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西临皇宫。?
一袭纤白若雪的俏丽佳人儿裹着雪狐裘款款自落雪苑中轻步而出,漆黑的乌发似一头墨瀑倾流直下,头顶简简梳成一个蝴蝶髻,粉色的绸带轻灵飘飞在脑后,与迎风而舞的几缕黑发相绕相缠,远远看去,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精灵悄临人间。?
两名身穿青花色宫服的嬷嬷侯立北宸殿外,见得那个迎风而来的灵秀女子时,不由得眼前一亮,忙快步上前恭迎了女子上殿,三纳其福。?
“郡主,时辰快到了,咱们进去吧。”采微轻步上前,看着频频回头张望的女子,低低在女子耳边道一句。?
夏侯雪美眸一垂,顺从地任采微扶了一同入殿。?
看着殿内早已准备好的一切布置,不知为何,心底隐隐升起一丝畏惧,本能地不想去行这个代表着自己已笈笄的成人礼。?
灏哥哥曾说,待得她笈笄之后,他便会纳她为元妃,只等日后他及冠之年,便封她为后。?
她喜欢他,也深深地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怀与爱护,却莫名地害怕他给她的这个承诺。?
成为他的妃子亦或是皇后,都意味着她与他这样平静的相处方式将要打破,她的将来,一生都将生活在他的后宫,再也不能离开。?
离开!?
脑中陡然一清,夏侯雪仿佛有道奇异的光芒在脑中闪现,苍白一片,与那殿外的满地落雪恍然相印。?
她麻木地在两位嬷嬷的指引下一项项落行,神思却恍惚一片,让采微在一旁为之欣慰的同时,又隐隐生出一丝莫名不安。?
夏侯雪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奇怪的感觉。?
一直以来,她都顺其自然地生活在这个皇宫之中,与灏哥哥相亲相爱,从不曾想过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离开他。?
可方才,那突然而闪的念头,让她心底陡然划过不安,似乎,自己不该留在这里。?
还有一个一心向往的地方,在脑海中隐隐冒现,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忍不住让她轻蹙了眉头,头有些止不住的纠痛起来。?
“郡主?”眼看着正行跪礼的郡主身体一阵虚晃,采微心头一惊,忙上前一把扶住郡主,却见郡主深拧着眉心,有些不解转了头来:“姑姑,怎么了?”?
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动作,又看看身旁的两位嬷嬷,眼中满是惶恐。?
她生怕自己做得不好而让别人嘲笑,从而会让灏哥哥难堪,又要为了自己去训斥着下人,引起别人对他的不满。?
她已经努力地在做好,却还总是出错,哪怕这样简单的仪式,她都不能集中思想,好好地去完成。?
眼中忍不住溢上一片水气,她难过自己总是这样没用,尽管一心想要让自己表现得胆大一些,勇敢一些,却还是一次次失败。?
所有伪装的坚强,都能轻易地被人识破,也一次次地,让灏哥哥默默为自己忧心忡忡。?
她不想这样,却不知为何,总是做不好……?
“雪儿。”一声温柔的轻唤自殿外传来,吓得殿内的宫人忙福身下跪,夏侯雪只觉心头一跳,忙快手拭去眼角的泪渍,回首嫣然一笑,应道:“灏哥哥。”?
门外进来的少年身穿一袭耀眼华贵的明黄锦衣,头束金冠,腰佩银白束带,脚登明黄锦靴,周身仿佛闪着一圈耀眼的金色光芒,尽管殿外白雪苍白,他的到来,依旧让原本有些清冷的大殿铺上一层金色阳光,刺了所有人的眼目。?
他大步而来,看着那袭清丽空灵的娟秀身影,好看的唇瓣越发扬起,上前握着她有些冰冷的小手,笑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手这么冷,怎么没……怎么哭了?”?
笑容陡然一敛,凤宸灏已经转身看向两旁的嬷嬷,沉声喝道:“怎么回事,是谁让郡主受委屈了?”?
“奴婢不敢!”两位嬷嬷身体一抖,吓得忙叩头请罪。?
夏侯雪面色一变,忙拉了身旁已频临暴怒的少年,摇头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有些不舒服,灏哥哥别怪她们了。”?
凤宸灏闻声紫眸一紧,忙转头查看她的身体,当即便要让文成去请太医,却被夏侯雪制止,笑着说自己因为今日的笈垂之礼昨夜一夜难眠,以致睡眠不足,这才有些身体虚恍。?
只须好好休息一晚,便没事了。?
凤宸灏这才稍安了心,吩咐宫人起了身继续举行仪式,并亲自守在一旁直至仪式进行完,还是不放心夏侯雪的身体命太医把了脉,确定是休眠不够才彻底放下心来。?
回宫的路上,文成有些不懂皇帝近日对夏侯郡主这样的紧张,即使他知道皇帝一直很关爱她,却极少像近日这般的忧心过度。?
忍不住问了出来,却见皇帝俊美的面容微微冷酷,给出的答案,却让他有些不可思议。?
凤宸灏说:“朕也不知。只是近日来,朕总觉得雪儿有哪里不对劲,好像与朕越来越远,让朕,有种快要失去她的错觉。”?
武就微?
微挑眉,看着皇帝析长的背影,忍不住想起那个空灵得仿佛不似人间女子的少女,或许是到了笈笄之年的原因,近日对皇帝的依赖,不似从前那样浓了。?
众所周知,皇帝自小对她便极尽呵护,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呵护也一日日变成宠爱,甚至只要与她相关的事情,皇帝便会变得极度不理智。?
平时的冷静会陡然消失,只是因为担心她,会受到旁人的伤害。?
却不知,因为他的过度珍宠,宫人早已无人敢再轻视夏侯郡主,甚至对她的态度比任何人都要尊重,便连今日这个简单的笈垂仪式,也是因为她不喜过度拘严,而按她的要求去做的。?
正是这样,朝中不免有人开始生出隐忧。?
一则原于夏侯雪的身份。?
二则原于夏侯雪如今的性情。?
以皇帝对她的珍宠,无可例外,会纳她为元妃,从而会立她为后。?
如若真是这样,如夏侯雪这样胆小怯懦的性格,与前皇后根本不足其万一,更无法比得上其他朝臣的优秀女子,如何能做好一国之母??
是而近时有朝臣开始上奏,劝皇帝纳一些朝臣之女为妃嫔,以稳朝纲。?
这让皇帝无比烦燥。?
若在以前,是断无人敢上此奏折,做如此要求。?
想当年前皇只有前皇后一人,朝臣之中,无敢不服。?
可如今,因为皇帝对夏侯雪的宠爱,人人都誎言夏侯雪性格软弱,无法当好一国之母。若是纳为妃嫔无人会有异议,倘若日后立后,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等等。?
这番话,因着皇帝决定纳夏侯雪为元妃起,便不断有人上奏。?
这倒罢了,反正皇帝决定的事情谁说也不予更改。可有一个人,皇帝对他的话,却深信不疑。?
那个人是——皇甫流云。?
与别人的说词不同,皇甫流云在今日早朝退下后,特意找皇帝说话,也正因为他,皇帝才因此去晚了参加夏侯雪的笈笄之礼。?
此刻听了皇帝说出皇甫流云的话,文成、武就双双惊讶,不敢置信这好端端的,夏侯郡主会出意外。?
这一点凤宸灏也不得而知,只是暗底下另加派了人手在北宸宫四周保护,在夏侯雪行过笈笄礼后,吩咐礼部准备纳妃事仪,吩咐宫人将紧邻凤仪宫的淑华宫布置妥当,只等纳妃仪式一举行,便让夏侯雪搬居那里。?
圣旨一出,再无更改。?
北宸宫的宫人个个面带喜气,往来贺喜之人络绎不绝。当然,这些人仅限从小与皇帝一起伴读长大的少年、少女们,一个个俱是位高权重的权臣之后,自从夏侯雪努力磨练自己的胆量后,他们也相继与她打成一团。?
只是众人不知,在夏侯雪的内心,若非想让灏哥哥对自己放心,根本不愿与旁人多相处一刻。?
是而,当一众人闹哄哄地聚到自己的宫殿来时,夏侯雪只觉从没有什么时候,清静的北宸宫会如此的闹腾。?
却又为了不让大家扫兴,只得强撑笑脸,应对着一个个前来祝贺之人。?
直到傍晚时分,人群才渐渐稀散,各自离去。?
只有两个平时因为粘着凤宸灏才故意与夏侯雪亲近的女孩还未走,这二人一人是金崇义的长女——金无双,一人是秦尚书之女——秦彩伶。?
对表哥一直护着夏侯雪的态度,金无双满心嫉妒,无奈爹爹却一直告诫自己,即使身为皇帝的至亲,也不可以得寸进尺,无理取闹惹恼了皇帝。?
对于金无双爱慕皇帝的事实,金家深知皇帝年纪虽轻,主见却极重。?
从他对那个夏侯郡主的态度上来看,他亦与他父皇一样是个极重情义的男子,只怕后宫中除了那个夏侯郡主,他不会再纳其他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