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次日带缪志成去农大报名,真等出发启程,已经下午两三点。
而原因呢,让人心酸。
就这么个侄子,要不是林丽珊将准备的蚊帐塞进行李袋,还真发现不了,除了当天来前特意换的一身新衣服,其他全是补丁。
加上缪志成来时行李非常简单,一个布袋装了上门土产,一个行李袋,加上打包好的一床棉被一个脸盆。
这幅架势没什么好奇怪。每年大校门口新生都是如此,没有百分之九十,也有八十。没票据寸步难行,所以能从老家带的都给带上。
也就这样被周家人给疏忽了。
周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说对方是已经参加工作的男人,她没多于注意。
而林丽珊呢,她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些琐事,她根本没干过,而且她看这个侄子着装没比一般人差多少。
等看到袋子内的打着补丁,洗得发白的衣裤,她狠狠地拍了自己脑门几下,跑去找人。找谁呢?
有事找自己女儿,她一准搞定!
因此行程被推迟。
想到缪志成那一米七多的身高,周娇苦笑着摇摇头。她爸和张国庆俩人都是一米八几的高大身材,她在外买的男装一贯以他们为标准。还真找不到这么小号的。
幸好是大改小,这要是以小改大,她真的束手无策。
考虑到某些因素,周娇也没打算用新料子。从她干爸以前给的一堆军需品内,找出适合这个表哥码数的军装,稍微修改后,一身夏装和秋装终于完成。
之后,想想又从淮海旧那堆东西里找一件领子有些歪的长袖白衬衫给改了一下。总算能让对方有了换洗衣服。
拒绝了她妈乱出的一些瞎主意,身为亲戚,周娇觉得这些足够。没看她夫妻俩自己还穿着旧衣服呢!
“那我要包给他多少红包?你爸让我看着办。”林丽珊愁得抓了抓头发,眼巴巴地看着女儿。
周娇好笑地看了看她,“那你原本打算给多少?”
“那孩子出手够大方,给平安就五块零花钱。我太少就拿不出,太多又不好。要不给十块?”
“这不是计划得挺好的嘛。妈,等会我再添些粮票。他跟哥一样,每个月有工资,钱什么的不会缺。”
“得先保住自家口粮。”
周娇好笑地朝她摇摇头。自己是那种傻蛋?要不是对方宠着自己儿子,还不乐意给粮票呢。
下午大院一帮子在八大院上学的小伙子大姑娘们终于有幸带上行李登上军卡,开赴学校。
“咱们先去哪个学校?”
“开到哪就先那个开始。这些毛小子一波接一波,老子怎么觉得自己老了?你们记住,在校好好学习,别急着交异性朋友……”
车厢内发出哄然大笑。
张国庆面带微笑,瞥了眼对方,朝不远处一个男孩子问道:“钱三,农大今年进了几个?”
“小五哥……”钱齐林摇了摇头。
“哈哈,让你不听话!”丁大头可算听到剃光头的。这三年下来一个大院就出了这么个奇葩。你说你好好的军人后代干啥天天跑去种地?
张国庆从背后推了推他。这傻小子!
“我表哥刚上学校,帮我留点神。”
“要不换到我宿舍?”
张国庆摇摇头:“那倒不用。你们都熟悉了,让人搬走不好。”
一旁有人接过话:“有何不可?多大的事儿!”
缪志成眼带笑意坐在一旁,很是赞同表妹夫的话。突然让人搬走,谁知道会不会得罪人。没得为了自己一点事给大姑惹麻烦。
从刚才上车,他算是看出这帮子人心高气傲,连坐个位置都有规矩。自己就算跟着坐到这边,也不能没有自知之明。人家看得是妹夫面子,否则谁理你!
“大头,你帮哥带行李回去。我得跟小五去趟农大。”
丁大头踢了他一脚,“跟,跟个屁!怎么哪哪都有你的事。你们学生会下午开会,你不去死定了。”
易解放轻轻避开,笑道:“一准赶过去,这不小五还在这,老子就让那鸟毛着急!”
“大易,谁惹你们了?咱们掀了他!”
易解放拍了拍身边这位哥们,“冲动是魔鬼!掀了干吗?有事没事的上去逗逗,不是挺有意思。”
“真的?咱们吃啥都行,就是不能吃亏!”
一路闲扯,抵达农大,张国庆拿下缪志成的行李,也没让易解放他们下来,跟钱三他们先进了学校。
没多久,来了几个原本与张国庆关系蛮好的学生会成员帮忙快速报到后,拿到钥匙,上了宿舍楼。
张国庆等他收拾好床铺,见事情办完,将手上一个行李袋放到缪志成床上,不待他拒绝,留下联系地址,先跟他告辞离开。
他媳妇也不知准备了什么,就吩咐他将东西给对方就行。看重量应该是衣物,真是日了狗。还得替别的男人准备这些!
缪志成可不知有个男人吃醋。他打开行李袋后发现里面的东西,再摸了摸裤兜内红包,暗自叹了口气。似乎不该听他娘的去找姑姑,这回欠大人情了。
想到今早发的平安电报,缪志成考虑会,从包内拿出信纸,开始将自己找到林丽珊后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详细描述。
他担心自己父母无意漏嘴引起风波,特意隐瞒了周家家境,比如他姑夫是个大官,比如他姑职位也不低。只告诉家里人他姑过得不错,让爹娘不用担心,可以让爷奶放心,年底要是能请到假期会全家回去拜祭老人。
写完后,缪志成躺在床上,看着崭新雪白的蚊帐,心绪不宁。他爹娘还担心他大姑身世暴露会被婆家赶出门。他看他大姑过得不要太好。要是在乡下,就生了一个女儿,早就被赶走。
这点要在信里添上。这样他爹娘应该是真正放心!至于大姑父长得怎么样,还是别提了,倒是可以说说小平安。
这份信被缪志成添了又添,最后足足六张密密麻麻信纸的一封挂号信被寄往西部黄土高坡的一个窑洞。
那位憨厚的汉子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捧着信纸,除了“好好好……”再也说不出话语。
惹得归来读信的二闺女一阵心酸,她爹一直为亲奶赎罪,这会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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