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一章 摊牌

祁丰谷没有避讳祁连来过的问题,而是直接道。

舒锦答应着问了声好,就笑着走过去,到他对面坐下,抬手拿了桌上的糕点尝。

“恩,这个挺不错啊!该是红豆做的。恩,酥皮做的刚刚好。爷爷喜欢吃吗?喜欢的话我给你写方子出来,让府里厨师照着做。”

“唉!算了,府里厨子做的,总觉的不及你做的好吃。”

“那好啊,爷爷想吃,还是我来给您做。”

“哈哈,好,就爱听这话呢!”雍王笑道,“小长安他们怎么没来?”

“他们上午吃太多,我就让他们玩一阵子再睡,这才睡下不久,我就没叫醒他们。爷爷要是想他们,待会他们醒了,我再带他们过来。”

“恩,让他们睡吧!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多睡睡长得壮!”

雍王道。

这句话说完,舒锦笑着点头,雍王吃点心,于是两人间,突然有了片刻的沉默。

看着雍王明显带着沉思的目光,舒锦端起茶喝了两口,她等着看雍王的态度,也就不主动开口。雍王静了半晌后,看到舒锦不同平日的沉默,于是也不想吃了,叹了口气,开口了: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雍王道,“前一次一品阁出事情,我也不是不知道,不过我越是护你,皇上就越会觉得我有所偏颇,既然你自己能处理,又给他留了面子,我索性也就不问了!”

钱六那件事情,舒锦把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所有的证人。证供都出现的及时,虽然没有让祁连达到他最后的目的,但起码人前并没有让他失了面子。

试想一下若是在主审官出事了账本之后,小伙计才拿着账本出现,或者是在主审官已经宣布坐实一品阁饭菜致人死亡的罪名时,那小妾才出现,无论哪一点都绝对会让刑部官员颜面扫地。到时候皇帝也得跟着没脸。

“锦丫头。你同我说句实话。这次物价疯涨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或者说,背后有没有你的推动?”

“是,是我做的。”舒锦大方的承认道。

雍王闻言愣了愣。深深看了舒锦一眼,才问:

“那么,你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我想,当今皇上现在已经派人出去抓我的人了吧?”舒锦道。

雍王不语。

“其实。我不过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而已的,可总有人不让我如愿啊。既然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步田地。那么,只要他不停止,我也同样不会停。”

“你可知道,身为一个大演的子民。你这样有多大逆不道?”雍王问,明明应当是质问的话,语气却不见激动。显然。问题出口之前,他心中就有答案。果然。舒锦答道:

“爷爷应当很了解我吧?我尊敬您是因为您真心实意对我好,而不是因为您是王爷。同样,我尊称祁连一声皇上,也不是因为他真的是什么真命天子,而是因为他跟您一样,都姓祁。”顿了顿,舒锦又道,

“至于大演子民什么的……爷爷,其实你心里早就知道我不是大演人,不是吗?”

“……”祁丰谷无言。

是啊,舒锦太过不同了。虽然乍一看来,她表现的同大演女子没什么区别,可是,她讲话的方式,思考的模式,她所会的东西,无一不同寻常女子大相径庭。

即便是他最开始想着不论她是什么人,他都不在意,直把她当个孙女,但后来,他还是忍不住派人去查探过一次她的来历。

可是,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以他的手段都查不出来,这本身就说明舒锦的身世有问题了。

见过无数风浪的祁丰谷,凭着自己的直觉跟认人的眼光,决定不继续寻根究底。

相处久了,在他看来,舒锦就如他真正的亲人,即便骨子里留着同他不同的血,可她也真的是把他当爷爷尊敬的。

这个孙女如此孝顺,又如此出色。这就够了。

从未想过,她会有直面跟祁家的人对上的一天。而且对上的,还是新即位的皇帝。

这可不同于过去祁月祁媛那些无关痛痒的挑衅。天威不可犯,即便祁连不过刚刚登基为帝,但是他毕竟已经是执掌天下的帝王了。这天下怎么说,都是他的了。

雍王想不通,连他都把手里的权柄交回给祁连,就是怕祁连心生疑窦,自己难得安宁,为什么舒锦就敢这样明白的搅动风云,给祁连不痛快。

当然,在祁丰谷眼中,舒锦不是个疯子,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女人,所以她绝对不会是故意引动这样的动荡坑害百姓的。他想,舒锦做着一切,都不过是因为皇帝让她不痛快了,所以她就反击,让皇帝也不痛快罢了。

“他,毕竟是皇帝。”雍王叹息道。

舒锦眼中的光彩丝毫没有闪烁,足见她很清楚这一切的后果,可是,她却没有丝毫退缩,也不打算改变主意。这让他无奈至极。

“皇帝?呵!”舒锦冷笑,“他这个皇帝是怎么登上帝位的?

当初先皇重伤,左家跟祁兆叛乱之时,他急的可是六神无主,哪有如今这一副天威难犯的气势?

嘉义城到底是谁帮忙占领的,皇帝的伤又是如何治好的?祁兆的叛军是谁帮着平定的?

祁连,他做过什么?”

“……”雍王动了动唇,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这话即便是心中想,好多人都觉得够大逆不道了,舒锦竟然说的理直气壮。偏偏,事实如此,让人无言以对。

祁连上位之后的一些列动作,不得不说,寒了很多人的心。雍王虽然一切归还的都很痛快,但也难说心里没有过对于祁连的失望。连他都如此,何况旁人?

舒锦却还在继续。她冷哼了一声,道:

“哼!爷爷你毕生的心血都在这大演的江山社稷上了,这大演朝的土地,爷爷几乎把每一寸都踏遍了,就是为了社稷安康,江山稳固。可这份辛苦,他可曾体会过?

登了帝位。他便开始收拢权柄。学着人家玩儿什么制衡、掣肘,玩儿什么帝王心术!他的心计,怎么不见他用在体恤百姓。任用贤良上?

我舒锦是有钱,有粮,可我的钱粮不是偷来,也不是抢来的。更不是从他的国库私库里得来的。该有的赋税,我也上缴够了。为什么反倒一副我又欠了他金山银山的样子?

就因为我拥有的多,就开始惦记着从我这里盘剥,而我就要任由他搜刮?很抱歉,我只能说。办不到!”

“可是你如今这样做,若是不停止,连累的还是无辜百姓。眼看天气越来越冷,百姓们无法温饱。怎么生存啊?”

对于舒锦的话,他不予置评,只是换了个角度,想要劝一劝她。毕竟,祁连再怎么也都是皇帝,大权在握,舒锦同他对着干,怎么看都是舒锦吃亏啊。

舒锦自然也明白雍王的苦心,不过,她却道:

“百姓们的确无辜,再这样下去,他们也的确是处境艰难。

对此,我也表示很遗憾。但是!我不是皇帝,他们,也不是我的子民。”

“这……”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既然当今皇上是个不念旧情的人,那么我也不能太厚道了。我所掌握的,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钱,绝对不会便宜给任何人!”

“唉!”雍王最后,只得一声长叹。

舒锦看着雍王无奈的样子,最后笑了笑。

雍王并没有因为祁连是皇帝,是他真正有血缘的孙辈就向着他说话,虽然他劝舒锦,但是其实并无责备之意。更多的是一种调节小辈矛盾的心态。再有,他更多的考虑了祁连的身份,怕舒锦吃亏的样子。

这就够了。

雍王还是那个疼爱她的雍王。有了这样的认知,舒锦心里便开心不少。

“爷爷,那些个店铺都是我的没错,但对外都没有挂我的名字。当然,若是有心查自然能查得出来。可是,他查我做什么呢?

自从他登基,不论我做什么他总会派人跟来跟去,最后更是干脆找了个武卫营的军官放私盐到我的一品阁里陷害我!此外,我的船队载着货物在港口等着出发,他就授意人迟迟不给我的船队签署通关行驶的文牒,还找人到我的铺子里捣乱,偷东西,砸东西。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我真想知道,他这样行事,到底是哪里为人君的样子了。

现在,他更有借口了,干脆已经派人去查封我的店铺抓我的人了吧?

呵呵,以为封了我的店铺,抓了我的人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了?

只可惜,最后未必会如他所愿啊!”

雍王看着舒锦,既然她所有的事情都猜到了,那祁连就必然不会如愿。

“爷爷,您就放心吧,他既然是皇上,那就应当知道凭着他的身份,绝对不适合明目张胆的为难我。他敢抓我的人,也不过就是因为那些铺子对外不是我的名字。到时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可以推到旁人身上去。

他想吃下我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事业,可惜,他不会如愿的。

这件事情,爷爷想必很为难,所以,您就别插手了。不过您放心,他是毕竟是皇上,所以我不会太让他下不来台的。”

雍王听着,只能叹息。

天子之怒,到时如何来平息呢?

“爷爷,你也说了,这场危机持续下去,遭殃的就是百姓。所以,当他发现就算抓了我的人,抄了我的铺子也得不到想要的,那自然会寻求别的法子。

到那时,我就会出面想法子平息动荡的。”

“你有把握平息这些吗?”

雍王问着。

“爷爷,我从不承诺没有把握的事情。”

“唉,那就好。我老啦,就想清静清静。这些事情,我不管了。不过,锦丫头,不管如何,你的孩子,丈夫,他们都生活在这里。而祁连好歹是皇帝,所以,有些事情,要掌握好一个度。”

这算是他最后的忠告。

舒锦闻言,慎重点头:

“我知道的。”

“恩,去吧,再过来时,记得把我两个乖曾孙带来啊!”

舒锦笑着答应。告辞后便离开了雍王府。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雍王静坐了好半晌,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叹口气。

“主子,这事,当真不管了吗?”

尔甲陪着他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还是开口道。

“不管了!随便他们闹去吧!锦丫头说的很多话一点都没错,祁连这个孩子,为人欠厚道啊。亏我曾经也那么疼他,大了一点都不可爱了。”

“可是,就算是小主平了动荡,皇上也未必肯罢休吧?”

戈乙试探道。

雍王闻言,抬眼看了看他。哼了一声。

“你们啊,还是看不清啊!”

“请主子明示。”

“祁连从无依无靠,仅凭着个皇子身份坐上太子之位,借着叛乱之际监国,到如今,成了皇帝。如是我不还权柄给他,试问他手中的的力量能有多少?

可是,就在我掌握着那些人脉关系的时候,依旧也没查出锦丫头的来头,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尔甲闻言,一琢磨,已经明白了雍王的意思:

“主子是说,小主她,掌握的力量不容小觑?甚至,比过去主子手里的还强?”

那可就太厉害了!

雍王点点头,然后说;

“这么多年,她只是把脑子用在经商赚钱上,政事她沾都不沾。也就是这样的态度,足够证明她没旁的心思。祁连这孩子啊,想是小时候受的憋屈太多了,所以,现如今有些性子有些执拗。我把手里的一切都还给他,也是希望他能够适可而止,不要无休止的膨胀下去。

但是,显然,他根本没理解我的用意,倒是转而开始惦记锦丫头手里的东西了。

给他个教训也好!我只希望,经过这次,他能想通,不要再多苛求。也别再生旁的心思。”

雍王最后如此道。

当尔甲戈乙问道要不要继续关注这件事时,雍王想了下,最终摇头。

皇帝来,就是想他不要插手。舒锦这边又何尝希望他介入,最后左右为难呢?

“除非皇帝打算用他的身份胡乱行事。否则,咱们就不插手了。”

“是!”

……

一队士兵执着武器,气势汹汹的砸开一家大门紧闭的店铺。这里本是一家杂货店。士兵们冲进去,连翻带砸,把整个店铺搜了个底朝天,然而,人没有看到,银钱粮食,乃至于杂货铺中日常陈列的各种货物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们能看到的,不过是空空如也的货架以及人去楼空的房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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