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斜睨了她一眼,咬了咬牙,指着王树生道,“何媒婆是吧,今儿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们季家不欢迎这样的人,请你马上带着这人,滚出我家!”
季冬一想到刚才的事儿,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若不是妹妹提前发作了,指不定此时就是自己举着菜刀砍人,而不是笤帚了。
“我说冬丫头,我可是媒婆,是来帮忙提亲的,你若是这般,以后怕是再难嫁出去。”何媒婆此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面色一沉,阴测测的道。
“就算是嫁不出去,也比嫁给这样一个胸无点墨,只会装腔作势的所谓夫子强,实话告诉你把,以后村里的孩子绝对不能跟着这种人念书,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他怎么误人子弟呢。”
季冬还没说话,季秋便再次按捺不住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咱们这四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人家王夫子是念过书的。”何媒婆一听这话,脸更黑了几分。
季秋哼了一声,将姐姐手中的扫帚给拿了过来,那王树生一见,立马缩了缩脖子,再次躲开了老远,直到他自己觉得到了安全距离了,这才站住了脚。
“孬种!”季冬忍不住哼哧了一声,转身拍拍手,叉腰站定。
“既然何媒婆觉得他这么厉害,那不如由我来考考他,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季秋伸手将笤帚给扔到了一边,搂住了姐姐的胳膊,似笑非笑的道。
王树生一听到这话,忙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间打满补丁,且洗的有些发白的袍子,冷哼着嘟囔,“无知妇孺!”
“哦?想考你的就是无知妇孺,你难道就很有‘知’?”
就在季秋忍不住想要再次上去暴揍那家伙一顿的时候,一个温润和煦的声音蓦然的从身后响起,成功的把她的怒火给挡了下来。
季秋笑着回头,就看到自家二哥挽着半截袖子,露出健壮的小臂,慢悠悠的从屋后走了出来,迈着两条长腿,挡在了两个妹妹的身前。
而季山则是斜倚在走廊的石柱上,面色深沉的盯着院子里的媒婆和王树生,要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不好动手,他早就冲上去打人了,看着两个女儿拿着笤帚打那夫子,他这心里别提多解气了,又怎么会上前去阻拦。
而季山一直作壁上观的站着,倒是一脸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家几个孩子。
何媒婆与王树生一愣,这才看到了一身柔弱书生打扮的季礼,“哟,这是礼哥儿吧,都长这么大了?定亲了没有啊?”
季礼直接忽视了何媒婆的搭讪,居高临下的盯着从何媒婆身后走出来的王树生,见他脸上没有丝毫尴尬之色,不由轻笑道,“原来这位就是隔壁老狼洞‘大名鼎鼎’的夫子王书生吧?听说当夫子的都要有很高的学问呢,只是不知道这位嗯,夫子大人,到底是多有学问呢?”
季礼上上下下的前前后后的打量了王树生一番,眼里闪过一抹戏谑,脸上却笑得越发的真诚了,“在下不才,也略识得几个大字,正好像这位夫子讨教一二,如何?”
王树生昂起上翘的下巴,本来想在气势上压一压季礼的,结果发现自己连人家肩膀都不到,忙往后退了两步,冷哼着道,“哼,只不过是个山野莽夫,上了几日学堂,就敢在本夫子面前班门弄斧,说自己懂得学问,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向本夫子讨教什么。”
一直被二兄保护在身后的季秋,再次忍不住走了出来,同样冷哼一声,不无鄙夷的道,“是,你念书时间长,你厉害,你见过世面,你牛叉,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念了这么久的书,怎地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你知道什么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别以为改了个书生的名,就真的多么厉害了,懂什么叫黑洞理论吗?懂得什么叫相对论吗?知道什么是地球引力吗?还是说你会对两个对子就是学者了?”
季秋的话犹如连珠炮似的轰了过去,有些词更是在场所有人都未曾听说过的,王树生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当下便有些心虚了起来。
王夫子想了半天也得不到答案,当即便恼羞成怒起来,“都说女子头发长见识短,本夫子哪里知道你在胡诌些什么,什么黑洞,什么地球引力的,我大原朝根本闻所未闻!”
“废话,你若是懂得这些,那我就得怀疑你是我老乡了。”
季秋闻言不由的撇了撇嘴,小声的嘟囔了一句,随即便大手一挥,很是爷们的把身前的二兄给拉到了身后,“行,既然之前说的各种理论你没听说过,我们就不谈理论,说说你知道的吧,你不是喝过几年墨水吗,那对对子总会吧?”
“对对子?”
王树生虽说是他们村里的夫子,但是也不过是因为从小就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大字,拿来糊弄山里头目不识丁的村民还可以,若真是拿出去跟那些个文人雅士比,那可真是难登大雅之堂了。
被季秋这么一说,他这额头上的冷汗立马就冒了出来,别的不说,眼前可就有一个读过书的,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立马找借口开溜。
但是何媒婆就在身边热切的看着他,再加上院子里头季家的众人都是一脸轻蔑的盯着他,而季家的院子外头,竟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些看热闹的村民,他被激的脖子一昂,竟是当场就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
只见他梗着脖子尖声叫道,“对对子就对对子,这种这种小儿科的把戏,还能难道本夫子不成?”
“好,有志气!”季秋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朝他竖起了大拇指,随即轻笑着道,“既然王夫子自认饱读诗书,那咱们就来对点跟学问有关的东西。”
季秋见对方上了套,当即也不再炸毛了,施施然的走到院子中间,拿了根小板凳往院子中间一坐,双手环抱胸前,施施然的挑衅道。
“放心,跟你这样半调子的学者对对子,完全用不着我二兄出马,我这个没上过学堂的‘无知妇孺’就可以了,怎么样?改接吗?”
季秋将无知妇孺四个字咬的极重,像是在刻意提醒着王夫子,我可是个连学都没上过的妇孺,你若是连这都不敢应战的话,干脆直接撞墙了事儿。
“来就来,我还能怕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婆娘不成,我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人人外有人!”
王树生一听到季秋说她跟自己比,顿时就来了精神,那叫一个士气高昂,当即接过何媒婆递过来的凳子,一屁股坐在上头,还颇为得意的整了整身上的破烂袍子。
季秋见此不由冷笑出声,当即说道,“你听好了,这上联是: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
季秋这话音一落,在场的众人不由的哄堂大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除了王树生和何媒婆,其他人都听得明白,这摆明了就是说王夫子水平低下,竟还敢妄自称是教书先生。
何媒婆是完全听不懂,而王树生则是张大了嘴吧,怔楞在当场,直到身后的嗤笑声越来越大,这才回过神来,顿时满脸通红的。
“怎么样?王夫子,你的下联呢?要不要先回去想几日再说?”
季冬满脸兴味的盯着王树生,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模样,看到王树生吃瘪,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哼,这是什么对子,我对不出来,难道她就能对出来不成?说不定她就是随口胡诌的,连自己都不知道下联是什么,却拿出来在这儿卖弄!”
这王树生的脸皮倒还不是一般的厚,他当然知道这女人就是借着上联来讽刺他的,但是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跑了,那也太没面子了,被季冬这么一问,当即也顾不得什么书生礼仪了,嗖的一下站起身子,脖子一梗,一手指着季秋,愤愤然的道。
他可不相信,一个无知的妇人能厉害到什么程度,就等着她对不出来,看她笑话呢。
“哦?你对不出下联来,还好意思在这瞎嚷嚷,也不嫌丢人。”季秋毫不客气的再次讽刺了一句,然后便缓缓的起身,一脸鄙夷的道,“你听好了,下联就是: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豪四厘,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季秋这对子一出,外面一片叫好之声,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对子对的是否工整,但是一听就觉得这对子对的极好,而且跟上面的对子交相呼应,那叫一个痛快淋漓。
王树生再次憋的满脸通红,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有些本事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转,索性耍起赖皮来,“我我怎么就对不出了,只不过是不想跟你一个女流之辈一般见识罢了。”
“行,既然你如此高尚,那咱们就来点儿高尚的,这次你可得听好了,我的上联是: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
季秋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王夫子,该你了!”
“这”王树生自认也还算是有几分学识,但是一次次被一个小丫头难住,还是有一种汗如雨下的感觉,“让我想想,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