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语不愿回去也在姚凤歌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她能直接拒绝。姚凤歌淡淡的笑了笑,心想这个妹妹的腰杆子是越来越硬了。
韩明灿在一旁笑道:“请少夫人见谅,我脸上现在这个状况也不适合回去,请少夫人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且宽限燕语这几日,等姚大人进京时,我跟燕语一起回京。绝不会让她耽误给姚大人请安。”
姚凤歌自然不能拂了长公主的面子,于是笑道:“那你们就在这里住几日,我先回去。等初六那日一早二妹务必回城。父亲也有大半年没见你了,每每有书信来,都要问及你的境况,想来心里也很是挂念你的。”
姚燕语忙答应着:“姐姐的话燕语记住了。”
姚凤歌没再多说,只瞧着珊瑚等人把自己用的东西都收拾了包裹,随着苏玉祥上车离开。
韩熵戉见妹妹在这里住了几日脸色颇好,下巴上的疤痕只剩下了一道白印儿,而且过不了几天白印儿也会消失,心里自然高兴。临走是又叮嘱了妹妹一番,方跟苏玉祥一起离开。
姚燕语送众人出庄,看见姚凤歌在马车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回头看,忙又笑着摇了摇手。
马车里,姚凤歌轻声叹道:“这小庄子住着真是舒服。”
珊瑚也赞道:“小庄子虽然不大,但重要的是安静。没有家里那些多事的人来往嚼说,耳根子清净了许多,不想那些恼人的事情,奶奶心里自然舒服。”
姚凤歌点头说道:“回头叫人把我在城西的那个庄子收拾一下,过了年天气暖了我要去那里养胎。”
珊瑚答应着:“是,奴婢回去就安排人去收拾。”
姚凤歌没再多说什么,侧身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心里细细的想着见父亲的事情。
腊月初三,姚远之未到,姚远之身边的一个姓曹的师爷先到了。
原来是姚远之知道女儿身怀有孕,不想让她多番操劳,便打发曹师爷带了几个家早早的下船策马疾驰进京,为的是先一步打探一下云都城中的概况并安排姚大人的起居之事。
曹师爷进京后并没急着先去见姚凤歌,而是直接去了姚家在京城置办的旧宅。
旧宅看守的仆人见了姚远之的亲笔书信不敢怠慢,忙把这是师爷迎进去好生回话。
此时姚凤歌早就派了人过来打扫房舍,又送来了新的被褥及换洗的衣裳,姚远之的书房卧室等都焕然一新,大云朝的冬天干燥寒冷,屋子并没有多大的霉味,但姚凤歌依旧吩咐人烧了铜鼎,大把的百合香整日的燃着。
曹师爷进屋子转了一圈,甚为满意。又叫了家仆进来问了些琐事便打发人散了,自己洗漱更衣后,悄悄地出去了。
腊月初六下午时分,姚远之乘坐的船只在云都城东二十里外的码头停靠,姚大人轻装简行带着儿子姚延意及五六名家仆下船。曹师爷带人到码头迎接,姚远之和曹师爷上了同一辆马车,进云都城的路上,曹师爷便把京城中王公侯伯左右宰相,各部尚书等三公九卿动向一一跟家主汇报一番。
能干的曹师爷在汇报完了这几日扫听到的各路消息之后,又把云都城里有关姚二姑娘的大部分传言都一一说给姚远之知道。
姚远之默默地听完,摸着下巴上的短髭轻声笑道:“如此说来,我这二女儿在云都城已经名声鹊起了?”
曹师爷忙道:“二姑娘的医术可谓一鸣惊人。先是燕王之女,后又是镇国公世子,再后来还有定候府世子夫人的血崩。此时连太医院里都在议论二姑娘的医术。老大人得女如此,真是一大幸事。”
姚远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老夫的这个女儿一向乖巧顺从,在家里的时候老夫还只当她是资质平庸,性子和顺,随了宋氏的性子,如今看来还是老夫走了眼。只不过——祸福相依,喜忧参半。她如今这个状况也不见得是什么大好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制造什么言论,老夫也是很被动啊!”
“老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就目前来看,事情的走向还是很不错的。最起码镇国公府对二姑娘很好,凝华长公主还亲自出面宴请过二姑娘。属下还听说,宰相府有意跟老大人结亲,丰家家孙少爷的庚帖已经送到了大姑奶奶的手里。云都城里十有六七当婚的公子哥儿都倾慕二姑娘,想娶二姑娘为妻。老大人这次进京怕是有的忙咯!”
姚远之这回倒是真的笑了:“子诫,你这是在打趣老夫么?丰宗邺的孙子会娶我的女儿为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这个老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
“啊,老大人有所不知,丰宗邺有个庶出的儿子名丰紫昼,这个丰紫昼娶妻杨氏,生有一子名叫丰少瑱,今年一十九岁。杨氏托了灵溪郡主为媒,庚帖已经送到了大姑奶奶的手上。老大人见了大姑奶奶便知道了。”曹子诫呵呵笑着,拱手说道。
“我就说嘛,丰皇后的侄子,怎么可能娶个庶出的姑娘为正室呢。”姚远之听了这番话之后,为笑着摇了摇头。
姚远之的马车进了云都城门,并没有往姚家旧宅的方向去,而是直奔文华街上的驿馆。
大云朝的规矩,外放官员奉旨回京述职,需得向皇上递交请见牌,等皇上下旨召见。
但牌子递上去,并不一定皇上就有空召见,于是便要等。而且等的这段时间又没有定数,或许是半天,也或许是半个月。
为了防止外放官员和京官私下相见,互相勾连,影响朝廷大事,也为了随时恭候皇上召见不让皇上等臣子,也为了显示自己的清白,待召见的这段时间,外放官员一般都不回府,就住在驿馆内,随时候传。
姚远之自然也不例外,进京后便跟儿子姚延意分开,自行住进了驿馆。姚延意则带着家仆先回旧宅安置,打算先回去安排一番后,次日再去定候府看望妹妹姚凤歌。
但姚二公子想不到的是,一进家门便见一个聘聘婷婷姑娘家带着十几名家丁仆妇出来迎接,姚延意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口。
“二哥。”姚燕语微笑着福身行礼,“不知父亲一路上可安好?”
“二妹?”姚延意的眼角抽了抽,心想这真的是自己那个沉默寡言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庶妹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看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可这个庶妹变得也太快了吧?不过三四个月的光景,怎么竟像是换了个人?
姚燕语看着发愣的姚延意,心想曾几何时那个八面玲珑在官商两界混的风生水起的二哥竟然也有这副神情?于是轻笑道:“二哥,父亲留在驿馆了么?外边冷,咱们快些进屋吧。”
“哦,好。好。”姚延意点点头,随着姚燕语往院子里走,一路走来他都在暗暗寻思这个神奇的二妹妹到底给自己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几个月的光景居然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变成了这般华彩斐然清丽脱俗的美人?
姚延意一时想不开,不知古人有云,相由心生。
之前姚燕语一心求平静求安稳,只想平平安安的活到老,所以把一切才华都敛在内心,与人交往也只求无过,所以言行举止尽可能的收敛,极力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平日里那些琴棋书画女工针线等功课都不好不坏,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
日子久了,嫡出的两个公子以及姚家的所有主子们便基本忽略了她的存在。连老太太宋氏也不怎么关心她。
而如今,姚燕语先是妙手回春治好了嫡姐的病,又给云漾,韩熵戈这样的权贵子女疗过伤,还救了定侯世子夫人一命。她的医术才华得到施展,便如一颗埋在尘土里的珍珠被发现,被珍视,与生俱来的流彩华光自然显露,神奕照人。
而且她这段时间又跟苏玉蘅和韩明灿这样的贵女呆的久了,又受凝华长公主的厚爱,心底那份自信隐隐散发出来,气质从里到外渐渐地发生转变。生活在她身边的人倒不怎么觉的,三四个月没见她的姚延意自然是意外之极。
姚家兄妹各怀心思往院子里走,旁边仆妇丫鬟们都毕恭毕敬的跟随左右。
进屋后,姚延意落座,姚燕语亲自奉上热茶:“哥哥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后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哥哥要沐浴更衣,便叫丫鬟们先过去伺候。”
姚延意十二分的满意,含笑点头:“辛苦妹妹了。”
姚燕语轻笑:“这有什么辛苦的,都是燕语该做的。”
一路征尘,的确需要先沐浴一番,姚延意喝了半盏茶便去后面沐浴,姚燕语看着专门为姚延意买来的两个俏丽丫鬟拿着衣物跟随离去,暗暗地长吁了一口气。
翠微见状,忙上前搀扶着姚燕语的手臂劝道:“姑娘累了一日一夜了,快来这边坐下歇歇。”
姚燕语转身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接过翠微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
看姚延意的反应,对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想来自己昨天一早便回来这里,辛辛苦苦的忙活了这一场也算没有白费。
其实说心里话,她也不想操这些闲心,只是那日姚凤歌离开蜗居小庄后冯嬷嬷趁着韩明灿睡着后,深劝了自己一次。
冯嬷嬷说,姑娘再怎么样出挑,医术再好,长公主和韩姑娘再怎么爱重,可将来的婚姻大事依然要由父兄做主。长公主也不能越过父母去直接对姑娘的婚事指手画脚。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姑娘将来嫁的好不好,则关系到后半辈子能否过的开心。所以姑娘还是多在老大人和二位公子身上花些心思。就算不刻意的讨好,但身为女儿和妹妹该做的也一定要做好云云。
姚燕语也细细的思量了冯嬷嬷的那番话。
虽然她不认为自己一定要找个男人来依靠,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讨好老爹和哥哥是势在必行的一条路。别的不说,她过了年就十七了!
十七岁在大云朝虽然不算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可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不比韩明灿,有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护着,哪怕到了二十岁三十岁嫁不出去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所以姚燕语现在最怕的是父亲一个高兴就随随便便把自己定给哪家公子哥为妻或者哪位权贵为妾了。
为了能够让父兄能够慎重的考虑自己的婚事,至少不要随随便便把自己嫁出去,姚燕语不得不离那个温暖的小窝,一大早回到京城,在姚凤歌面前打了包票,说一定会尽心尽力安排好家中琐事,不让姚凤歌这个长姐操心。
姚凤歌也知道父亲来了势必要住在驿馆,姚邸这边暂时也只有二哥住。而二哥十有八九会去定候府,到时候如果这边姚燕语安排的不好她便留二哥在定候府住下。
姚凤歌自己怀着身孕也不想冒着风险出来张罗,并且,正好可以通过这件事情考考姚燕语,看看自己这个妹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于是索性便把旧宅这边的事情丢给了姚燕语和几个老家仆。因此,姚家姐妹各打各的主意,一个放开手去试探,另一个则花费心思去做好,便有了姚延意进门时的情景。
姚延意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在俏丽丫鬟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本就风流倜傥的姚二公子整个人便意气风发了许多。
天色已晚,姚燕语命冯嬷嬷亲自盯着自己从蜗居小庄带来的两个厨娘为姚延意准备好晚饭送到他的房里去。姚延意看着饭桌上丰盛的饭菜心中甚为满意,因问:“二妹妹呢?”
冯嬷嬷忙回:“二姑娘说二爷一路劳顿,她就不过来打扰二爷休息了。另外,二姑娘叫人炖了人参鸡汤还有几样南味的糕点,悄悄地送到驿馆去了。”
姚延意满意的点点头:“二妹虑事很是周全,很好。”
冯嬷嬷躬身道:“二爷若没别的吩咐,奴才就不打扰二爷用餐了。”
“嗯,你退下吧。”姚延意摆摆手,遣退了冯嬷嬷,又唤了两个丫鬟来服侍用饭。
这两个丫鬟虽然是新买来的,但却被冯嬷嬷严厉教导过,况且她们的卖身契还攥在姚燕语的手里,因此在尽心服侍的同时,自然不忘了少提一下二姑娘的好。
姚延意多精明的一个人,浑身上下被服侍的百般熨帖的同时,心里又暗暗地赞了一下庶妹的聪明。
姚家人从来不怕聪明人,就是怕有些人愚昧不化,怎么点都点不透。
之前姚延意不喜欢家里的两个庶妹自然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因为庶出的姑娘在他这个嫡出的二爷眼里实在是低了一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姚燕语太过温厚,姚雀华太过伶俐。
太过温厚则是愚傻可欺,太过伶俐则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是以姚远之和两个儿子都不怎么喜欢。
吃着美味佳肴,喝着美酒佳酿,姚延意默默地想,还是大云京都的风气教化人,姚燕语在京都呆了几个月,也变得聪明了。
姚远之在驿馆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下午皇上便传旨召见。把同来进京述职的川陕总督给羡慕的不行。
皇上在文华殿召见姚远之,两江一带今年风调雨顺,税收岁贡全都一丝不少的缴纳上来,收成好了,老百姓便安居乐业,两江的政务,商务以及兵防等都让皇上很满意,对姚远之自然少不了褒奖一番。
姚远之心里很高兴,又当即叩首跪拜,表了一番忠心。
皇上对姚远之这个人一直都挺满意,因微微笑道:“爱卿平身吧。朕有些困顿,你陪朕出去走走,透透气。”
御前总管大太监忙拿过皇上的紫貂披风上前来给皇上披上,姚远之躬身垂手陪在皇上身后出文华殿往御花园里去透风。
御花园里,即便是隆冬腊月,景致也是极好。山石玲珑如玉,亭台雍容气派,翠竹依依随东风而舞,梅花朵朵与春雪交映。
皇上一声不响的在园子里散步,姚远之也不敢多说,只得乖乖的跟在皇上身后。有道是多言多错,伴君如伴虎,聪明的姚大人此时绝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迈一步路。
皇上走了一会儿,忽然回头笑问:“我听闻你有一个懂医术的女儿?”
姚远之眼角猛地一抽,忙低头回道:“微臣的二女儿自小喜欢看些蹊跷的古书,臣家中书房里有祖上收藏的几本医书,那丫头经常翻看,微臣到底也没在意,谁知道她竟学了些医术。不过到底是女儿家,那点小聪明也难登大雅之堂。让皇上见笑了。”
皇上呵呵一笑,说道:“你这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女儿可是救了朕的一员猛将啊!”
姚远之已经听曹师爷说过姚燕语给镇国公世子接筋脉之事,当时也觉得匪夷所思,想不到这事儿居然惊动了皇上,于是忙躬身道:“镇国公世子转危为安,此乃皇上洪福庇佑,小女也不过是侥幸而已。”
皇上笑了笑,摇头说道:“不是侥幸。朕专门教人去问过空相大师了,你的女儿居然懂太乙神针。虽然她没有名师指点,没领悟到太乙神针之精妙之处,不过她能够续接筋脉,又自己配置了制外伤的药粉,也已经很难得了。这就比军中的那些拿俸禄的军医们强。”
皇上这话已经是对姚燕语极大的肯定了,但姚远之却不敢多说,只是连连躬身,颤声道:“微臣惶恐。”
“对了,你女儿配的那个药粉据说止血治伤很有奇效,不知这药方复杂不复杂,所用的药材贵不贵?”皇上忽然止住脚步,笑眯眯的看着姚远之。
姚远之忙道:“微臣回去便让小女将药方写好,呈给皇上。”
“啧!”皇上笑着摇头,“姚远之你这人可真是有趣啊!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朕是那种跟小姑娘伸手要药方的人么?”
“不,不,不!”姚远之吓了一跳,赶紧的跪在地上,“微臣不敢。微臣是觉得自己一家备受皇上恩泽,小女闲来无事琢磨的什么药方如果能为皇上分忧,是臣的荣幸。”
“好了,你也别跪了。这雪刚化了,地上湿冷。朕听说你有老寒腿的毛病?快起来吧。”皇上笑得愈发开心。
“谢皇上隆恩。”能的到得皇上如此关爱,姚远之激动不已,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
皇上笑着摆摆手,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朕就不留你一起用午膳了,你且回去。过几日朕有空了再召你进宫。”
“是,微臣告退。”姚远之再次跪在地上叩头,待皇上离开之后方慢慢地起身。
宫门口,曹师爷和两个家丁正翘首以待。见姚远之匆匆而出,曹师爷忙迎上去,低声道:“大人辛苦了,车马已经在那边等候。”
姚远之微微一笑,说道:“还好还好。走,回家。”
曹师爷见姚远之笑了,忙跟着笑道:“瞧大人这神色,定然是得到了皇上的褒奖了!”
“褒奖倒没什么,只是我那二丫头……呵呵!说来也是我的时运好。不说了,先回家。”姚远之说着,扶着曹师爷的手抬脚上了马车。
车夫赶着马车刚出外宫墙,便见李忠策马而来,看见姚家的马车后远远地下了马,上前躬身行礼。车夫只得勒住马缰绳,回头跟车内的姚远之回道:“老爷,李忠来给老爷请安了。”
李忠是姚凤歌的奶娘李嬷嬷之子,李家一家子都做了姚凤歌的陪房进了定候府。
姚远之一听见李忠的名字便知道是大女儿使来接自己的,于是掀开车帘探出头去,对李忠说道:“你且回去,我有要事先回旧宅,回头再去定候府拜访侯爷。”
李忠忙回道:“是,奴才谨遵老爷之命。”
姚远之方下车帘的时候又犹豫着问了一句:“你们姑奶奶怎么样?”
李忠回道:“回老爷,大姑奶奶一切都好,打听着老爷今日被皇上传召,姑奶奶已经在家中备好宴席给老爷接风洗尘。”
“啊!”姚远之有点遗憾的叹了口气,女儿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洗尘宴,只是自己已经在皇上跟前已经说了药方的事情……还是正事要紧,犹豫之后,姚远之对李忠说道:“你回去跟你们姑奶奶说,我这边还有公事要办,接风洗尘的事就免了。”
“是。”李忠不敢多问,只得答应着,回去如实跟姚凤歌汇报。
在大街之上,姚远之也不能跟一个下人多说,于是挥挥手示意李忠回去,自己则命令车夫:“走,我们回去。”
车夫答应一声,扬起马鞭甩了个鞭花,赶着马车往姚邸而去。
姚远之回到姚家旧宅时已经过了午饭的时候,但姚延意早就得到消息知道皇上早朝后召见了父亲,便估摸着午饭之前父亲能回来,于是跟姚燕语说等父亲回来再用午饭,却不想这一等竟然等了这么久。
饭菜早就冷了,姚燕语叫人去门口守着,听着父亲回来立刻叫人去热饭菜。
姚延意迎了父亲进门,低声问:“皇上居然留了父亲这么久?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妥的?”
“并没有。皇上心情很好,同为父多聊了些政事。”姚远之说这话进门,抬起手来站在正厅里,翠微翠萍两个人上前来,一个解开姚大人腰间的玉带,另一个则解开官袍的黑珍珠纽扣脱下这二品官袍。
姚燕语忙拿了一件崭新的山青色府锻棉袍来给父亲披上,然后等姚远之系好衣带后转身落座,她方上前去跪拜行礼:“女儿给父亲请安,父亲安好。”
姚远之似乎是头一次认真的看这个女儿,但见她云髻低垂,杏脸桃腮,樱唇柳眉,即便是跪着,也跪的端端正正,优雅从容。
“嗯,起来吧。”姚大人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髭,笑道:“你倒是叫为父刮目相看了。”
姚燕语起身的时候听见后面的一句话,原本要放下的心又揪了一把,心想人刚进门,这饭还没吃,训话就来了。
“父亲,您也累了一上午了,天气冷,饭菜刚热过,一会儿又凉了。不如先吃饭,二妹妹的事情,等饭后再说?”姚延意适时开口,为二妹解围。
姚燕语心道,看来两个美貌丫鬟不是白买的,自家二哥虽然风流成性,不过人倒是还算靠谱,知道替自己说句话。
姚远之轻笑着哼了一声,说道:“先吃饭吧。”
“是。”姚燕语闻言忙答应了一声,侧身道:“父亲请,二哥请。”
姚远之起身往偏厅去,冯嬷嬷正带着半夏,麦冬,乌梅,香薷四个小丫头把热好的饭菜一一摆上来。因见姚远之过来,冯嬷嬷忙示意四个丫头放下手中的东西,齐刷刷上前磕头请安。
“嗯,罢了。”姚远之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然后坐在了上位主座上,又示意姚延意:“坐。”
姚延意在姚远之对面落座,姚燕语没打算入座,只站在一旁准备当一回丫鬟。
姚远之抬眼看了二女儿一眼,微微一笑:“你也坐吧。”
姚燕语一阵惊讶,不过瞬间后便恢复了淡定,福身称是后,在姚延意旁边徐徐落座。
坐是坐了,姚燕语却也知道不能只顾着自己吃,于是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片芙蓉鱼片给姚远之,知道自己老爹爱吃鱼,这道芙蓉鱼片是他饭桌上必备的菜品。
“嗯,你们也吃。”姚远之本来心情就不错,又见自己喜欢的美食,于是心情更好。
姚延意看着姚燕语偷偷的笑了笑,心想这个妹妹真是伶俐了不少。
芙蓉鱼片的味道不错,是冯嬷嬷亲自下厨做的,完全是两江总督府的口味。
姚总督吃的很舒心,当然,总督大人也是真的饿了。
驿馆的食宿虽然不错,但等候皇上召见的忐忑心情让他食不知味,又不知皇上是否召见,若是召见,更不知道皇上会问多久的话,若是跟皇上说着说着突然憋不住想如厕怎么办?是以姚总督自从住进驿馆,便悄悄地只喝人参鸡汤,基本没怎么进食。
到这会儿,皇上召见完毕,且对自己的政绩颇为肯定,姚总督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
再加上姚燕语这个女儿也给他争了几分脸面,想着若是献上药方,皇上纵然不做什么实际的嘉奖,但到底也是给自己的仕途锦上添花。
姚总督心情大好,又在饥肠辘辘下得见美食,于是这顿饭吃的真是心满意足。
饭后,姚燕语亲自奉上香茶。
姚总督看了一眼女儿,又看了一眼儿子,然后又转头看向女儿,轻笑道:“皇上今天跟我问起了你。”
“呃?”姚燕语一怔,心想皇上他老人家是何等神明,用不着跟小女子打招呼好吧?被他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姚远之看着一脸诧然的女儿,笑意更深:“你给镇国公世子治伤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而且还知道了你会用什么……太乙神针?”
姚燕语心想肯定又是空相大师那个大嘴巴和尚。你说你一个出家人怎么跟个长舌妇似的?
姚远之不知道女儿心里想什么,只是笑着说下去:“皇上还听说你配置了一种迅速止血可令伤口愈合的药粉?皇上对这个药粉很感兴趣,为父觉得皇上应该是想大量的配制,将来可用在锦林军或者朝廷军队中。所以,为父已经答应把这个药方献给皇上了。”
姚燕语心中一痛,心想我辛辛苦苦研究了好久才配出来的药方啊!还指望着能用它发财呢,如今却被老爹一句话给无偿捐献了?!
同样心疼的还有姚延意。姚二公子不等姚燕语说什么便急切的问:“父亲,药方是妹妹独创的秘方,难道就这样献出去?”
姚远之瞪了姚延意一眼,沉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都开口了,你让为父去跟皇上讨价还价?只怕为父稍有犹豫,便会落一个不忠的罪名!”说完,姚总督生气的骂了一句,“哼!就凭你这句不知死活的话,就该掌嘴!”
姚燕语心想这也对。皇上想要什么,谁敢不给?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父亲放心,女儿今晚就把配方写好,明日一早交给父亲。”
姚远之听到这话便安了心,再看姚燕语一脸恭顺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女儿,因道:“这张药方是你的心血,为父把它交给皇上也是没有办法。不过,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为父绝不会亏待了你。”
姚燕语心中一亮,欲言又止。
姚远之看她的神色,又轻笑着问:“你有什么话还不能跟自己的父兄讲?”
姚燕语默默地组织了一下言语,缓缓地说道:“父亲,女儿别无所求。只愿将来的婚事能够自己做主。”
“哦?”姚远之一怔,继而笑了:“你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
“回父亲,并没有。”姚燕语微微抬起了头,看着姚远之的眼睛,平静的说道:“正因为没有,所以才想要慎重。”
“好。”姚远之点点头,“这事儿为父答应你了。将来不管你看中了谁,只要跟父亲说一声,父亲就给你做主。”
“谢父亲成全。”姚燕语对着姚远之深深一福。
其实,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药方就这样拿出去是很心疼,不过能得到父亲的一句承诺,对姚燕语来说也算是值了。
当晚回房后,姚燕语叫翠微拿来笔墨纸砚,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前写药方。
第二日,姚燕语把药方交给姚远之,姚远之展开药方仔细的看,见上面竟有两味药材根本没听说过,因问:“这药方里有三七,可见造价不低。只是这止血草是什么?还有这地蛹又是什么?”
“止血草是一种紫草科植物,开星星状小黄花,女儿是前几年的时候无意间在青云寺旁边的山泉边发现的。现在带了几颗种子来在庄子里试着种了些,已经发芽了。这地蛹么,是一种泥土里的虫子,又叫地金蛹,有生肌的奇效,是必不可少的。”
“嗯,原来是这样。”姚远之点点头,没再多问。他原本也是想着万一皇上问起来,自己总要知道该怎么答对,若是连药方里的草药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回错了话,可不是小事。
如今听姚燕语说的头头是道,便放了心。想着就算自己不懂,皇上身边肯定有懂的人,只要药方不是假的,自己只管呈上去就是,至于皇上拿到这个药方能不能凑齐了药材配出想要的药来,就不是自己所担心的事情了。
姚远之也是近年来被政务缠身,一颗心都铺在了仕途上,与那些商事再没有什么心思。倒是坐在他旁边的姚延意听了他们父女二人的对话,一时动起了心思,于是看着姚燕语神秘一笑。
姚远之这边刚收好了药方,外边便有人进来回道:“回老爷,定候府送来了帖子,说侯爷为老爷准备了接风宴,请老爷过去一叙。”
这是昨日说好的事情,定候府跟总督府是正经的儿女亲家,姚远之进京了,苏光崇肯定要出面相邀,这是正理。
姚远之点头说道:“好。去告诉来人,我更衣后就去。”
姚延意便道:“父亲,儿子要在家里温书,就不随您前去了。”
“也好,你好生温你的书,来年春闱无论如何也要中个进士出来。”
“是,儿子定当竭尽全力。”
姚燕语见姚远之要更衣,便要起身告退,自行回房。
姚远之则叫住她吩咐:“你也去看看你大姐姐。她的身子不好,身为妹妹你也要多费费心。”
姚燕语一万个不想去,这时也只能福身答应。
定候苏光崇在侯府设宴给姚远之洗尘,本来安排苏玉平和苏玉祥兄弟二人陪坐,熟料姚远之前脚进门,云琨,韩熵戉和卫章三人便上门拜访。这几位青年才俊上门只说听闻苏世子身体不适,他们便相约一起来看望慰问一下,不巧跟姚大人凑到了一起。
其实说到底,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这本就是韩熵戈为卫章早早的算好的罢了。
因前日韩明灿从蜗居小庄回到长公主府,韩熵戈这个做长兄的见妹妹脸上的伤疤果然没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儿,心里自然高兴,跟父母和弟弟在一起说话,免不了又赞叹姚燕语的医术了得。旁边丰少颖听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于是想了一招以退为进的法子。
晚间,韩熵戈回房来看见丰少颖在灯下查黄历,因问:“是有什么大事要安排么?”
丰少颖放下黄历本子,拉着丈夫坐在身边,温声问:“世子爷觉得姚姑娘如何?”
韩熵戈自然说好。丰少颖便笑道:“既然世子爷喜欢她,我便求了长公主去跟姚大人提亲,把姚姑娘娶进门给世子爷做侧夫人,可好?”
韩熵戈一怔,皱眉问:“夫人何出此言?不说你我夫妻成亲三年多,恩爱情深,根本容不得第三人,只说这话传出去,让姚姑娘何以自处?”
丰少颖只当韩熵戈说的是场面话,便强笑道:“这有什么?以姚姑娘的身份,给世子爷做个侧夫人也不算辱没了她。”
韩熵戈盯着丰少颖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的笑了。
丰少颖被韩熵戈笑得不自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爷笑什么?”
韩熵戈抬手捏了捏妻子的耳垂,低声笑道:“我笑有人喝了一肚子的醋,酸气冲天的,还装没事儿人。”
丰少颖十分委屈,哼道:“人家一心为了爷高兴,爷却来取笑。”
“不是取笑,是真心欢喜的笑。”韩熵戈握着丰少颖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以后不要说这样的傻话了。什么侧夫人,妾侍什么的,我一律不要,我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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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心自在含笑中钻石5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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