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2章 耐人尋味
遊戲時間AM01:21
沉默的屠戮終於告一段落，清冷的月光下，黑鋒戰士們開始高效而迅速地清理戰場，而作爲第十九軍團這支先遣軍的負責人，同時也是唯一的倖存者，失去了兩條手臂，就連武器都無法拿起的米蘭森則頹然地嘆了口氣，木然的表情甚至看不出一絲悲痛。
這並不難理解，畢竟雙方的差距實在太大了，大到他甚至連難過的資格都沒有，因爲就算只看對方剛剛所展露出來的實力，他也不認爲自己麾下這支部隊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機會獲勝。
“這纔是沙文帝國真正的實力嗎？”
米蘭森踉蹌着後退了兩步，靠在一棵繁盛的萊諾樹上，舔了舔自己乾裂的嘴脣：“如果真是這樣，那犀角要塞可就危險了啊……”
始終沒有對米蘭森下殺手的亞瑟聳了聳肩，攤手道：“就現在看來的話，你這個說法倒也不算錯，但威脅到西犀角要塞什麼的，從來都不是我們的目的呀。”
後者先是一愣，隨即啞然失笑道：“怎麼？難道你們還想把我格里芬滅了？這玩笑開得恐怕有點大啊。”
亞瑟饒有興趣地眨了眨眼，好奇道：“怎麼說？”
“我承認你們的實力，無論是你，還是你手下那些戰士，都是讓人有些難以理解的精銳。”
身爲一個將死之人，米蘭森也沒有藏着掖着，只是直言不諱地對面前這位理應死去的沙文皇子說道：“但就算你們能擊垮我所隸屬的新編第十九軍團，在格里芬真正的力量前依然什麼也不是，無論是我還是犀角要塞的軍團，甚至後面的瓦雷利亞家族，都不足以代表帝國深厚底蘊的哪怕冰山一角。”
亞瑟微微頷首，輕笑道：“看得出來，你似乎並不爲自己當前所在的部隊感到驕傲，前主力軍團的人嗎？”
“呵……”
米蘭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隨即便沉聲道：“你們很強，非常強，就算比起阿道夫自由領最精銳的特戰部隊也不逞多讓，但說句實話，你們的實力依然不夠資格讓沙文成爲格里芬的對手，就算再加上沙皇之劍騎士團、颶風法師團也一樣。”
“中肯的，正確的。”
結果亞瑟確實讚許地點了點頭，莞爾道：“但這並不重要，畢竟我們從未想過僅憑一己之力去挑戰格里芬這頭可怕的獅子，而且你所看到的這支部隊，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我相信自己總能看到更加恢弘的風景。”
米蘭森皺了皺眉，卻在開始思考這番話前阻止了多此一舉的自己，如果可以的話，他這會兒更想在死亡來臨前多回憶回憶自己的妻兒，所以便乾脆利落地閉上了雙眼，一邊試圖將思念之人的身影深深烙印在靈魂深處，一邊平靜地等待着生命的終結。
然而，他預料中的死亡卻並未如期而至。
“你這樣直接沉默下來會顯得我很呆……”
亞瑟撓了撓自己的鬢角，俯身拾起了米蘭森那條仍舊緊握着長刀的右臂：“尤其是在我並不打算立刻殺掉你的情況下。”
米蘭森猛地睜開雙眼，忍不住對正在向自己左臂走去的亞瑟喝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能感覺出你對這個世界……或者說是對某個人的留戀，而正是這份留戀，讓我改變了至少在今晚不留下哪怕一個活口的主意。”
亞瑟拾起米蘭森的左臂，轉頭對後者挑眉道：“事實上，比起過去的亞瑟·伯何，我現在對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事物都有了更深層次的瞭解，比如說你此時此刻對某人的留戀，比如說那個最開始救了你的人，在臨死前掛念的都是你，她甚至沒有哪怕一個瞬間爲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
米蘭森的瞳孔驟然收縮：“勞妮……”
“勞妮？原來是一位女性啊。”
亞瑟有些恍然地拍了下手，歉然道：“抱歉，發動第一次攻擊時我離得太遠了，雖然鎖定了你的氣息，但能做到的其實也只是確定大致方向而已，雖然能夠隱約捕捉到你們的情緒和行動軌跡，但性別什麼的就沒辦法確定了。”
米蘭森並沒有說話，只是將嘴抿成了一條線，原本就有些發青的面色多了一抹蒼白。
而亞瑟則是用輕快地語氣問道：“所以說，那位名叫勞妮的女人，是你的戀人？畢竟她可是把你看得比她自己還重。”
“不……”
米蘭森艱難地嚥了下口水，聲音有些嘶啞地說道：“她只是我的副官。”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除此之外，包括勞妮在軍官學院低等部時就很喜歡找自己請教問題，畢業後拒絕了兩門子爵家的聯姻請求，義無反顧地加入了第七主戰軍團，並在自己離開那裡後的第二年因爲‘犯錯’而‘被迫’退伍，只得來新編第十九軍團‘投奔’自己之類的內容，知道剛剛纔猛然意識到什麼的米蘭森並未提及。
深愛着妻兒的他只是眼眶微紅地垂下雙眸，決定像過去那樣始終被勞妮矇在鼓裡。
而亞瑟也沒再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只是在沉默了半晌後淡淡地說道：“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米蘭森·瓦雷利亞先生。”
“什麼？”
“死在這裡，亦或是加入我的麾下，將一切獻給罪與王。”
“罪與……王？”
“史詩強者終歸是珍貴的，再加上你並不令我覺得討厭，我才願意讓這次‘泄憤’變得不那麼純粹，所以，選擇吧。”
“我並不認爲一個失去了雙臂的史詩有何意義。”
“術業有專攻，那不是你或者我需要擔心的事。”
“我的妻子和兒子還在格里芬。”
“瓦雷利亞家的絕對控制區內？”
“不，他們在皇都布羅瑞德，我兒子在上帝國藝術學院學前班，跟我的妻子、父母一起住在舊城區……”
“如果我願意承諾你最晚一週後就能跟他們團聚呢？”
“我將奉獻出我的忠誠。”
“那會是一個分外痛苦的過程，相信我，如果你在這裡死掉的話，或許還要舒服許多。”
“對瓦雷利亞家有用的是我，他們不會在我戰死後繼續照顧我的妻兒，而且……呃……”
“呵呵，我懂了，看來你有一位美麗的妻子。”
“我希望你能遵守承諾。”
“是啊，我也這麼希望。”
……
遊戲時間AM03:21
格里芬王都布羅瑞德，白瑰行宮，三層露臺
“殿下。”
身穿一襲宮廷禮服的女官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茶桌前，動作輕柔地爲自己的主人披上一件天鵝絨斗篷。
“謝謝，親愛的奈雅。”
格里芬王朝的長皇女，有着一頭炫目的淡金色長髮，身材纖細，相貌精緻柔和的歌薇兒·羅根微微一笑，將她那雙總是清澈明亮，宛若藍寶石般剔透的眼眸眯成了兩彎月牙，柔聲道：“不過我還不冷。”
名叫奈雅的女官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瞥了眼桌上那堆看似雜亂無章，但實則卻暗合某種規律的羊皮紙，不知第多少次建議道：“您該休息了。”
“我最近很難睡着。”
歌薇兒攤開小手，滿臉無辜地看着這位幾乎陪伴着自己長大的朋友：“就算早早上牀也會清醒很長時間，心情太煩躁的話，說不定睡着了以後還會夢到亞瑟，到時候又免不了要哭一場，還不如在這裡吹吹風，隨便找點事做打發打發時間呢。”
奈雅抿了抿嘴，沉默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下定決心說道：“我覺得既然殿下您已經能夠正視與亞瑟皇子有關的事了，那麼可能用不了多久就……”
“就能從對他的思念中走出去？緩個幾年後或許還能收穫一段全新的愛情？讓那個傢伙成爲記憶中斑駁的某一頁？”
歌薇兒輕笑着打斷了自己的朋友，微微搖頭道：“很遺憾，奈雅，我很清楚自己永遠也做不到，而那個人恐怕也很清楚，所以要是你也能明白的話就太好了。”
奈雅愣了一下，隨即好奇道：“那個人？哪個人？”
“自然是那個一點都不負責任，偷走了我的心後就隨隨便便死掉的壞人呀。”
歌薇兒一邊讓那支她鍾愛的羽毛筆在指間轉來轉去，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掃視着面前那些帝國內部近三個月以來有關於賦稅、民生、宴會的散亂資料，平靜地說道：“如果不是篤定我已經再沒有辦法把他從自己的世界裡趕出去了，他纔不會說出那種讓我忘掉他之類的話呢。”
“呃……”
很難跟上歌薇兒思路的女官眨了眨眼，愣是沒能把話接下去。
不過歌薇兒也沒指望對方能說些什麼，所以只是自顧自地繼續道：“總之就是這意思吧，所以奈雅你以後就不要再指望我能忘掉那個傢伙，假以時日能夠毫無負擔地擁抱新生活什麼的了，我做不到的。”
奈雅深深地嘆了口氣，低聲道：“但我不希望殿下您一直痛苦下去，而且這段時間以來，你所做的這些事我光看就覺得好辛苦……”
“但這些事其實並不辛苦，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歌薇兒矜持地笑了笑，擡起小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不是說了麼，只是找點事做打發時間而已，就像你在‘獅瞳’那邊同樣有一份兼職的性質差不多，看起來挺忙活，其實並沒有做什麼事情。”
奈雅的面色頓時一僵：“殿下，我……”
“你加入獅瞳的原因是爲了我，只不過作爲這個國家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半步傳說，奈雅你註定不可能只在我這裡當一個女官，至少名義上不行。”
歌薇兒用聊家常的語氣說着讓奈雅快要哆嗦出殘影的話，嘴角那抹微笑顯得很是愉快：“我的奶媽，也就是你的母親原本就是皇室情報機關的掛名成員，儘管在兄長繼位後慘遭解散，但他重新整合出的【獅瞳衛隊】在性質方面其實差不太多，所以你會被吸收進去也是順理成章。”
奈雅艱難地嚥了下口水，磕磕巴巴地說道：“我……這……呃……”
“別緊張，我知道你只是怕我擔心才一直沒說的。”
歌薇兒拍了拍奈雅的手背，柔聲道：“而且我也知道哥哥心疼我，所以你雖然進了獅瞳，但也只是多了你原本就會做的【保護歌薇兒】這個職責而已。”
奈雅撓了撓自己的黑色蓬蓬頭，苦笑道：“所以殿下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很久了，但因爲怕你胡思亂想就一直沒說。”
歌薇兒放下手中的羽毛筆，輕聲道：“不過以後我可能會拜託你做一些事，所以覺得現在就把這層紙捅破會比較好，嗯……抱歉啦，我其實沒想嚇你的。”
一直以來都把自己僞裝成個人畜無害的普通姑娘，實則正如歌薇兒所說其實是‘格里芬王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半步傳說’的半精靈奈雅·青頌扯了扯嘴角，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也沒有被嚇得很厲害……嗯？”
話還沒說完，她的目光忽然一凝，隨即又在下一秒放鬆了下來。
“怎麼了？”
歌薇兒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筆，好奇道：“這個時間……難道是伊莉莎來了？”
剛剛通過氣息鎖定認證了‘不速之客’身份的奈雅面色複雜地點了點頭，頗具挫敗感地說道：“是的，伊莉莎殿下剛剛來到行宮前，但……殿下您是怎麼知道的？”
“猜的。”
歌薇兒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隨即便從桌下拿出了第二隻杯子，一邊慢條斯理地爲自己的妹妹準備茶水一邊說道：“那就麻煩你請她上來，然後在二層稍微等一會兒吧，伊莉莎會在這個時間過來，恐怕是有南邊的消息了。”
……
三分鐘後
“我剛剛收到了兩則消息。”
步入露臺的第一時間，伊莉莎·羅根便直截了當地對自己的姐姐說道：“第一個，是來自加雯那邊的，她找我要一家人，是新編第十九軍團的統領之一米蘭森·瓦雷利亞妻兒與父母。”
“也就是說……”
“沒錯，米蘭森·瓦雷利亞率領的先鋒軍已經被除名了。”
“第二個消息呢？”
“我在第十九軍團中安插了不少的異界人內線，而其中一個人剛好是這支先遣軍的成員，而他在‘臨死前’發來了一則頗爲耐人尋味的情報……”
“有多耐人尋味？”
“相當耐人尋味。”
第一千六百七十三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