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妍是在三日之后醒来的。
睁开眼睛的刹那,背后升腾的热气熨烫得她身体格外舒服。
她竟还没有死么?再或者说,这里是天堂?
不不不…像她这样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即便是死了,也是到不了天堂的。
慢慢闭上眼睛,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再度张开双眼,她木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试了试动动手脚,却发现一切如常。垂眸看了看手和脚,却发现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眸中掠过一丝讶异,她不由伸手捂住胸口。
那一日,她分明记得毕柔亲手割断了她的手脚筋,灵晶扎入心口时的冰冷疼痛尤在脑中,她眸中掠过一丝迷茫。
是梦么?
蓦地,她发现自己的手腕处少了一样东西。
咦?镯子呢?
心中疑惑不已,墨妍面色却如往常一般。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到墨妍醒了,云不归眸中掠过一抹喜色。
“醒了?”他上前一步,却突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墨妍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嗯…”
低应一声,她低垂眉目,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儿,她终是慢慢抬起头。
“是你救了我?”她声色淡淡,眉目之间也未见得喜怒,仿佛之前的重伤与她没有半分关系,说完,便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云不归点了点头,他本想问她为何会如此,但见她神色恹恹,还是打住了。
也罢,她若是想说与他听,迟早是要告诉他的。
“你睡了许多时日,可想下地走走?”淡声开口,他眸中满是关切。
“嗯…”墨妍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云不归见状上前去扶,却被她避开。察觉到她的疏冷,云不归收回手臂。
然,她睡得时间确实太久,基本没怎么活动过,刚刚从床上起身,便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云不归见状,眸色稍暗,不由分说将她掺入怀中,直接打横抱起。
她惊呼一声,却见他已经将她抱至桌前。
“先洗洗脸…”
墨妍依言欲要捧水洗脸,却在不经意间瞥见睡眠上倒映出来的容颜。
微微一愣,她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变回来了?可是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微微眯起双眼,她静静的想了一会儿,倏然,她眸中一抹精光掠过。
早前,她夜夜去灵池之中采集灵露时便发现,她脸上不仅没有生出那名老嬷嬷脸上所生的红色印记,还连带着图腾,也似乎在渐渐便淡。
莫非,这一次毕柔将灵晶打入她体内,竟是误打误撞让她容貌提前恢复了原样?如果是这样,那那人的记忆可有恢复?
其实,墨妍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而事实上,她的猜测是对的。
原本,老者便是在她体内种下一种火咒,方才使她容貌大变。只不过,这种火咒除了会令人容貌变丑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副作用。而灵池水寒气逼人,自是将她体内火咒压制,所以使她脸上图腾颜色慢慢变淡。
而毕柔则下手更狠,竟是直接将汇聚了灵池数百年的灵晶打入她体内,令她体内火咒彻底被击散,她容貌便也就恢复原样。
再说凤非离这边,当初老者抹去其记忆之后,用了一道冰封术将其七情六欲封印,而此封印被冲破之际,将会放出大量寒气,将墨妍体内火咒,而后使其恢复原样。
只不过,这冰封术能否被冲破,首先要看此人自己意念之中****起伏程度能否达到破封的强度。
而作为一届妖神,凤非离****起伏的强度,自是决定于他本人对对方的感情强烈到哪般地步。而恰恰,半年前的缠绵,凤非离对墨妍所化丑奴确有好感,但强度不足。
再说起墨妍自玉葫之境重返鸿蒙大陆,本就是逆天之举。但凡逆天,便必有天罚降临。然而,像墨妍这种情况,一旦天罚降临,即便她身为魔灵之体也必定九死一生。
是以老者为化去天罚,便只得在她体内种下火咒和往生咒两种魔咒。
而往生咒,则是限制墨妍于人间逗留时间的咒语。而要破此咒,前提是先要将火咒破除。
所以,半年之前,火咒未解,一切等同徒劳。
墨妍本身自是不知这其中缘由,而她也没有料到,凤非离竟会在那种情况之下强行索要了她。
再者,说是强行,其实还含有些意外成分。
此刻,云不归见墨妍发呆,也未打扰。可突然之间,却见墨妍脸色猛地一白,整个人竟是微微发起抖来,竟是失手将手边水盆打翻在地,整个人亦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云不归见状,不由面色大惊,急急上前将她扶住。
“怎么了?”他沉声开口,眼中满是担忧。
墨妍浑身打着哆嗦,身体颤动得厉害,嘴中竟是呼出一口一口的白气。
“冷…”牙齿打着颤,她有些艰难的开口。
云不归面色一沉,当下将她抱起,放回赤焰石床之上。
果然,一坐到赤炎石床之上,墨妍的情况便好了许多。
面色慢慢红润起来,她身体也慢慢停止了颤抖。
微微垂下双眸,她唇际不由得浮起一抹苦笑。
“莫不是?以后都在床上过了么?”她语气中带了些许自嘲,眼睛慢慢瞥向窗外。
秋风卷着黄叶在院中飞舞,蔚蓝的天际,漂浮着几朵白云。
一旁云不归见她眸中似有渴望之色,当下眸色一黯,徒手变出一件狐裘大衣来。
纯白色,没有一丝杂色。
都开手中狐裘,他体贴为她披在身上,而后打了个结。
“走!我带你出去走走!”话说完,他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连同狐裘一并横抱而起,大步朝门外走去。
离开赤焰石床,一股寒气瞬间从心底升起。
不过相较于刚才衣衫单薄,她感觉好了许多,只有种像是在过冬天的知觉。
她突然想起,在很久以前,有一段很长的时日。那人身体似乎也是这般孱弱,却频频被她忽略疏冷,却还要强撑着残破身体在她面前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哄她开心。
而今忆起,倒突然有些因果轮回的味道。
垂眸,扬唇浅笑。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