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10日,婚后数月,第一次接到婆婆电话,几句谈话,前言不搭后语,让她好生琢磨了一番,将所有语句连贯起来之后,霎时清醒。
忽而想到上次陆景行出任务,她被客气“请”去总统府住那几日。
伸手拿出手机拨陆景行号码,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在拨徐涵,依旧如此。
沈清急了,素来稳如泰山的心此时微微颤栗,如此一来,更加证实苏幕那通电话的是何含义。
手中动作连贯流畅,当一声鸣笛声传来,沈清清明的眸子看着手中手机,恍若拿的是毒药,猛地甩向身侧,哐当一声,手机撞向玻璃在回弹在车座上。
她失心了。
寡淡如她,怎会主动关心他人?
她沈清活至二十三载,主动关心的人寥寥无几,可今日,她却在拿着手机一遍遍拨着陆景行号码。
她太清楚了,太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2010年1月10日深夜,一辆黑色迈巴赫穿梭在江城主干道上,斑驳的灯光忽明忽暗照在她身上,整个人显得温软。
车内面容姣好的女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连衣裙,整个人干练有气质,可就是如此干练的女人,脸上神色却寡白惨淡。
十二点,章宜准备入睡,接到沈清电话,那侧道出地址之后便收了电话。
到临水湾时,客厅沙发上放着几瓶未开封的酒,沙发下面零零散散放着几个空荡的酒瓶。
屋内未开灯,暖黄的路灯照进屋里,倒显得温柔。
“怎么了这是?”放下手中钥匙迈步过去将散落的酒瓶子捡起来,摆放在一侧。
“章宜,”沈清似醉似醒,躺在沙发上,一手拿着酒瓶一手附上眼帘,整个人显得慵懒憔悴。
若非她尚有呼吸,只怕章宜不得不思忖沙发上这人是否还活着。
“怎么了?”章宜浅应道。
“我好像……。失了心。”
如此飘摇又肯定的话语席卷而来,砸的章宜晕头转向,不可置信的眸光落在半躺在沙发上一脸憔悴的人儿脸上,屋内无风,她耳边却在嗡嗡作响,如过隧道时的耳鸣,响的一发不可收拾。
跟了沈清四年,从未见她吐露过心声,今日醉酒过后的一番话让她久久不能消化。
失心了?失给了谁?
陆景行?
那沈南风呢?
这话、她不敢问,但疑问如毒蛇一般盘绕在心里散不去,反而是越盘越紧。
2010年,婚后四月,这位商场上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女人蜗居豪宅内醉酒吐露心声。
她容貌出众,手段狠辣,一颦一笑间都带着算计,可就是这样一个精于算计,不择手段,不轻易认输的女人主动承认在婚姻里失了心。
她年少时吃苦受难,苟延残喘,夹缝生存,成年后看尽世间百态,人情惨淡,多年前,她身后长期跟着的那个男孩子没能温暖的了她的心,如今,仅仅是婚后四个月的丈夫,让她失了心。
若说先来后到,沈南风赢了。
可若是说诛心手段,陆景行更胜一筹,不然怎能让这位商场女强人失了心?
沈南风给了她力所能及的一切,愿意付出生命,愿意与之血脉相容,可即便是如此,他给的东西终究不能摆在阳光下供世人参观,沈清拿的,也是小心翼翼。
而陆景行不同,他给的东西永远光明正大,不畏惧世间众人眼光。
严歌瑶死后,她夹缝生存,明明是沈风临的亲生女儿,却活的不如沈唅光明正大,可陆景行的出现,给她的一切都足以证明“光明”二字的含义。
2009年12月,从警局出来时,沈南风站在门口与她遥遥相望,陆景行却能站在她身侧护她安稳,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事后,替她讨回公道,而她享受着一切,心安理得,若是沈南风呢?她还能如此心安理得?
不能。
见不得光的感情禁不起世人观摩。
她不想一辈子活的小心翼翼。
在沈家,她见不得光,陆景行给她光明。
在江城,她被世人唾弃,陆景行站在身侧给她公道。
手段狠辣,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他说:动我可以,动我老婆,你试试看。
他说:只要她在一日,便护着她一日。
她要的东西很简单,那就是光明正大享受温暖,而陆景行,满足了她所有虚荣心。
无厘头的话语让跟随她许久的秘书章宜吓得久久不能回神。
震愣在原地感受着屋子里的气息,明明暖气大开,她却寒冷无比。
沈清二字,若是细细揣摩便会发现其中奥秘,二字均是水字旁,水这东西,能冰冷无情,亦能破冰暖心。
经年不变的是它会随着时间、季节的变化,水温忽高忽低。
让人琢磨不透。
此时的沈清在章宜眼中便是如此人,捉摸不透。
哐当一声响,将她思绪拉回,沈清干了一瓶酒,随手将酒瓶子放在地上,不料碰到了茶几。
精瘦的小腿蔓延在空气中,雪白的衬衫穿在身上,一身黑色包裙,显得整个人前凸后翘,凹凸有致。
明明是一副美景。
可章宜此时脑海里只显现出不经意间看到的一句话;美到极致便有毒。
她对陆景行动了心,沈南风呢?那个护着她经年的男人该如何?
她心头的朱砂痣难道就如此消散了?
不可能的。
沈南风对她而言,那么刻骨铭心,她怎会轻易就将心交给别人?
她这话,应该是醉酒之后的话语。
当不得真。
起身,迈步过去,拉开窗帘,想散散屋子里的酒气,更想让某些人醒醒脑子。
不得不说,章宜是了解沈清的,寒风袭来,她霎时清醒大半。
睁开迷离的眸子看着屋顶,心中思绪万千。
“我手机呢?”她问。
章宜迈步过去替她找手机,再将手机递给她,上面十几通未接电话。
均来自沁园。
“打个电话过去,说我醉酒,今晚在你这,不回去了,”沈清伸手将手机甩给章宜。
她接过,默默站在一侧打电话。
南茜做事素来谨慎,问及地址,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直到章宜再三保证无大碍,她才收了电话。
这夜,章宜与沈清各占据一个房间,二人均是彻夜未眠。
此时边境。
严刑逼供之后迎接他们的便是一场恶战。
陆景行依旧我行我素行驶这场战争。
未征求阁下的意见,未告知自家太太。
枪林弹雨中穿梭的男人大多都血气方刚,不畏死亡,陆景行亦是如此。
若说心里没挂念是假的,聚少离多的婚姻生活没有多少人会喜欢,他的阿幽也一样,听徐涵说早间醒来没见他人情绪不佳,连早餐都省了。
如此一来,心里更是挂念的紧。
补给期间,俞思齐扔过来一块压缩饼干;“这次回去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你在说谁?”陆景行问。
“我们,”俞思齐毫不客气。
“除了阎王殿能将我收进去之外,还有哪里能让我进去?”他反问,语气带着浑然天成的霸气。
俞思齐浅笑,似是习惯了他私底下如此狂妄的言语,索性这里也没外人。
“战场上容不得分心,集中注意力,”解决掉手中东西,伸手拍了拍陆景行肩膀。
他看见了,陆景行刚刚在走神。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致命的。
此时边境丛林,一伙毒贩正在肆意妄为,扰乱国土秩序,将法律视若无睹。
他们隐蔽在此已长达三日之久,守株待兔式的战争不是没有过,可此次,陆景行显然不如以往谈定。
作为队友与生死之交,有必要提醒一番。
边境气温温和,靠近赤道四季如春,丛林条件艰苦,而这位天之骄子作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却甘愿匍匐在此长达三天之久,只为将敌人一击毙命。
陆景行,全能型军人。
每每作战时,他占领主要位置,守住后背。
多年队友,默契自然无话可说。
第四天凌晨,丛林有动向,陆景行与俞思齐从小憩中惊醒,黑夜中给对方甩了一个眼神,通过耳麦给队友传达信息。
一场恶战,即将来袭。
首都基地里的人个个都是个中好手,以一敌百、身怀绝技。
甲方乙方,正义与邪恶的碰撞总是来的措不及防,当战争开始时,身旁之人悉数投入这场追捕战斗中。
个个心狠手辣,一击致命,不留活口。
而陆景行,匍匐在高地,将视线对准头目,食指缓缓扣动扳机,只为关键时刻一击致命。
砰、声响落地,倒下的并非头目。
而是一旁毫不相干的人。
位置暴露,多留无意,起身、如猛虎似的离开狙击点,穿梭在丛林之中。
而此时,他亦是被对方狙击手给盯住了。
丛林中,只要脚程够快,速度迅速,狙击手基本不能拿你如何。
陆景行正是借着这个优势,才能在丛林狂奔。
“十一点方向有狙击手,逼他出来。”
“收到。”
“收到。”
完美契合,百分百信任。
霎时,有人掩护,有人狂扣动扳机,将十一点方向射成了马蜂窝。
陆景行得以脱手才重新定位,盯准方向,他有万分把握,只要对方稍稍动弹,就必死无疑。
可、他低估了对方的准备。
当一声空响来袭时震的他耳膜发疼,可即便这样,他依旧稳住不动。
顷刻之间,死神的绳索套紧了对方狙击手的脖颈。
隐患不除,不得安心。
“对方有备而来,但杀伤力不大,找出根源,连根拔起,”陆景行快速分析战场局势。
做出最精准的判断。
丛林战,有利有弊,利在杀伤性武器不能驶出看家本领,只能短枪短刃相见,虽耗时长,但最起码伤亡可控。
弊在在不能短时间内一击致命,只能打持久战,非常考验体力。
“三点钟方向,需要支援。”
“蛟龙、猛虎、老三,”陆景行手持家伙密切关注周围动向,以备出现任何情况好第一时间给他们作掩护。
战争无情,必须全力以赴才能保全性命。
砰、身旁树木出现破裂。
陆景行反身靠在树后,双手放前,呈进攻姿势。
一连三响,他猛地蹲下身子,出手,稳中对方眉心,而此时头顶树木被击穿,再晚一秒,他会丧身于此。
黑白无常拿着铁链从他身旁而过,有惊无险。
“陆老大,”耳麦传出惊吓声。
“活着,”他道出两个字。
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一步一步前行,靠树木掩护前进。
闻言,耳麦传出一声轻叹声,陆景行轻勾唇角,战场中的他少了那股子温文尔雅之气,
多的更是一副杀伐果断的痞子样。
他这阎王爷的称号,不能浪的虚名。
“天黑之前结束战斗,”如果你认为这只是一场丛林战,那你就大错特错。
前后夹击,腹背受敌,说的就是他们的处境。
丛林有对手入侵,老窝有人带队去缴。
利刃出击,不带血怎行?
“收到。”
“收到。”
八名队员、却只有七个人回应,陆景行一时间咯噔一声,众人也是霎时回神,差个人。
惊恐的眸光流连在丛林里,来来回回。
“蛟龙、蛟龙、收到请回复,”回应他们的是长长的空白。
众人心中暗叫不好。
刀剑无情,不敢想象。
“做好最坏打算,先解决敌人,”陆景行作为长官,不敢轻易冒险,无论队友是死是活,任务在身,必须完成。
军人,要有时时刻刻为国捐躯的觉悟。
含血含泪也要坚持下去。
剩下七个人,连带陆景行在内八个人,一心只想结束战争,不在乎其他外在因素,于是乎,一行人杀红了眼。
不理智的战场会如何?
可想而知。
虽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看见同伴尸体的时候,陆景行心里情绪如排山倒海般袭来,颤栗着伸手抚上同伴眼帘。
而后一转身,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守着他。
华人最忌讳的便是死不瞑目,一个人生前不管如何,死后若还死不瞑目,岂不太凄惨?
这种景象,他一个人看见就够了。
远方丛林有声响,端起抢做好进攻准备。
顷刻,丛林里如幽灵般闪出来一个人,看着陆景行的眸光带着挑衅;“看见队友死在眼前的感觉如何?”
陆景行深邃阴孑、泛着血腥的眸子落在他身上,嗓音入地狱阎王;“你在挑衅我?”
“是又如何?”对方不屑冷笑。
“小心有诈,稳住他,弄他半条命回去在往死里收拾他,”俞思齐远远的看见这一幕,
在耳麦里低声提醒,怕他杀红了眼送了命。
陆景行轻勾唇角,带着冷血的笑容,应允了一声。
“谁借你的胆子?”陆景行伸手轻折树枝,将叶子拨弄在手里。
“借?”那人似是很不屑;“老子生来胆比天高。”
胆比天高?不错、陆景行缓缓点头,将视线落在他身后,微眯眼眸。
“看来我今日是要替天行道了。”
“少废话,”那人话语落地、砰,一阵枪响声响起,脚腕手腕均受伤,匍匐在地上苦痛
哀嚎,苟延残喘,因疼痛嘴里不断放着壮志豪言。
“你在给老子骂一句,信不信老子割了你的舌头?”老三气急败坏,眼里盛着泪水,满面隐忍,上去就是一番狂踢,逮着重要部位往死里踢。
“你来啊!老子就算是死也赚了。”
反观陆景行,他隐忍有佳,未做出粗鲁举动,仅是缓缓抬脚,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脚腕上,狠狠蹂躏着,面无表情,但动作阴狠,放出来的话语更比江城数九寒冬的天气还骇人。
“想死?”冷笑,嗜血,“有句古话叫求生无门,求死无路,死?太便宜你了。”
闻言,那人骇住了,半晌没回过神来,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被陆景行阴孑的语气给唬住了。
“老子要求上军事法庭,”他叫嚣。
“放心,会让你上的,”陆景行此人,死亡面前不畏惧,战场血腥杀敌绝不退缩,在自家妻子面前,说尽吴侬软语不气磊。
一行人排除危险之后才动身离开,直升机在头顶盘旋,陆景行与俞思齐断后。
机舱内,见他神色厌厌靠在机壁上,俞思齐微蹙眉;“老陆、你怎么了?”
“没事、”他答,语气中带着有气无力,微微逞强。
老三闻言,跨步过去匍匐在他跟前,伸手抬起他的手掌;满掌鲜血。
“卧槽、哪儿呢?”一时激动,暴起了粗口。
“小腿,”陆景行答。
此次任务,耗时长,长期游击战,难免会有分心的时候,更何况在此之前,陆景行在s市那几日几乎彻夜未眠,临近十来天的时间,每天睡不到一两个小时,铁打的人都撑不住,一晃神的功夫被来了一枪,忍痛不言,不敢告诉队友,这会儿上了直升机才敢说。
枪林弹雨,刀光剑影,兵器无眼,换作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告知队友,只因这是战争,怎能拖后腿?
而蛟龙当时的想法应该是跟他一样。
出了战场直接被送进军区医院,脱下那身作战服,俞思齐在医院守着他出手术室。
不期而至的人总是来的悄无声息,当总统阁下出现在病房内的时候,俞思齐干脆利落起身,行了一个标准且漂亮的军礼;“首长好。”
陆琛轻缓点头、望向俞思齐的眸光带着打量与不悦,“伤哪儿了?”
这话,问的是身后的军医。
“身上多处擦伤,最严重的是小腿中枪,没有生命危险,”军医没想到阁下会光临,战战兢兢的低垂着头颅将眸光时不时飘向躺在床上的人身上。
“阁下,”一道急促声响在身后响起,军区医院院长狂奔而来,路过门口时,困难重重,阁下出行,随行保镖阵仗巨大,封了整个楼层,一路上出使证明才得以进来。
“恩、”他应允,嗓音带着执政者特有的低沉。
随后、将眸光落在俞思齐身上,“俞军长。”
“到,”俞思齐声响宏亮,军人特有的回答方式。
“此次作战系私自出行,你身为基地军长,擅自带领非基地作战人员出驶战斗,违反m*事法规,你,可认罪?”平底惊雷,陆琛嗓音不大,但在某些人耳里却如同阎王手中的索命铁链,正在一点点将他套牢。
俞思齐军姿标准,腰如枪杆,挺立在总统阁下面前,紧抿唇不言语。
认罪?等着他的是军事法庭。
不认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左右结果都已经定了,他怎会不知其中含义。
“认罪,”声响宏亮,响彻整个病房。
一行人,个个浑身大汗涔涔连喘息都变得微妙,总统的气场仅是一句问责便能压的一屋子人喘不过气,恨不得挖地三尺遁走。
“首都军区基地军长俞思齐因擅自携带非作战人员出驶任务,严重违反m*规,择日送上军事法庭,公开审判。”
总统阁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铁锤似的砸在俞思齐心里,他虽痛,但麦色肌肤上依旧是一副不动如松的表情。
君臣之道,他早已悟透。
他不怕被处分,只怕这只是一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到头来功亏一篑的还是陆景行。
二人多年好友,为对方背锅的次数数不甚数,2009年3月,因自己擅离职守军区基地,陆景行替他背了锅,被下放到江城,今日总统阁下在用同一招来对待他们。
他们依旧无反驳之力。
秘书徐泽站在边儿上,唤来保镖将俞思齐带走。
随后徒留父子二人在病房。
病房外,徐泽站在俞思齐身侧,遣了保镖走远,压低嗓音道;“给江城那位打电话,让
她过来救火。”
“什么意思?”俞思齐问。
“阁下很生气,准备将陆少下放到大西北,夫人都拦不住,”徐泽听闻阁下这个想法时,心惊胆战,忐忑不安,大西北,m国最西边,远离首都,阁下不知是想眼不见为净,还是想着将他往最远了送,去固守边疆。
边疆虽远,但鲜少有战争,真正危险的是权利中心,陆少与阁下有约在先,却屡屡违约,阁下只能出使下策。
俞思齐惊恐的眸子落在徐泽身上,似是不敢置信,一个父亲,一个在权利之巅的父亲,
竟然能忍心将自己亲儿子一放在放。
“为何?”他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丝颤栗。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一个不听话的军人,换成你是,你会如何?”徐泽问,嗓音冷漠。
陆景行虽说是阁下亲儿子,但在某个层面来说,依旧是军人。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下放,对于身为军人却缕缕违抗军令的陆少来说,仁慈了。
徐泽跟随阁下多年,可谓是看着陆景行长大,自是不忍心看着他被下放。
门把处传来声响,徐泽退一步,给在场的保镖使眼色,示意他们过来。
—总统府—。
陆琛回去时,苏幕正抱着陆槿言养的蝴蝶犬坐在沙发上浅缓抚摸着身上柔顺的毛发。
私人管家迎上去接过他手中外套。
原本准备上楼的人见苏幕靠在沙发上无视自己,抬手挥散了客厅佣人,迈步过去坐在她身侧。
“景行回来了,”他尽量冽去一身威严,不让自家夫人再说什么他只有政治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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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她问。
“等着被你下放?”她在问。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他违反了军纪军规,作为父亲我可以原谅他,但作为一国领导人,我不能。”陆琛话语凉薄,但语气还算好。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自己也是从当兵过来的,”苏幕显然不能接受他这个说法。
“军令有所不受说的是在交通闭塞的地方,”混淆是非?不能接受。
“在你眼里永远只有大是大非,你是一国总统,你得起带头表率作用,你得有威严,我懂,内阁事物让你焦头烂额,国际关系让你脱不开身,各国会晤让你夜不能眠,边境安灵让你时刻记挂在心,但你别忘了,陆景行他除了是军人,也是你儿子。”
“就因为是我儿子,更要起带头表率作用,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密切关注,如果他不自制不克制,到头来这一切都得拱手让人,苏幕,你别给他撑腰,”陆琛多年来沉稳自制,不轻易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夫妻二人结婚多年就算是吵架他也从未大声同她说过话,可今日、破了例。
越到最后,言辞越是激烈,语气越是高涨。
苏幕亦是知晓关键所在,原本抚着狗狗的动作僵硬了,望向陆琛的眸子带着打量与审视。
陆琛甩脸上楼,准备迈步上楼时,身后响起清淡声响;“但你别忘了,他做这一切都是在帮着你守护这个国家。”
“你在气什么?”陆琛此时似看不透苏幕,以往他们父子二人不管如何,苏幕不会有任何意见,男人之间的较量,她何时多说过一句?
近来时时刻刻都在为这个事情同他争吵,这让陆琛不得不重新审视问题的关键。
苏幕望向他的眸子缓缓收回,带了半分失望,转而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反观陆琛,他却是愣在了原地。
总统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年,何时听闻过总统与夫人争吵,今日头一回,吓得他们恨不得将耳朵贴到墙上来阻隔了这声响。
气什么?谁知道呢!苏幕心理冷笑。
许是更年期来了。
陆琛的问话久久未得到回应,气的他转身上楼。
徐泽从内阁过来时见气氛尴尬,不敢多言语,可一推开门见阁下满脸大汗坐在书房,吓得一惊;“阁下、您怎么了?”
怎么了?被气的。
“没事。”
午餐时分,总统府格外空旷,当陆琛从二楼下来时,餐桌空无一人,陆槿言不在,苏幕不在。
“夫人跟小姐呢?”他问,语气温雅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
“去医院看少爷去了,”管家垂首低眉答到。
“何时去的?”
“半个时辰以前。”
陆琛站在餐桌前缓缓的点头,冷落自己?好样的。
几十年的夫妻一通争吵就带着子女冷落自己,让他当孤寡老人?
陆琛气的面色寡白,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吃的兴致厌厌。
这边。
陆景行连续十来天都没休息,此时借助麻醉效果一直睡到傍晚才迷迷糊糊转醒,醒来时,自家姐姐与母亲坐在沙发处浅聊着什么。
抬手,挡住刺眼的光芒。
“醒了?”苏幕见此,迈步过来低身看着他,嗓音带着急切关怀。
“恩、”他浅应,鼻音浓重。
“我还怕你醒不过来了,这一醒来胳膊腿都能动,还算不错,不至于致命,”反倒是陆槿言见他醒来揶揄着他,伸手扯开他的眼帘准备看看他。
只听闻陆景行闷声道;“刺眼。”
“清清来了,”苏幕站在旁边不冷不热毫无温度的来这么一句。
话语才落地,陆景行搭在眼帘的胳膊抬起来,不仅胳膊抬起来了,还半撑着身子起来,
环视一圈没见到人,暗暗松了口气,又带着些许小失落。
一开始,便不想让沈清知晓自己受伤的消息,只因想将最好的自己呈现在那丫头眼前,可见她不在,心底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少失落,十来天不见,那丫头指不定将自己的好给忘的干干净净了。
“怎么?怕人见到你这副鬼样子?”苏幕坐在床沿没好气的一巴掌落在他臂弯上。
而这一巴掌不足以让陆景行这个长期锻炼的军人感到半分疼痛。
“怕她担心,”陆景行闷声道。
“你就不怕我跟妈担心?”陆槿言没好气问到。
“你俩习惯了,”当兵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次数数不胜数,按理说苏幕跟陆槿言是该习惯了。
可沈清没有,她不知晓,不知道在外战斗的危险性。
也不想让她知晓。
“说的什么混账话?”苏幕话语中带着些许威严,看着陆景行的眸光泛着少有的严肃。
“能坐起来?”苏幕问。
闻言,陆景行撑着身子起来,半靠在床上看着苏幕,见她一本正经且严肃的看着自己,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伤养好了,你自己回江城收拾东西,军令这两天就要下来了。”
“什么军令?”陆景行问,话语中透着急切。
“俞思齐违反军机法规,上军事法庭,你非作战人员私自前往战地,下放大西北,”苏幕望着他的眸光带着坚定不移。
闻言,陆景行一掀开被子准备起身,却被陆槿言按住。
“知道急了?做事的时候干嘛去了?”
“景行,成年人,犯错要承认,挨打要立正,你也好,俞思齐也罢,是在*裸的挑战
权威,处罚不可少,你自己掂量着,这事儿该怎么跟基地那群人说,你跟俞思齐相互背锅这事儿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能接受,清清呢?你们夫妻一周见一次,感情本就薄弱,你若下放到大西北,你俩极有可能是一年才能见一次,景行,你们之间的婚姻经不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还是说,你做好了陌路夫妻,亦或是离婚的准备?”
苏幕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出来,后面几句话砸到了他心理,血淋淋的现实,一周一次都心惊胆战的,一年一见?他不敢想,若是一年一见那丫头是否还把自己当成丈夫。
她生性孤僻,不喜对人敞开心扉,一年一见?万万使不得。
他这辈子都暖不了她的心了。
“俞思齐那边尚且有严司令会保住他,你跟清清之间的婚姻呢?”
身为母亲,她为了自家儿子与丈夫争吵作对,只因为母爱,但在儿子面前,她会告知他,犯错要承认,挨打要立正,不会去宠溺她,为何从小陆琛教育陆景行她从不插手?
因为知晓,慈母多败儿。
“明知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不要做,军人违反组织规定,下放是轻罚,你能承受的起,
清清呢?”
“你身为丈夫,要为你的小家庭负责,”这是苏幕走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陆槿言趁着母亲转身的空挡将手机塞到他被窝里,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才离开。
“去你公寓,”苏幕道。
“啊?”陆槿言震愣了?去她公寓?不回总统府?
母亲不是素来不喜她在外公寓嘛?
“怎么?不行吗?”苏幕柔声浅笑问到。
“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对……。您为何要去我公寓?”陆槿言前言不搭后语,哪里还有半分商场女魔头的样子?
“跟你父亲吵架了,准备离家出走,”苏幕浅笑嫣然,挽着自家女儿的手,笑的跟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似的。
“啊?”陆槿言不可置信的眸光落在自家母亲身上。
在她的映像里,父母婚姻几十年从来为红过脸,今日?竟然直接了当的告知她,吵架了?
“为什么?”她似是想不通。
“不向事儿,”这是苏幕回答陆槿言的话语。
“这全天底下也只有您敢说父亲不向事儿了,m国总统、不向事儿?”陆槿言反复琢
磨自家母亲那句话,念了两遍之后才缓缓琢磨出其中韵味。
苏幕闻言,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傻孩子。”
作为一名母亲,苏幕够勇敢,也足够有胆量,敢去扞卫自家儿子的幸福,她身处权利中心,敢与天之骄子公然对抗,勇气可嘉,许多平凡母亲,都没有她这种魄力,按理说,她应该是势力,高傲,且又尖酸刻薄的那种婆婆,就像言情小说里面的那些豪门恶婆婆一样,可她不是,她身上泛着令人敬佩的母爱光辉,在上层贵族圈子里,敢孤身一人与整个家族对抗的人,也唯有苏幕。
身为总统夫人,她温婉娴静。
身为母亲,她勇敢有魄力。
这厢、沈清才从宿醉中转醒,床头手机肆意振动,摸起来一看,见是来自首都的号码,
吓得整个人瞬间清醒。
------题外话------
陆太太说:我好像……失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