小的二十歲,而淳寧郡主是他的第七個徒弟。
淳寧郡主在徽州小住,她重新修建了一個後花園,動了地氣,又不懂風水,將宅子弄得跟聚陰池似的。無數陰煞涌入。
她自己大白天就能看到鬼。
淳寧郡主六歲的時候,她的父親晉王寵愛過一個侍妾。
那小妾恃寵而驕。對她晉王妃很不恭敬,還懷了孕。
晉王妃就叫人,當着晉王的面,活活打死了那侍妾,當時晉王的孩子們全部在跟前。
晉王那次氣得吐血。
所以,淳寧心中最可怕的鬼。就是那個侍妾。被打得血肉模糊。
她在幻象中,天天看到那個侍妾,嚇得半死。
宋諶幫她妥善處理了。
從此,淳寧郡主就想拜宋諶爲師。
可惜,宋諶不想收她爲徒,卻願意帶着她,教習些術法。
饒是如此,淳寧還是稱宋諶爲師父。
“好了,東西都拿出來!”宋諶對他的徒弟們道。
這些徒弟們就拿出了各種法器。擺在宋諶面前。
宋諶在墓地畫了個符咒,擺上法器,形成了聚集陰煞的作用,可以把墳地的煞氣。吸入他的法器,從而讓法器變成戾器。
他做這種事,看上去很像歪門邪道,但是效果極好,辦什麼事都心想事成。
淳寧知道她師父來湖州的用意,她也清楚,他們同樣會心想事成的。
思及此。淳寧郡主脣角微挑。
淳寧郡主跟着宋諶學習術法,已經三年多了,她學了很多的真本事。
“我應該已經比陸五娘厲害了!”淳寧不止一次這麼想,“顏浧愛陸五娘,不就是因爲被她下蠱了嗎?”
淳寧苦修術法,有兩個目的,第二個目的就是給顏浧下蠱。
她離家的時候,打開了她家裡的太遊關,讓附近的陰煞入宅,從而家裡鬧鬼。
她說害怕,非要回徽州,王爺和王妃也嚇壞了,家中不安,更不敢留她,就連忙派人護送她,淳寧就順利離開了京城。
一離開京城,她就擺脫了家僕們,直接跟着宋諶南下。
同時,她也知曉了顏浧在江南。
他們在墓地忙活了片刻之後,宋諶的徒弟又去抓了只山羊。
他們提着山羊,回到了城裡。
有個十七八歲的小子路過時,宋諶給四徒弟使了個眼色。
那徒弟就上前,輕輕拍了下那個小夥子,將符咒貼在他身上,然後讓那個小夥子抱住了羊。
然後,他們默默後退,消失在街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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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有個人撞客,也是在西市,好蹊蹺!”陸落晚上去母親的院子用晚膳,聽到暖雪說道。
暖雪是最擅長打聽消息的。
前日西市鬧撞客,今兒又鬧,着實可怕得很。
“真的?”聞氏也吃了一驚,此事太怪了。
“千真萬確!”暖雪道,然後她問陸落,“五娘,你是得了先機的神仙,可知道此事的緣故?”
陸落搖搖頭,笑道:“我不知情。”
“是壞了風水嗎?”聞氏憂心忡忡。
湖州是個安居樂業的地方,聞氏不願它烏煙瘴氣;而陸落是玄女,她的名聲傳遍了湖州府,湖州府出了怪事,陸落就躲不掉。
人們或寄希望陸落去驅邪,或懷疑就是陸落搞鬼,讓陸落的處境很尷尬。
聞氏擔心女兒。
“可能是有人作惡吧。”陸落道。
她說得很隨意,就是那麼順口一提,說罷就端起湯,小口慢慢喝着。
聞氏卻放下了筷子。
“是人爲的?”聞氏問陸落,見陸落還在埋頭喝湯,聞氏接過了她的小雕花銀勺子。
陸落這才擡頭,笑道:“我真不知道。”
“萬一有人作惡,此事會牽扯你。”聞氏這時候腦子特別清楚,她知道世俗的流言蜚語會說什麼。
陸落只怕是要很慘。
而且,顏浧在湖州查案,案子遲早會牽涉到術法。
一旦出現了術法,顏浧第一個肯定會懷疑陸落。
不僅如此,那天在西市鬧撞客,正是顏浧到湖州府的第一天,他親眼看到陸落在現場。
聞氏很擔心女兒。
顏浧若是混賬將陸落視爲嫌疑之人,那麼陸落該多難受?
聞氏一想,就停不下來了。
晚膳之後,她留下了陸落。
“你去查查,到底爲何一連兩次在同一個地方鬧撞客?”聞氏語重心長對陸落道,“落兒,這滿湖州城裡,你的生意做得那麼好,原本就招人嫉妒。
他們不敢對付你,是因爲你是玄女,他們怕你。可總有人不甘心,花錢去請更厲害的道士來陷害你,豈不是叫你聲名掃地?”
聞氏也不想陰謀論,更不會覺得全天下都在跟她女兒作對,她只是一個含辛茹苦的母親,一點微小的戒備都不肯放過,怕傷及女兒。
“我查過了。”陸落道,“前日那件事,就是撞客,沒什麼稀奇的。”
“那今天這個呢?”聞氏蹙眉。
“我再去查查。”陸落笑道,“娘,您怎麼草木皆兵啊?”
聞氏見陸落一派坦然,滿心的沉重頓時減了一半,後來再想,也許她太多心了,也太把陸落當回事了。
滿湖州府,做大生意的人多得是,陸落那小鋪子,不值一提。
陸落安撫好了母親,從正院出來,再次夜觀天象,發現破軍星一如既往發生了變化。
她心中對此事,差不多就有了個六七成的輪廓。
只是,她不知道對方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或者說,她不知對方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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