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瘟的死丫头,天生的小姐身子丫鬟命,光知道吃白饭的赔钱货。”院子里响起一道有力的怒骂声和一阵阵摔打木桶的动静。
田秀芸抬起手遮住干涩的眼睛,她从来没想过还能回到这个家里。
眼前仿佛还能看到熊熊烈火无情的吞噬着她的身体,她以为就此死去,或者下地狱或者投胎。
却不想,一睁开眼竟然回到了自己15岁的时候,房外的声音主人正是自己的娘亲赵春梅。
说来也是可笑,自己这个看似泼辣的娘,到了奶奶面前也是个常年被收拾的角色,就因为她接连生了两个女儿,直到自己5岁那年才生下唯一的弟弟。
这在重男轻女的田奶奶眼里也就比不下蛋的母鸡强上一点,对比另外三个伯娘,每家都不止一个儿子的情况,娘亲这样的,在田家一直没有什么地位。
可就是这么一个经常受欺负不受重视的女人,却只会将满肚子的委屈和不甘发泄在自己的女儿头上。
因为在赵春梅的心里,她会过的这么惨,都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害的。
尤其她作为家里的老大,常常被自家娘打骂的连外人都看不下去,她却依旧没有自知。
“大姐,你快起来吧,要不然一会娘亲又进来打你了。”怯弱的二妹悄悄走进狭窄的小屋,轻轻推了推床上的田秀芸。
“秀茹,姐姐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田秀芸抬头冲妹妹笑了笑,即使因为淋雨发高烧,浑身都酸痛不已。
可是她知道,现在并不是她悲伤敏秋的时候,就像妹妹田秀茹说的,再躺一会,恐怕迎接她的又是一顿毒打。
记忆中,在上辈子从出生会干活开始,一直到死,她接触最多的就是打骂吧。
“赶紧给我上山割猪草,这么大个人,成天就知道玩,懒成鬼一样,看你这样还能不能嫁出去。”赵春梅一点也不因为是自己的女儿就心软,反而看到磨磨蹭蹭走出来的大女儿,火气更大,想到昨天婆婆的对她的那顿指桑骂槐,心里更是气愤。
“知道了,娘。”田秀芸不再墨迹,赶紧拿起门外的镰刀和草笼,背起就往门外走。
摸摸干瘪的肚子,心里发苦,因为醒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重生,心情十分复杂,就那样躺在床上呆愣了好久。
一时没反应过来,错过了早饭,如今饿的不行,却还得赶紧割满猪草送回去,否则连午饭也别想吃到肚里。
虽然身体还在生病,但是田秀芸脚下并不慢,也许是长年累月干活惯了,所以即使身体不舒服,也依旧健步如飞,这还真是一种可怕的习惯。
“呦,这不是田老三家的大妮子么,又被你娘骂了?”路边窜出来一个妇女,一双滴流转的小眼,散发着八卦的气息。
“乔婶早。”田秀芸认了好一会,才想起这是隔壁邻居家的婶子,长的挺普通的一张脸,但是眼睛尤其的小,很好认。自从搬离村子后,就一直没见过了,可是依旧还有些映象。
“还早什么,都这会了,地里都开始忙起来了。”乔婶撇撇嘴,但还是小心凑上去,“要我说,你娘也是,你都那么大的丫头了,还成天的骂你,一点也不顾及你的脸面。”
“乔婶我先去忙了。”田秀芸并不接话,人家也不是真心关心她,不过就是跟自己家娘之间有些龌蹉。
过去自己不知道,但是重活一回,这个村里的事情,说白了,又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还提什么脸面,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都在村里住着,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切,什么玩意,活该被你娘骂。”乔婶见田秀芸直接背着东西离开,忍不住撇撇嘴,就赵春梅那个贱人,生出来的果然也不是个好东西,长得一副狐狸相。
田秀芸隐隐听到身后乔婶的声音,不过也只当没听到,这样的人在农村太普遍了。
一言不合就是骂就是打,要是跟这样的人计较,那纯属脑袋被驴踢了,何况她现在身子弱,真去较这个劲,也是挨打的份。
说不定回到家,还逃不了家里的责备,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就当是狗乱吠好了。
抛开身后的一切,田秀芸快步走到山脚下的那片草稞地,飞快的拿起镰刀,开始一片一片的收割猪草,这是要拿来喂家里那头任务猪的。
如今已经1974年的下半年,距离改革开放还有好几年,这些年,不出意外她都得在村里老实待着,否则没有身份证明,也没有户籍证明,即使想逃离这个家,也毫无头绪。
好在自己被卖的那年是1977年,离现在还有3年的时间,或许她能想到办法,或者攒够钱自赎。
“傻子,傻子,大傻子,哈哈哈哈~”正在割猪草的田秀芸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她拿起镰刀循着声音走过去,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向前面那群聚集的人群看去。
“我不是傻子,你才是,打死你。”只见被围攻的一个穿着邋遢的少年抓起地上的泥土往四周丢去。
“江大柱你就是个臭傻子。”四周围观是孩子不停的拿手上的树枝向少年挥去,嘴里还不停骂着脏话。
躲在树后的田秀芸冷眼旁观,那个被欺负的少年就是她前世的丈夫,一个彻彻底底的傻子,一个只会流口水耍横打人的傻子。
几十年的夫妻生活,让田秀芸面对这个时候的江大柱生不起一点同情心,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上辈子她就是因为无意中帮了傻子一次,结果被赵寡妇惦记,才会出钱买下自己,如今的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看了一会后,田秀芸便径直离开,左右这些人也不会真的打死人。
就算闹出事来,也与她没有关系,与其在这里管闲事,不如抓紧割完猪草,想必家里还有一大堆的活计等着她干。
如今田家也没有分家,除了小叔一家住在镇上,她们家和大伯二伯家都住在一起。又因为大伯娘和二伯娘都生了两三个儿子,自认对田家有功,所以家里的琐事基本都落在了她们家身上。
而田秀芸的父亲田学仁是个自私且懦弱的男人,即使知道这样的分配并不公平,但是从来不敢跟爷爷奶奶多嘴说些什么。
哪怕私下里赵春梅经常跟田父闹腾,也从来不闻不问,左右对他来说,他要上工,这些家务事也不会落到他身上,家里那么多丫头,多干点活,能让爹妈开心,也无所谓了。
以至于这种现象维持到田秀芸逐渐长大,能做事情了,赵春梅就开始把这些事情推到她的身上,刚刚六岁就开始烧火做饭,打猪草喂猪,这么多年来,从没停歇过。
即使是在这两年先后嫁进来的大堂嫂和二堂嫂,平时也都跟着出工,也都不干一点家务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