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苍白着一张脸问道:“当真不碍事?郡主,您对奴婢说真话,奴婢定不会透露半句给王妃听。”
紫衣一怒,“问这么多做什么?让你这样回便这样回,你还嫌我不够烦是不是?是不是要我告诉你,姐夫快死了你才满意?”
阿雅吓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了一下,“不,郡主,奴婢不是这样意思,那,王爷他是……”
紫衣恶狠狠地道:“我说他没事便是没事,你只管找我的话去回了姐姐便是,滚!”
“是!”阿雅心中一沉,知道若王爷不是的伤势要紧,郡主是不会这样激动的。
平天铭为冷君阳拔箭,正如他所言,这箭头伤入骨头,若再拔出来,指定是再伤一次,那箭头带着钩,也必定会把骨和肉钩伤。
疼痛是肯定的,或者说疼痛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平天铭小心翼翼地箭身弄断,只留下箭头,伤口被箭没入的时候有轻微的爆开,所以能清晰看到血淋淋的皮肉外翻,红色的肉裹着已然变成了红色的箭头,白森森透着血水的骨肉也清晰可见。
平天铭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若要硬拔出来,只怕这只左手彻底会废掉了。
平天铭犹豫不决,最终决定出去看阿蓁是否已经准备为平南王拔箭。
阿蓁确实刚准备动手术,见平天铭出来,问:“很棘手吗?”
平天铭有些颓然地道:“弟子只怕,若强行拔箭,殿下的手会废掉。”
阿蓁沉默了一下,道:“血止住了吗?”
“止住了,但是,也不能拖太久!”平天铭道。
阿蓁看平南王的手术,起码要三个小时,那边指定不能拖这么久。
她看着平天铭,道:“你把伤口割开,记住,避开血管……”
阿蓁教了他做手术之法,但是到底没有临床经验,阿蓁说的有是如此惊世骇俗,平天铭哪里敢?只一味摇头,“不,弟子做不到!”
阿蓁蹙眉,想着也可能是强人所难了。
想到这里,她道:“你留在这里帮我,那边先不要动,我们尽快把这台手术做完,再去那边!”
其实处理箭伤,平天铭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他不能冒险,让冷君阳用一条手臂做赌注,这位是储君,是未来的帝王,他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殿外又来了几名御医,平天铭沉声道:“你们都过来做什么?”
“大人,是皇后令我等过来的!”一名御医上前道。
“不必了,你们出去吧!”阿蓁淡淡地道。
“这……”几名御医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着平天铭。
“去吧!”平天铭打发他们出去。
既然院判都下了令,几位御医只得出去了。
几名御医刚出去,便忽地听到内殿传来惊呼声,阿蓁与平天铭一怔,急忙跑了进去。
只见两名御医呆立在床边,而冷君阳手臂血流如注,领一只手上,赫然拿着一根箭头。
他竟自己拔了箭!
“天啊,还不赶紧上去止血?”阿蓁也慌了一下,然后马上指挥御医上前救治。
冷君阳把箭
头丢在地上,那银白的箭头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箭头尖尖处,果真有两个铁钩。
两边的铁钩,皆有鲜嫩的肉挂在上面,血液散开,流在青石砖地板上,像她身上所穿的裙子上绣着的殷红海棠花。
阿蓁脸色发白,冷君阳侧头看她,阿蓁此生都不会忘记这个笑容,仿若一朵开在黑暗糜烂泥土里的罂粟花,透着绝望,透着死亡的气息。
剑眉笼上了一层阴霾,黑暗充盈了他的眸子,嘴唇是说不出的苍白,脸颊上有从手臂飞溅上来的血液,发出妖异的猩红。
他任由御医包扎,眉头都不皱一下,笑容一直挂在唇上,却越来越苍白,他的眼睛瞪大很大,乌黑的眼珠,血红的眼球,交织出一种阿蓁看得懂的伤痛。
阿蓁回过神来,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血液,她听到他低声说话,含糊不清,但是阿蓁听得很清楚。
“既然是他赐予的,我便承受!”
阿蓁的心一痛,亲人的背叛,直戳她的心窝,所以,他选择自己拔箭,所以,他选择用这种疼痛的方式去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的痛。
他的脸很冰冷,这是她第一次触摸他的脸,这种冰冷直透她灵魂深处,她想,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此刻绝望的眼神。
留下两名御医为冷君阳处理伤口,阿蓁领着平天铭出去。
阿蓁从归墟里取出麻醉药和手术刀,平天铭见她转身便取出这么多东西,不禁吓了一跳,可四处看了看,竟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取出来的。
“看什么?消毒双手!”阿蓁指着桌子上的一盘水,然后丢给他一双手套口罩,“洗手之后带上!”
阿蓁自己也带上了手套和口罩头罩,防护衣是没有的,只能把裙摆扎住,免得一时错步踩了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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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开他的衣服!”阿蓁消毒手术刀,又在归墟里搜血浆,找到O型血的取出来,只希望他不是熊猫血了。
平天铭依言剪开平南王的衣服,眸光触及那血淋淋的伤口时,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箭头有毒!”
阿蓁一惊,转身看过去,只见那血肉外翻的伤口边沿浑然已经染了一道黑色的印记,仔细看看,那不是印记,那是被毒液染过,毒液从血液中渗透进去,已经迅速地进入了平南王的体内了。
阿蓁伸手摸了一下他颈部脉搏,又探了一下气息,竟然,已经气息全无了。
平天铭跌坐在地上,猛地想起冷君阳,“太子殿下会不会也中毒了?”
阿蓁与平天铭急忙飞奔进去,却见御医已经初步处理好出血的问题,正准备包扎,伤口边沿的血肉是鲜红的,没有毒液。
“不是箭头有毒!”阿蓁摇摇头道。
冷君阳闻言,惊得眸子圆瞪,“子循他……”
阿蓁道:“他没事,他中了毒,但是,解毒也不麻烦!”
阿蓁朝平天铭打了一个眼色,平天铭失魂落魄地跟着她走出来。
阿蓁割开自己的手腕,往平南王的伤口滴了两滴血,先解了毒,如今他断气还没超过一刻钟,至少,魂魄还没离体,一切就来得及。
只是,要再一次用阴冥手术,她的
功力又尚未完全恢复……
阿蓁瞧着平南王那惨白得惊人却依旧俊朗的脸,已经不容她考虑太多了。
阿蓁取出桃木星,将平南王的魂魄封在桃木星上,吩咐平天铭,“你出去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但是,王爷已经……”
“照我的话去做!”阿蓁冷着一张脸道。
平天铭见她眸子幽光忽闪,竟有说不出的恐怖,心中不由得一惊,道:“是!”
他退了出去,守在门前,想想不妥当,又命了末央宫的宫人去传冷君阳的侍卫柳风过来。
皇后坐在庭阁之中,听着宫廷乐师在弹奏曲子,曲子是《馨平乐》铮铮的琴音在乐师翻飞如蝶的巧手下流泻出来,仿佛天籁之音。
皇后斜靠在椅子上,闭着安静,细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排蝶翅般的阴影,手指轻轻地敲着椅子的扶手,秋风轻轻拂过她的脸庞,带着满园菊香钻入鼻翼间,只觉得心头无比的舒爽。
“母后。”琪亲王站在她身后,为她揉着双肩,“听说,太子与皇叔中箭了。”
皇后嘴角挽起一抹浅笑,五指依旧在敲着椅子的扶手没有歇下,口中轻道:“你别告诉本宫,你不知道。”
琪亲王笑了笑,“儿臣知道,只是,不知道伤情如何了,儿臣也不敢命人去打听,免得让父皇以为是儿臣下的手,您知道的,如今我跟太子闹得这么僵,太子宫中遇刺,谁知道父皇会不会乱想呢。”
皇后睁开眼睛,眸子里有浓浓的笑意,“傻孩子,你啊,还真需要再历练一段日子。”
“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啊?”琪亲王不解地问道,“莫非,两人没有受伤?”
皇后望着御花园外正在游玩的年轻人,轻轻地叹了句,“年轻岁月就是好啊,本宫以前也像她们一样,只知道扑蝶放风筝,岁月宁静无忧,一点烦心事都没有。”
琪亲王不知道她为何忽然会把话题扯远,方才说的分明是太子与平南王中箭一事。
只是,她见皇后神色悠远,似有思量,似有追忆,便也没打断,笑道:“母后如今有许多烦心事么?”
“那时候,最害怕的便是及笄,因为一旦及笄,便意味着要说亲,我那会儿,心头高,傲气,京中的公子哥儿,我一个都瞧不上,我高佩兰乃是当朝相国之女,岂能屈身于那些碌碌无为之徒?刚好皇上适逢三年选妃,我是相国之女,自然便要入宫甄选的,只一眼,只远远地瞧了那么一眼,我便知道,此生我只认定一个人,我要做他身边的女人!”
“母后看中的那人,必定是父皇!”琪亲王笑道。
皇后收回眸光,那一抹温柔婉约的眸光在触及庭阁中青石板地砖时,倏然变冷,“可那时候,他身边已经有一个女人了,他深爱这个女人,他并不爱我啊……”
“母后,都是过去的事情,如今旌德皇后已经去世,敬贵妃也不在了,后宫除了您与昭贵妃之外,其余的都不足为患。”
“是的,是的。”皇后又闭上眼睛,“把这一个祸患除掉,便都不足为患了。”
琪亲王听得一头雾水,“哪个祸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