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遭掳

凤帝修回到客房不过吩咐了银宝两件事,待快步到了旖滟门前,便听到屋中传来她和狄霍的说话声,听到狄霍说要夺回属于旖滟的东西,凤帝修摇头一笑,不再多做探究,也不打搅两人说话,念着旖滟未曾吃饱便转身下了楼,出了客栈往黑水镇的酒楼而去。

屋子中,狄霍一离开,旖滟便将手中的书扔到了桌子上,托腮想着心事。

凤帝修这厮从一开始以邪医谷主的身份出现,她便知道他有另一重身份,他许一开始也没打算欺瞒于她,不然当初便不会将真实名姓告诉她。天盛国和中紫国之间隔着国家,她对天盛国的情况并不清楚,本尊的记忆中却是有无双太子的。

听闻无双太子自幼便聪明无双,是天盛十多个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他并非皇长子,不过是天盛的九皇子,前头八个兄长便是八皇兄也年长他两岁,皇长子更是年长他十岁,可偏他耀眼的像天际的启明星,令天盛皇帝在他七岁时不顾众议,封为太子。

皇室之中太起眼了并非好事,太子刚刚册立,天盛便发生了不少大事,各处受灾、战场失利、皇帝病倒……有人便将此事和太子联系在了一起,说小太子非嫡非长,触怒了苍天,又说其命中带煞,不易为储君,强行逆天而立,天盛才会遭苍天降罪。百官上奏改立太子,差点逼的天盛皇帝赐死太子和其生母。

后来是这小太子秘密离了京城,控制了军队,且以七岁之龄,统军在战场上扭败为胜,这才使得触怒苍天的传言不攻自破。天盛皇帝大悦,曾言,其子嗣众多,九皇子却是无双。从那以后,世人提起天盛太子,皆道无双太子。他的姓名倒是少被提起了。

故而她虽知他叫凤帝修,但竟从未将他和天盛无双太子联系起来,毕竟一国太子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耗费在它国。虽是如此,但她亦知天盛国的国姓乃是凤姓,凤帝修一瞧便非寻常之人,她曾猜测他是天盛某位皇子。今日一听那些关于天盛的传言,即便不动脑子,她都可以肯定无双太子便是凤帝修。不然传闻中心智不凡,智谋无双的天盛太子不会做出那种蠢事来,更何况,银宝听到那些传言时的反应也太过明显了。

当初他只将姓名告之,却不曾直言其天盛太子的身份,她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可怎么也想不到这厮要隐瞒的竟是这样的事!她这人一向未雨绸缪,警惕心重,喜欢万事清楚,偏知道凤帝修有所隐瞒,她却迟迟不肯细究他的身份,但凡她先前随便问上一问凤帝修其人,又怎么会对此事一无所知呢。

她为何没有就他的身份多做深究?此刻想来,旖滟才恍惚过来,这般行事反常,并非她疏忽大意了,而是她内心深处愿意给凤帝修一个机会,让他接近她,是她内心深处早便对他动了情,一直都相信他不会伤害她。可笑她一直自欺欺人,不肯承认这点,一直觉着是凤帝修步步紧逼,硬生生抢了她的心。可此刻想来,倘使她不愿意,任谁又能拿走她的心呢?

旖滟只觉从未有过的清醒,自嘲一笑,她睁开明眸,眸光一片清澄。

这个混蛋,何故到此刻都不出现,再给他一盏香时间,倘使他再不滚过来,她便不听他解释了!

位在不远的床榻下,一个小小的洞正有袅袅的白香一点点散出来,那小洞之下,一层层细沙往下渗漏,细沙下却埋着个鎏金熏香炉,随着细沙越漏越多,香炉中的白烟也越来越多地往外溢出,透过沙粒缝隙,床下下洞蔓进了屋中。

屋中香味越来越浓,只可惜这味道是一点点增加的,身在房中的人嗅觉已对香味迟钝,很难察觉那味道。

旖滟方才凝思,更加不曾留意屋中的味道了,此刻她回过神来,抬手去提桌上的茶壶,不想手腕竟是一个脱力,稍稍提起的茶壶又重重落回到了桌上,旖滟这才察觉出不对来,她猛然站起身,却觉双腿一软,人未站起却瘫坐在了椅中。

欲喊,张了张口却发现出不了声音,只闻咔嚓一声轻响,拔步床竟从下翻转着倾斜过来,一道紫色的身影若一缕紫烟从翻转的出口跃了上来。旖滟望去,目光一寒,那人未曾蒙面,更不曾仪容,一张妖异的面孔在淡淡的月光下邪佞冰寒,正是君卿睿。

旖滟用尽气力往窗外掷去的茶杯被君卿睿轻松地闪身过来,捏在手中重新放回到了桌上。接着在旖滟冷厉的目光下,他冲她轻缓地勾起唇角,微显冰凉的弧度,使得那张妖异面孔显得阴沉莫测,接着探手将她从椅上抱起,身影一晃从翻起的拔步床跃下。

咔嚓一声响,那拔步床重新合上,屋中一片静谧,像是并不曾发生过方才的一幕一般,悄无声息,并不曾惊动任何人。

拔步床下是一条细窄的密道,旖滟被抱着,虽身上不能动,但脑子却还算清醒,这通道显然是刚挖没多久,该是专门为她而设的。那密道口的机关倒是做的厉害,竟连她都未曾发觉端倪。

如今已临近京城,她的警惕性本便有所降低,想必君卿睿也是算准了此点,才会在这黑水镇中挖好了陷阱守株待兔。千安王府的事正在当口之上,她以为此刻君卿睿该在府中蛰伏避祸,却没想到他会反其道而行之,是她大意了。

旖滟想着,君卿睿已抱着她穿过长长的密道又拾阶而上,旖滟只觉眼前光线一亮,却已到了一条暗巷,不远处灯火微亮,该是客栈的方向,离此暗巷目测不出五百米。一辆马车停在巷中,君卿睿抱着旖滟闪身而入,马车滚滚而动,很快出了巷子,消失在暗夜之中。

此刻,于旖滟住的不远房中,狄霍正询问无音天盛国之事,根本未曾察觉旖滟房中的变故。而凤帝修则亲自提着一盒糕点从酒楼中出来,他踏下台阶,酒楼翘角屋檐下挂着的红灯,将他的身影在青石板地上打出淡淡的影子,四下静谧,他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客栈。目光定在靠窗的一间客房窗扉之上,那屋子未曾燃灯,黑漆漆一片,凤帝修不由蹙了下眉,心道旖滟定然在伤心恼火,脚步顿住,竟是心头忐忑难安。

当初刻意隐瞒身份,一则是天盛和天宙历来交恶,他的身份并不宜独身前来中紫国,再则,他对旖滟动了情,可却感受得到旖滟对他一直被动抵触,虽则他和柳如梦之间根本不像世人所言的那般,但他也恐这点成为虏获佳人芳心的阻碍。

凤帝修已然想好,一会儿旖滟打他恼他也好,骂他卑鄙混账也罢,他都会受着,怕只怕他好不容易撬开她的心扉,她会再因此事将他推拒在外。那女人小心眼的很,眼睛中容不得沙子,虽则他以为柳如梦根本就成不了两人之间的那粒沙。

他踌躇一下,重新迈步,可接着双眸便是一寒,蓦然转身一掌拍出一道强劲的白光直击五十步开外的一处树冠,惨叫声在静夜中响起,随之两道人影从树上跌落下去,发出重响,无声无息再未动上一下,显然已气绝而亡。

可也在同时,暗处涌出数十道黑影,向着凤帝修所在迅速逼近,凤帝修微眯了下眸子,唇角扯出不屑的弧线。不待黑影靠近,已是以攻为守,飞身而上。

乌云遮月,杀气漫天,兵刃闪光,银光如练。

客栈中银宝察觉异常,带着数人赶到时,凤帝修已解决掉了八个黑衣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连兵器都未出手。那些黑衣人见不敌,又见银宝等人赶到,毫不犹豫施展轻功向不同方向快速逃去。

凤帝修见他们行动果断而迅速,又见银宝等人追上,目光一沉,面色微变,沉喝一声:“回来,不必再追!”

他言罢,白影一闪,待银宝等人听令回身时,街头已没了自家主子的身影。银宝见主子分明是往客栈的方向奔去,且身影竟有几分急切,登时也反应过来,忙紧追而上。

而凤帝修直奔旖滟房间,他踢窗而入,扑面一股香味入鼻,一时间面沉如水,跃进屋中,果见屋子里空荡荡已然没了旖滟身影。

耳闻窗外响起风声,他只冷喝一声,“不必进来,滟滟不见了,她中了柔骨香,速去查附近可有马车离开!”

柔骨香,香味清淡绵长,却是极厉害的毒药,一旦吸入一定分量,不管内力多强劲,都浑身柔软无力,动弹喊叫不得。外头银宝闻言脸色大变,忙挥手令人去查。

房门被大力推开,却是狄霍听到动静冲了进来,见屋中黑漆漆的,只凤帝修站在屋子正中,一身冷意,满屋暴戾之气,而旖滟又不见了身影,他不及细想,便怒吼一声,“你这混账将滟儿怎样了?!她人呢?”

凤帝修却根本就不搭理怒吼的狄霍,目光看都未看他一眼,只锐利如刀地在屋中四下扫过,素来清逸出尘的身影更显冷冽冰寒,声音沉而平缓,道:“不想中毒便闭嘴,她被人带走了。”

狄霍闻言这才察觉屋中确实有股香味,待分辨出这味道,他面色一变,忙纵身退出了房间,虽是如此,脚下竟也微微一晃。

他这会儿对凤帝修有成见,见旖滟不见了,关心则乱,第一反应便是质问凤帝修,可此刻也明白过来,若是凤帝修对旖滟不利,根本用不着下药,何况这一路他也瞧的清楚,凤帝修对旖滟是真心的。

那么是谁,竟能在他和凤帝修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到底目的何在?!

狄霍面色难看,一拳打在墙壁上,眯了眼睛。

这客栈外都有暗卫守着,他们并不曾瞧见有人潜进房中掳走旖滟,更不曾见她出屋,如今她消失了,只能说这屋中布置有暗道,凤帝修锐眸四扫,竟是寻不到密道入口,一时眸光沉冷,幽深莫测。

这般高明的机关设置,连他都瞧不出端倪来,能做到此事的可没几人。

“发现什么了没有?你倒是放个屁啊,还天盛无双太子呢,眼皮子底下都能弄丢自己女人,沽名钓誉也没你这样的!”

外头传来狄霍气急败坏的声音,凤帝修不过淡淡开口,道:“你有此功夫,倒不若绑了这客栈店家来审问一番,说不定还能得些有用消息。”

狄霍闻言恍然反应过来,倒也不再多言多责地说风凉话了,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门前。

凤帝修却已遁着香味寻到了香气最为浓郁的床边,察觉到香味是从床下溢出的,他后退两步,凝聚真气嘭地拍出两掌,登时那张结实的添漆拔步床四分五裂,碎屑翻飞,连带着拔步床后的墙壁和床下的青砖也都被强劲的真气炸开,尘土中露出一个仅供一人进入的洞口。

凤帝修毫不犹豫跳进洞中,遁着密道到了那暗巷,银宝已飞速前来,禀道:“主子,方才有四辆马车从镇子的四个方向离开。”

天色已晚,这会儿又怎会有人离镇赶路,若是他不曾寻到密道出口,这障眼法倒还有些作用。

凤帝修冷笑,道:“从这处巷子离开的马车往哪个方向去了,走了多久?”

银宝忙回道,“这处一盏香前有马车离开,往东而去。”

凤帝修不再多言,飞身已掠起一阵冷风向东面急追而去,银宝一声清啸,引着人迅速跟上。

黑水镇四通八达,出了镇东,却有三条官道,分别通向临近城镇,凤帝修一路追至岔道口,夜色下官道上空无一点痕迹。银宝亲自查探了地上的车辙印和马粪,蹙眉摇头,道:“每条路上都有马车刚刚经过,车辙印完全一样……”

说着语气低了下来,一脸羞愧难当。凤帝修瞧着黑漆漆的夜色微蹙了下眉头,遂突然想起一事来,目光一亮,快速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瓶来,扒开瓶口,对着风向,那瓶子中有细白的粉末被吹出,神奇的是粉末散去,很快向东的管道上竟有盈盈绿光闪动。

凤帝修微牵,率先策马,飞驰上通往黑水镇东面的月城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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