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如今來看,蜀漢大事不妙了,黃巾居然能繞過劍閣進入蜀中腹地,如今蜀中守備空虛,還有誰可制約他們,至少咱們這三萬兵馬肯定沒有這個實力!”
大軍剛剛停下不久,就地進行休整的時候,一個年輕將領便驅馬上前在魏延身邊擔憂的交談起來,他正是魏延長子魏昌。
魏延率領自己部曲投效蜀漢時日尚短,還不足以在蜀漢軍中豎立自身威望地位,手下也沒幾個可用之人,也就是自己帶來的嫡系部曲算是真正可以支使的。
魏昌其實不算是什麼天資卓越的將才,卻已經是魏延的左膀右臂了。
聽到兒子這般判斷,魏延也是緊鎖着眉頭一臉難色,連兒子都能看出來的事情,他如何能不明白,只是事實比魏昌說的更爲嚴重。
“何止是蜀漢大事不妙啊,是吳蜀聯盟都大事不妙了,是這長江南岸僅剩的門閥大戶都大事不妙了,此戰吳蜀聯軍還未與黃巾主力正面交鋒,就已經處處起火首尾難顧,後面根本就不可能打得過了。”魏延說話之時語氣深沉,帶着極大的憂慮。
魏昌先是一愣,隨後也是一陣沉默,顯然也醒悟過來。
說來,到現在爲止吳蜀和玄夏主力還沒有真正意義上正面開打,南方就招架不住了,那真正開打了之後會是個什麼場面根本就不敢想象。
若是揚州蜀中接連失陷,那吳蜀兩國的命根子分別就被黃巾攥住,這次戰爭還有贏的可能嗎?
“父親是說,吳蜀聯盟已經輸定了?”雖然心中已經隱隱有所判斷了,但魏昌還是不敢完全肯定。
魏延下了馬,一邊往距離只有幾十裡遠的涪城看了一眼,一邊往另外方向的成都看了一眼,神情明顯是在思索什麼,卻也不耽誤回答魏昌的問題:“雖說如今吳蜀局勢危急,翻盤的希望渺茫,但世事無絕對,我們最好還是做好兩手準備。”
魏昌也不由的緊張起來,天下大勢變化之下,沒有人能獨善其身,這次戰爭的結果也關乎着他們父子的命運。
若是黃巾取勝吳蜀滅亡,那麼他們作爲豪強士族的一份子,免不了要遭受黃巾的清算公審,或許本人可以因爲沒有作孽而保留小命,但是家族和個人的階層滑落卻無法避免。
能好好當着老爺作威作福,誰又願意重新去拿鋤頭在土裡刨食呢.
可是若要站在吳蜀一方與黃巾拼命,現在看來九成九也就是個自尋死路的下場,這樣別說階層滑落了,連小命都保留不下,想刨食都沒得刨了。
魏昌感覺,如今已經到了命運的岔口:“父親,我們該如何做纔好?”
魏延此時此刻的感覺,正如此前涪城縣令馬邈一樣,心裡正在經受劇烈的思想鬥爭,這時候一步走錯,帶來的結果可能就是生與死的差別。
看到魏延久久不語,魏昌更是緊張。
往前去,就要面對那強大到令人窒息的黃巾,這究竟能有多少勝算,魏昌只要想想就頭皮發麻。
若是能佔着劍門關和黃巾打,那還能掰掰手腕,人家都已經殺進來了,他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打的贏黃巾。
此次回援的這三萬大軍裡,唯一能指望的是魏延自己本身帶來的一萬私兵部曲,劉備調配的兩萬役兵根本就不經打。
就這點實力能打的過兩萬如狼似虎的黃巾?
魏昌再喝十壺酒也說不出這種話。
許久之後,魏延終於是有所反應了,只見他眼睛微眯的看着劍門關的方向道:“黃巾拿下涪城必會夾擊劍門關,我軍實力根本不足以阻擋他們行動,恐怕不得不接受劍閣失陷的現實了,爲今之計只有儘量止損,大軍修整片刻之後,立即掉頭往成都開進。”
魏昌聞言怔了怔,顯然有些意外:“這若是就這麼放黃巾入關了,也就等於把蜀中拱手相讓了,便是死守成都又能如何呢?”
魏延沉聲道:“我們能做的就是保全都城等待陛下大軍回援而已,若是陛下還能回來,蜀中仍有收復之希望。”
說罷,魏延只是拍了拍魏昌的肩膀,便不做更多解釋,往別處去了。
魏昌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他在魏延眼中看到了意味深長的意味,顯然魏延有些話並沒有說完,這讓並不聰明的魏昌只能事後慢慢細思。
好在魏昌雖然不算聰明,但好歹還算認真,想着想着還真有了些體會。
回到成都與其說是忍痛取捨保全實力等待劉備回援,還不如說是後退一步再看看局勢發展。
若是劉備當真回來趕走黃巾,自己保住成都便是一功,若是劉備回不來,這邊完全沒了退路,也就可以考慮投降了。
說到底,魏延仍是不敢完全做出決定,他要再等等再看看,以吳蜀聯軍主力戰場的結果來決定自己的選擇。
魏昌細想下來,這退一步不失爲一種選擇,至少不必去和黃巾正面碰個頭破血流,退守成都倚仗城深牆高的便利纔有資格和這兩萬黃巾叫叫板。
至於劍門關失守蜀中淪陷,這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而所謂退守成都拱衛皇城,也可以是挾持朝廷隨時保留向黃巾投降的可能,屆時只要把蜀漢朝廷上下所有人以及劉備親眷一起打包獻給黃巾,那也是大功一件了。
想明白了這些,魏昌不禁爲魏延的高瞻遠矚而服氣,可以說這樣幾乎是目前狀況下最有利於自身的選擇了,既保留着劉備歸來的可能,最差也有機會向黃巾投降。
思路打開之後,魏昌的心思也就稍稍安定下來,心道總歸不至於走到絕路。
當下局勢風雲變幻牽一髮而動全身,自家父子手中拿着這三萬大軍,考慮的事情已經不是如何爲蜀漢效力,而是靜靜觀察天下大勢的發展,爲自身謀取可能的利益。
爲劉備效死,爲蜀漢獻身,投效蜀漢不久的魏延父子並沒有這樣的覺悟。
而心中懷有這般念頭的人,或許也不僅僅只是魏延而已。
便是那襄陽戰場的鄧當,雖然心路歷程與魏延截然不同,卻也殊途同歸,和自身所屬的勢力漸行漸遠,乃至直接站在了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