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相信臣妾,臣妾没有骗您,真的没有骗您呐!”锦嫔克制不住浑身发颤,大殿外面艳阳高照,她却只感觉到刻骨冰寒。
“皇上,其实还不止这些,”孙嬷嬷接着说,“锦嫔娘娘还是锦妃的时候,因为地位高,又掌管着后宫,就连内廷府的管事都是戚家的人,因此,您的子嗣才会如此的单薄。”
“你说什么?”越景云猛地站起来,眼睛都有些发红的征兆,身为皇帝,他这一生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子嗣太过于单薄,如今,健康成年的就还剩下大皇子和三皇子。
“皇上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兰妃娘娘的大皇子、俪妃娘娘的二皇子,锦嫔娘娘的三皇子……您所有的孩子,都是在您还是皇子的时候出生的。”
不错,他登基八年有余,自从坐上这个皇位,就再也没有了子嗣。原本他以为,这是上天对他抢夺兄弟皇位、手足相残的惩罚,现在看来,绝对不是!
“自从锦嫔娘娘掌管后宫,后宫嫔妃吃的、穿的、用的,都经过了戚家人的手,料子、吃食、摆设……能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皇上若是不信,大可让太医挨个宫中搜一搜、查一查,然后您就明白了。”
越景云的怒火犹如雷霆,双眼中隐隐有电光闪烁:“来人,宣太医,搜宫,将所有妃嫔的住处都给朕搜查一遍!”
一声令下,整个后宫乱作一团,俪妃和兰妃那边人还算是客气,到了锦嫔的怡宁殿,就地板都撬开来仔细检查。
锦嫔跪在地上,整个人毫无反应,就像是傻了一般,越潇寒也一动不动,只等着最后狂风暴雨的到来。
慕云岚看着两人,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其实一开始,她虽然不喜越潇寒,但对他并没有多少厌恶,毕竟,原身喜欢他是一回事,也不能强行要求他喜欢原身,只是后来一次次的接触下来,让她对这人的印象越来越差。
刚开始,她觉得此人温和,一举一动都恪守礼节,是个温文尔雅的公子,甚至有几次,他出手帮忙维护于她,让她颇为感动。可随着后来接触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渐渐地明白过来,这个人有野心,但是却因为太过压制让那份野心长得畸形了。
他害怕表现的太过,害怕让皇上发现他在明目张胆的争抢,所以,一直用一个贤德的名头将自己框得死死地,可是他是皇子,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之一,明目张胆的争抢有什么不可以?
那个位置是有能者居之,而不是能忍者居之,皇帝要的是睥睨天下的锐气,而不是能忍天下人所不能忍。他将自己所有的锋芒敛尽,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他不是没有发现慕清瑶和戚氏对她的迫害,而是觉得伤了自己的表妹和姨母对自己名声不利,他口口声声一定要娶她,却没有足够的坚定抗衡锦嫔,他明知道戚家这些年的作为,却因为忌惮失去母族的支撑而犹豫不决。
就连这次锦嫔对她的迫害,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却一直忍着没有出手,因为他确定外祖父林自安会帮她洗刷冤屈。
这样事事顾虑、万事争取周全完美,反而处处落了下乘,让他从一个最有竞争力的皇子,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用了大约两个时辰,太医院院正带着一头冷汗亲自前来禀报:“回禀皇上,老臣奉命检查了后宫几处宫殿的摆设一类,大多……大多都有些问题。”
越景云怒火攻心,听到这样模糊不清的说辞更加愤怒:“朕发给你俸禄,为的就是听你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吗?”
“是,臣有罪,老臣目前为止共检查了后宫合计三十六个宫殿的情况,所有的宫殿中都有使人难以怀孕的东西,有的是用避孕药物浸泡的家具,有的是摆件、屏风、花卉,其中,老臣遇到不少宫女,那些宫女身上穿的衣服上,也有不利于人有孕、安胎的药物残留……”
越景云僵硬着步子一步步走下来,最终占到了锦嫔面前:“锦嫔,你还有什么话说?”
锦嫔此时已经半跪半坐在地上,她知道自己完了,彻彻底底的完了,就连戚家估计也完了……
“皇上,臣妾……臣妾无话可说……”
“好个无话可说,这么多年,你戕害了朕多少子嗣,你这个毒妇,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越景云猛地从一旁的护卫手中夺过长剑,对着锦嫔便刺了过去。
“啊,潇寒!”
锦嫔惊叫一声,就在刚刚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越景云的剑下,却没想到,最后的关键时刻,一直沉默的越潇寒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没事吧,潇寒……”锦嫔失声痛哭,再也顾不得维持美好的形象,哭的歇斯底里,“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心思恶毒,是臣妾有负皇恩,您要杀要罚都可以,这一切和潇寒没有任何关系,他什么都不清楚。”
越景云紧皱着眉头,冷眼看着越潇寒:“让开!”
“父皇,不管我母亲犯了什么错,儿臣都愿意替她受过,请您责罚。”
“朕说让开!”
越潇寒固执的跪在地上,肩膀上的伤口滴滴答答的向外渗血:“父皇,请您责罚儿臣,饶过母亲。”
“你这个逆子,再不让开,朕……”
“父皇,请您饶过母亲。”
到了现在,慕云岚的事情反而被抛在了一旁。
“皇上,”林自安起身,对着越景玄深深地俯身行礼,并没有求情之类,反而说起了自己的事,“云岚是老臣唯一的孙女,在得知她遭逢大难之后,老臣一心只想查明真相,其他的都没有顾忌,是老臣倚老卖老,请您责罚。”
“老师请起,你的心情朕能够理解。”越景云将长剑扔到一旁,亲自将林自安扶了起来。
“老臣儿子不争气,只有灵鸢一个孙女,而她也是个命苦的,在慕正敏死后,也随着去了,只留下这个外孙女还有三岁的小外孙,老臣将他们看做命|根子,如果不是为了让她活命,老臣纵然是死也不愿意再给皇上添麻烦。” “老师,你说的哪里话,如果当初不是你数次指点相救,朕如何能……”越景云满脸惭愧,“都是朕不好,竟然没有发现锦嫔的恶毒心思。”
“皇上这样说就是折煞老臣了,如今,臣也没有别的心思了,只想着好好地等云岚及笄,然后给她找个安稳的人嫁了,不想再生出其他波澜。”
“你的心情朕能理解。”越景云看向锦嫔和越潇寒,“原本想着让云岚成为朕的儿媳,如今看来,是老三没有这个福分……云岚受了伤,又遭受了惊吓,你将她带回去好好地修养吧,朕会给老师一个说法。”
“皇上,保重龙体。”林自安再次深深地俯身,起身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耳边的白发有几丝飘落下来,让他看上去越发的苍老。
越景云点了点头。
慕云岚上前扶住林自安,她肩膀和腿上都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的,看上去随时都能跌倒,越景云看着他们一老一少,互相扶持着走出去,眉心紧了又松。
一路上,林自安几次停下,捂着胸口不断地咳嗽,脸色一阵比一阵难堪。
“外祖父……”慕云岚心中担忧,她从天牢中被救出来,就直接去了皇叔的别庄,睡醒一觉之后,就匆忙赶到了皇宫,一直没有和外祖父好好地说话,也不知道这几天他是如何的担忧,又经受了什么……
林自安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又被一阵咳嗽声打断,最终没有出声,只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微微用力的捏了捏慕云岚的手,眼中闪过几分安抚。
慕云岚张了张嘴,最终没有作声,扶着他走出了皇宫。
等上了马车,林自安脸上的憔悴一扫而光,挺直腰板坐在座位上,脸上哪里还有一丝苍老、颓然之色。
慕云岚眨了眨眼睛:“外祖父……”
“小丫头吓到了?”林自安严肃的脸上露出丝丝笑容,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般。
“您刚刚的模样都是假装的?”慕云岚压低了声音,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林自安,确定他是真的没事,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刚才在皇上面前,外祖父就像是一个被逼到极致不得不反击的耋耄老人,走投无路、义无反顾……
“这次闹得动静有点大,皇上虽然嘴上不说,心中难免会猜忌几分,如今,我林家虽然在天下读书人中有些声望,但若是皇上真的计较起来,帝师、大儒,统统一文不值。”
“啊……”这些话从外祖父这位享誉盛名的大师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有些违和,她一直以为,外祖父应该视金钱如粪土,看权势如浮云。
“哈哈,你这个小丫头,若是外祖父真的不重名利、不图钱帛,那还参加什么科举,做什么高官,挣得什么名声,回家种田岂不更好?”
“那我的两位舅舅呢?他们也都是饱读诗书,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为什么您却要将他们关在陵州,只做教书先生?”
林自安伸手揉了揉慕云岚的脑袋,笑容意味深长:“时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