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池漓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不仅是意荒要杀帝天凌,就连她自己也想要杀帝天凌。
她猜测也许是自己的仇恨,带动了意荒的杀意。
东池漓咬唇,含泪道:“谁会想到呢?难怪在放逐之地的时候,第一次见你,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不是因为我们前世、前前世、无数世里的相识、牵绊,而是因为我们在妄仙道时有着彼此的怨恨。”
这种对彼此仇恨的感觉,是在突破到见阳之后才产生的。
是不是他们在妄仙道时的记忆,会随着修为的增长而逐步开启呢?
就好像帝天凌在突破到见阳之后,对东池漓的仇恨在与日俱增一般。
至于他们为何会知道是在妄仙道的仇恨,那是因为东池漓在方才的无意识之中喊了帝天凌在妄仙道的名,扶桑。
此时,二人具是力竭,再没有动手的能力,所以才会躺在一起,如此平静地交流。
帝天凌捂着腹部闷哼了一声。
东池漓忙道:“药店,对不起!你快看看你的伤吧!”
帝天凌只是摇头,苦笑道:“不及我心里的伤。”
东池漓默然,也不及她心里的伤。
这一次的交战,就好像在她和帝天凌的心口上,都狠狠地戳了一个洞,空虚、疼痛。
东池漓回头,看着帝天凌的侧脸,便伸手出去将他脸上的血迹轻轻擦拭干净,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这么近地靠近他了。
“药店,我有想杀你的冲动,你也有。我们……是时候分开了。”
帝天凌握住了东池漓的手,眼中尽是痛苦:“阿漓……”
东池漓反手握着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手指,眼泪滑下,渗进地里:“等我们都能够随心控制这股杀意的时候,我们再回到一起吧。我怕我……真的会杀了你。”
如今突破到见阳的东池漓,实力确实已经超过帝天凌了。并不是因为东池漓本身有多强大,而是因为意荒太过逆天,它有自己的意志,也就是说,它甚至可以忤逆东池漓的命令。
而帝天凌固然也很强大,特别是他的吞天,能够将融黎火无限扩大威力,可融黎火如今已经跟不上修为的脚步了。除非等他得到了灭生焱,他才能够发挥吞天的巨大威力。毕竟好刚要用在刀刃上,才能近乎全力地发挥其威能。
帝天凌依旧沉默,他在妄仙道费劲千辛万苦才同东池漓聚到一起,如今却迫于莫名其妙的杀意,不得不分开,他实在是不甘!
可如今除了分开,他再无办法。
即便是现在,等到他们二人稍稍恢复了仙力,都有可能瞬间反目成仇,再度进入仇杀状态。而且在那般充满恐怖杀意的情况下,二人便不能保证是否还能够像刚才一样停下来,只怕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帝天凌深吸了一口气,捂着腹部站了起来。
他将东池漓也从地上拉了起来,擦了擦东池漓脸上的血迹,却因为自己满手是血,将东池漓的脸越擦越脏,他差点泪决堤。
以前是他想杀东池漓,东池漓还能躲他。
可现在二人彼此都有杀意,只怕是对视上一眼都会迸发杀意,哪里能躲?
若是东池漓率先起了杀意,他的速度不及东池漓,那一战更是在所难免。
东池漓见帝天凌双手都在颤动,连忙抬起袖子,将自己的脸稍稍擦干净,好让帝天凌能够最后看清楚自己的容颜。
二人无言对视了几许,帝天凌揽过东池漓的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着。
东池漓的眼泪落在二人的唇上,尽是苦涩、血腥。
紧接着帝天凌便绝然推开了东池漓,反身走了出去,他捂着不断淌血的腹部,脚步虚浮而踉跄。
风沙几乎要将他的身影埋没而去。
东池漓望着帝天凌的背影,眼泪止不住的掉,她多想冲上去抱住他温暖的背,照顾重伤的他,但她不能,她必须克制住自己的冲动,防止又一场血光的发生。
东池漓也赫然转身,但走了两步,她骤然回过身来,对帝天凌的背影喊道:“记得写信!我们可以写信!”
帝天凌的脚步停下,许久之后风中方才传来他的声音:“好。”
东池漓咧嘴笑了笑,背对着帝天凌往地平线走去。
昏天,黄沙,两道身影在空旷的戈壁,渐行渐远。
一缕烟沙拂过,拂不走那依旧缠绵在心底的情意。
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仇恨,是真情不能将其磨灭的!
只是短时间不能相见而已,不是长久。
等到能够控制心底那抹杀意,他们便能够团聚,到时候,也许无常和无邪已经找到。
方才离别,便已遥想将来团聚。
妄仙道也就八州,总有彼此消息的。
而且东池漓相信,就算他们分离,帝天凌一定也不会离自己太远,他会看着自己,她也会关注着他。
东池漓走着走着方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绿洲。
她站在石头镇的镇头,蓦地回头看着背后,空荡荡的。
好不习惯。
东池漓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时,陆德嵘和一些修道者从镇里的屋中走出,遥遥看着东池漓,竟不敢走来。
东池漓咳嗽了几声,虚弱道:“我对你们没有杀意,不要那样看着我。之前失去意识的我,如果对你们有无力行为,我在这里先说声抱歉。”
陆德嵘方才走了上来,哈哈笑道:“没有,没有,你并没有对我们怎么样,你踏着云就走了。”
“踏着云?啊,那是一种仙术而已。”东池漓皱了皱眉,旋即恍然大悟,她竟然将七彩祥云这么牛的神技给忘了,以后上天就不用怕寂虚寒羽暴露身份了!
陆德嵘望了望东池漓的背后:“你……你丈夫呢?”他吞了口唾沫,看着东池漓,好似在说,你是不是杀了他?
东池漓连忙道:“他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暂时和我分开了,等他落脚了,会写信过来的。”
陆德嵘松了口气:“你们啊……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不过两人都没事就好。”
东池漓:“抱歉,让前辈担心了。”
“好好好,别说那么多了,看你浑身仙力都被抽空的样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嗯。”
东池漓应声后,回头望着茫茫戈壁,一阵凄凄的落寞,方才随着陆德嵘走进好不容易保住的石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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