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星,萬骨窟。
冥心聽到磨劍老人的悲呼,輕輕揮了揮手,一道金光大道自萬骨窟延伸至磨劍老人腳下。
遠志和尚見狀,遲疑道:“他若進入,多半會死在其中。”
神如夢低吟道:“對於他來說,生死已經不重要了。”
遠志和尚微微頷首,不再多說什麼。
磨劍老人很快來到了萬骨窟外,顧不得拜見神如夢與冥心,而是情緒激動的看着萬骨窟,口中呼喚着少主。
陸宇站在墓碑前,靜靜地等候。
冥心道:“你去吧,那兒葬下了昔年名動天下的傳說。”
磨劍老人身體一顫,悲慼道:“不!不會的,少主……”
懷着滿心傷悲,磨劍老人衝入了萬骨窟,許多灰色、褐色、綠色的詛咒符文纏繞在他身上,可他根本不在乎。
正如神如夢所說,此時此刻,生死對於磨劍老人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他在意的是地府昔年的少主。
一路狂呼,磨劍老人滿臉淚水,跌跌撞撞,終於來到了陸宇身側。
當他看清楚墓碑上那一行字跡時,整個人頓時大哭,一下子跪在了墓碑前。
“少主…老奴…老奴…嗚嗚…”
磨劍老人哭得傷心極了,他眼中充滿了絕望,心中有着無盡的痛,這是他昔年最敬重的少主人。
磨劍老人曾爲狄永磨劍,曾爲他的侍童,他拖着一口氣,癡癡地等候,只爲少主有朝一日能重返不老谷。
哪想,昔年一別,竟成爲了永訣。
陸宇默默地站在那,什麼話也沒有說,任由磨劍老人痛哭。
這是地府的痛,是磨劍老人心中的夢,但卻葬在了此處。
“下次你路過,人間已無我。”
短短的十個字,道盡了悲歡離合,給人一種無限遺憾的感覺。
磨劍老人傷心欲絕,這十個字他曾見過,乃是昔年神帝狄影所留,就記載於地府傳承的最後一頁,蘊含着地府一脈的無上奧義,但卻充滿了詛咒。
“當年,創派始祖曾說過,竊取了時光之力,會受到時光的詛咒。想不到…少主…”
磨劍老人大呼,眼中淚光閃爍,流露出無盡的悽苦。
陸宇眼波微動,輕聲道:“昔年,天川皇朝的公主叫什麼名字?”
磨劍老人楞了一下,緩緩擡頭看着陸宇,眼中含着悲痛。
“天珏公主。”
陸宇劍眉微皺,沉吟道:“珏乃玉中之王,指合在一起的兩塊玉,原本寓意着吉祥,可惜……”
磨劍老人情緒激動,問道:“可惜什麼?”
陸宇看着老人,輕嘆道:“珏與訣同音,天珏、狄永,天地永訣,如夢成空。”
磨劍老人傷心道:“爲什麼有情人不能終成眷侶呢?”
陸宇幽幽道:“因爲,竊取了光陰之力,就會受到光陰的詛咒……”
磨劍老人仰天嘶吼,口中鮮血狂涌,他不接受,他恨蒼穹。
爲什麼這樣,爲什麼?
陸宇眼中閃過一絲痛楚,身外光陰流淌,形成了一個絕域,將詛咒驅除。
“我們該走了。”
“不,老奴要陪着少主!”
磨劍老人傷心大哭,不肯走。“他把自己葬在這,就是不想有人知道他的歸處。他在臨死前已經明白,時光的詛咒無處可躲。天荒不滅,指的不是永久,而是肉身不朽。所以,天珏公主選擇了化爲一塊
石頭,以對抗歲月的腐朽。那一刻,她其實就已經死了,只是她希望狄永能活着,所以留下了,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誓言!”
磨劍老人悲痛欲絕,癡狂道:“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不肯給他們一條活路?”陸宇道:“天若有情天亦老,狄永在墓碑上留下這十個字,就會用來回應天珏公主的天地合。下次你路過,人間已無我。他們之間其實互有感應,兩人幾乎是一起死的,只
不過地點不同。”
磨劍老人聽的癡了,他從未想過,少主狄永與天珏公主是同一時期死的。
他一直以爲少主那時候正在逃離,在圖謀東山再起,欲與天川神皇爭抗到底。
哪想,傷勢極重,命不久也的狄永在感知到心愛之人死去的消息後,整個人生無可戀,最終選擇了葬身此處,於死前妙悟了前因後果,洞悉了天殿與地府之間的瓜葛。
這是歲月的詛咒,註定無法逃脫。
陸宇提着磨劍老人走出了萬骨窟,對他說:“狄安快回來了,你不想再見他一面嗎?”
心存死志的磨劍老人身體一顫,暗淡無光的眼中多了一絲顏色。“我有何臉面見他呢?告訴他少主已經死了?地府已經垮了,我們已經沒必要活下去了?當年,狄安不惜一切,血戰到死,而我呢?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我恨自己沒用,
幫不上什麼忙,我恨自己爲什麼活着。”
陸宇道:“狄永雖死,但地府的傳承還有狄安延續,你若這樣死了,纔是懦夫!”
冥心輕嘆道:“回去吧,你就算要死,也應該把一切給狄安說清楚。”
磨劍老人淒涼一笑,木然的點頭,跟着陸宇走了。
一行人離開了永夜星,這兒詛咒恐怖,連神如夢與冥心都心神不安。
遠志和尚愁眉不展,他只是神王級高手,佛法難以抵禦詛咒的侵襲,身上多了一些灰色物質。
陸宇看了遠志和尚一眼,身外歲月之河浮現,宛如弧形的刀鋒,繞着遠志和尚轉了一圈,就把他身上的詛咒斬斷。
“多謝聖子相助。”
遠志和尚鬆了口氣,連忙感謝。
“這是你應得的,離開這兒後,我們從此互不相欠。”
陸宇望着浩瀚的佛域,髮絲上繚繞着歲月的斑駁。
遠志和尚臉色一暗,嘆息道:“貧僧明白。”
凝影一直站在司徒玉華身旁,見陸宇、冥心、神如夢、磨劍老人歸來,連忙迎了上去。
“聖子,那邊……”
凝影想問,卻又發現陸宇臉色沉默。
冥心道:“走吧,先離開這再說。”
白玉、左翩翩、秀玲等人都頗爲好奇,但誰也不好多問。
離開西天域後,陸宇一行人辭別了遠志和尚,準備返回神荒北域。
“聖子與諸位女皇一路慢走。”
遠志和尚揮手送別,望着遠去的一行人,眼中多了幾分擔憂。陸宇那句互不相欠代表着雙方的關係走到了盡頭,日後是敵非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