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安乍一听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他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那轿帘掀开,先露出来的是一双修长的手,比常人多了几分白,等轿帘完全掀开,男子的一张脸露了出来,徐子安先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
“章平,你做什么装神弄鬼!”
徐子安还以为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却不想对方是章平,他语气立刻轻蔑了起来。
章平和他当时都跟在陆之远身边,只不过两人一直负责的事情不同,加上平时交集不多,算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是我。”男人笑了笑,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呛了风,掩唇咳嗽了起来。
“你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身体怎么弄成这样了?”徐子安见他这副样子说是病了都是好听的,根本就像是半死不活了。
“一点小病,过一阵就该好了。”
徐子安又看了看他,见他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便也没有多问,“对了,你让人带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之远知道你回来了吗?”
男人笑了笑,“不知道,我这次是专程找你来的。”
闻言章平更加疑惑了,“找我有什么事?”
“有笔买卖要跟你做。”男人在笑着,可那笑容背后似乎带着更深层的味道。
徐子安还没来得及看懂那眼中的含义,便被他接下来的话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等对方话音落下,他愣了会才开口,“你是不是疯了!”
“你不是一直不甘心在陆之远之下吗,这次机会来了,只要你跟我合作,事成之后,他的位子就是你的。”男人语调淡淡的,平静的语气听不出很明显的情绪。
徐子安沉默了,他在犹豫也在怀疑。章平的话没错,他确实不甘心,论本事,论圆滑,他自问都不比陆之远差,唯一差的就是出身,他是个穷人家的孩子,陆之远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所以陆之远年纪轻轻便可以当安阳太守,任期满了又被调回京城做了大理寺卿,而他呢,不管是当时的地震还是前不久的瘟疫,他都来回奔波,可是朝廷却丝毫不知道他的贡献,因为所有的好处都记在一个人身上。
这些事他心里不能说不嫉妒的,甚至他有无数次在想,如果陆之远出了事,他就能顶替上去了。
但这些都是他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些想法,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如今竟然被人一语道破,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愤怒。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之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什么不甘心的。”
对面的男人低声咳嗽了两声,面色这会更加苍白了,“话我说完了,你可以自己选择怎么做。是跟着陆之远一辈子做陆家一条狗,还是跟着我将那些看不起的你的人都踩在脚底下,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他说罢转身重新回了轿子里,帘子落下去,很快不知道从何处出现的小厮走到轿子边上,伸手稳稳地将轿子抬起来。
“我会留在临安府三天,这三天你如果做好决定可以早平安。”
徐子安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刚上前了一步,便有小厮挡在他的面前,正是之前带他来的那个难缠的。
“小的平安,静候公子佳音。”那小厮平平稳稳的声音开口。
徐子安皱了皱眉,“章平到底是什么人?”
“我家主子姓萧。”平安恭敬地说道。
萧吗,徐子安摇摇头,姓萧的人何其多,最有名的就是皇宫里那些了,萧乃是国姓。
章平,姓萧。
这又有什么关系。
徐子安摇摇头,转身看了平安一眼,“我想好了又要如何联络你,难不成你这三天要一直跟在我身边?”
平安闻言从袖子里掏出个锦囊递到了他的手上,“这里面有块玉佩,您若是做好了决定,只需要将玉佩送到城内的悦来客栈,交给掌柜便可。”
“我若是拒绝呢?”徐子安很讨厌眼前这个小厮一副看透了他会如何决定的态度。
“若是您拒绝,那这权当这是给您的一个小玩意。”平安垂首说道。
徐子安手上握着玉佩,心中万千思绪,章平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若是可以取代陆之远,自然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可这事想想简单,真要做起来又是何等艰难,且他怎么知道章平是否靠谱。
手指摩挲着玉佩上面的纹路,而后眉目动了动,拿起来仔细看去,才发现上面竟是刻了一个小小的字。
萧。
萧章平?
徐子安默念着这三个字,初时面色尚且平静,而后突然一愣,继而眼神猛地有了波动。
章平,平章,萧平章?
三皇子名字就是萧平章。
他想到了这里突然觉得难掩心中的震动,甚至很长时间以内缓不过神来。
朝廷中目前的形势他虽不是知道的很清楚,但也听说了不少,皇帝几个月前行宫遇刺,是三皇子舍命护驾,救了皇帝,自己却身受重伤到现在还没醒。
外面都这么传言的,可徐子安又不懂了,既然人醒了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且萧平章这个时候怎么会离开京城来到临安府。
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他想不通,可又无人去问,这一夜,徐子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白素素,她正对着月亮唉声叹气,这眼瞅着就是中秋了,她真有点想家了,也不知道小青山村的爹娘现在在做什么。
她想着就叹了口气,正巧陆之远迈着步子进屋来,听到这声叹息,“叹什么气?”
白素素看到他进屋,眉目凝出笑意来,伸手往他怀里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二爷,我有点想我爹娘,弟妹了。”
“赶明个我让人接他们过来,这也不是个大事,值得你在这里长吁短叹的。”陆之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着笑。
自从决定不办花灯会了,压在他心里的重担好像也一下子卸了下来,虽然明天一早不用想都知道朝廷那边肯定要来人责备他,不过对付他们倒不是没办法,顶多费点唇舌。
白素素闻言脸上有惊喜,“真的吗?”
“这点事也值得骗你不成?”陆之远牵着她的手,外面月色正好,两人又都没什么睡意,便一同在院子里散了会步。
白素素估摸着时间,从临安府到小青山村,这一来一回的,最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这是按照快马加鞭算的。接父母过来自然不能这么着急,晃晃悠悠的,至少也得一个月了。
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春兰便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姨娘,姨娘,有大事。”
白素素已经习惯了她一惊一乍的性子,闻言很是淡定的拿着杯茶再喝,学着陆之远的样子,慢悠悠的开口,“什么事,慢慢说。”
春兰缓了口气道,“姨娘您的母亲领着两个弟妹来了。”
噗!
白素素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差点把自己呛到,“你说谁来了?”
春兰自然又重复了一遍。
白素素喜上眉梢,这会也淡定不起来了,急匆匆披了件衣裳,便小跑着往门口去了。
她出门的时候,陈氏领着两个孩子正往内院这边来,老远的就看到她的大女儿朝她跑了过来。
“瞧,是大姐姐。”大宝一脸惊喜的说道。
“真的是大姐姐!”小宝在一旁附和。
陈氏也笑了,她家傻丫头,这进了京城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瞧那个傻劲,真是让人头疼。
白素素见了陈氏,母女两个照例抱在一起红了会眼眶,一家人这才牵着手回了她的院子。
春兰领着大宝和小宝在院子里玩,屋里留着白素素和陈氏说说体己话。
“爹的腿伤好了没有,这次你们怎么没一起来?”白素素问道,她都好久没看到白老爹。
“腿伤早就没事了,你放心吧。这次实在走不开了,家里的菜园子要照料,今年又养了不少鸡鸭,还有猪圈里面也养了一头大肥猪,你爹走不开。”
白素素听着陈氏一样样细数,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家中那个小院子的模样来,只觉得心头温暖。
“那就好。”白素素笑了笑。
陈氏却这会却叹了口气,“我这次来一方面是想你来看看,再就是有件事要让你帮忙。”
白素素忙道,“娘您这么这样说话,咱们母女两个说帮忙岂不是生分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就是了。”
陈氏闻言脸上笑意也加深不少,她的女儿即使嫁了人也是她心头宝,知冷知热的,一点也不生分。
“是这样的,大宝今年眼瞅着就要启蒙入学堂了,原本咱们村子里还有个老秀才,倒没什么问题,可那老秀才今年年初得了场大病,上个月刚没的。”
“啊!可是那个孙秀才。”白素素吃了一惊,那个老秀才她记得的,她小时候还偷跑去学堂那边,没少捉弄那个他,每次都气得他差点脱下鞋子打她。这会听说他不在了,白素素心中难掩有些难受。
陈氏点点头,“可不就是他,他这一去咱们十里八乡的,连个像样的学堂都没有了。大宝眼瞅着就要到了年纪,我和你爹在家里一合计,要是送学堂就只能送安阳城里面的,可那边咱们又不熟悉,大宝一个孩子哪里能每天回家去。左右都是不方便,不如让你去跟陆大人说一声,直接送到京城来读书,有陆大人在,也不会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