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叫爹
苏南进去便问:“阿叔呢?”这几日的相处,让苏南跟苏将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苏将觉得,都是一个村的,活下来的人可不多,能帮一个就帮一个。
张老头声音倒是镇定:“他歇着了,今晚怕是走不成了。”他说的是回县。
苏南看着张老头问:“叔在哪,我去瞧瞧。”别真让他猜中了,那二牛叔可要伤心了。
“等等,你叔累了,已经睡了,就别去打扰他了。”张老太笑着拦住了他。
这话一出,苏南觉得更不对了,这一次,他不再跟张家人废话,直接往屋中走去,张家人想拦他,可是拦不住,毕竟在场的不只苏南一个人。
苏南很快就找到了苏将‘休息’的屋子,苏大妞站在栓着门,不肯开:“我爹在休息,你这是做什么?”
苏南道:“我有叔有事,大妞妹子,你开门。”
苏大妞自然不肯开,若是能借着这次机会,让亲爹跟山贼断了关系,那多好,苏大妞可不想半途而废。
这下,不仅苏南觉得不对了,那老三派来的人也觉得这事透着古怪,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又怕苏将真的出事,之后,走出来两个壮汉,将门撞开了。
苏大妞推着桌子堵着门,可惜,依旧不管用。
门还是开了,苏南带人走了进去,苏大妞愤怒的看着他:“这是我家,你凭什么闯进来?”
苏南转头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苏将,他步子一顿,原来二牛叔是真的休息了,旁边一人忽然道:“你们苏哥的头上,缠了白布。”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都朝苏将的头上看了过去,他们揉了揉眼睛,还真是。
苏南怕自己看错了,还走近了两步,他看到了,二牛叔头上的纱布还沾了血!这、真是出事了!
苏南扭头,惊疑不定的看着张家人:“二牛叔受了伤,你们为什么要瞒着,二牛叔怎么受的伤?”
“你不过是个外人,我爹受伤关你什么事。”苏大妞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倔强的说道。
苏南看着苏大妞不说话了,他不说话,自然有人说话,来的那群人中自然是有主事的,他看到苏将这副模样,脸色不太好看,他挥了挥手,道:“将他们抓起来。”
张家人慌了,竟然直接抓人,凭啥!
这人说完话,便快步走到苏将的床边,伸手就将苏将摇醒,这几天正是紧要的关头,若是出事,可就不好办了。
世子吩咐的话他隐隐知道一些,这苏将颇得世子信任,又接了任务,无端端的,怎么就受了伤?外面的村人都捉走了,只剩苏将家自己人留在这,这样一起,他们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绝对是自家人动得手。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他真是想不通,这家人的心怎么这么狠,竟然能对自己亲人下手。
苏将被这人摇醒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脑中还有模糊,过了会,他才记起刚才发生的事,他慢慢的坐了起来,将目光移向了苏大妞。
他万万没有想到,亲闺女竟然会对他动粗,四年没见,这大闺女的变化还真是大。
苏大妞见亲爹冷冷的看着自个,一下子怯了起来,之前动手的时候不心慌,见着苏南的时候不心慌,可现在瞧见被亲爹盯着,她却是慌了。
她开始怕了。
此时,她开始想念二妞了,若是二妞在,肯定不会让她出头的,若是二妞在,肯定有法子说脱爹脱离山贼窝的。
“苏哥,是不是这群人伤了你?”那主事的人在一边询问。他本来应该称苏将为苏侍卫的,可是现在用的是‘山贼’的身份,头领是世子,苏将地位比他们略高些,于是便称苏哥了。
苏将把目光从苏大妞的身上移开了,他慢慢的看向张家人。
苏阿娘走了过来,握着他的手道:“快躺下歇息吧,别费神,不然头会痛的。”
苏将看丰苏阿娘,却是迷惑了起来,他不知道大妞的行为是自个想的,还是跟张家人商量的,他突然有些搞不懂这些人了。
一起离开这里,对他们来说就这么难吗?
苏阿娘又用了劲,话中满是担忧:“你怎么不说话,二牛,这些人要捉我爹娘,你跟他们说说,我爹娘是无辜的。”
苏二牛看着她,半晌,他才对那主事的人说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我马上就来。”
那主事人指着张家人问道:“那他们……”
苏将平静道:“是误会,这额头是我自个撞伤的,不关他们的事。”听这话,他像是不准备追究了。
主事那人命底下的人将张家人放了,然后他们退了出去,苏南也识趣的趣的走了出去,他们在张家院外等着。
苏将对苏阿娘说道:“你去将门关了。”
苏阿娘正准备去,站在门边的张大舅便顺手将门上了,这下,苏阿娘不用过去了。
屋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苏大妞慢慢的缩向墙角,不敢过来,她已经不敢跟苏将对视了。高乐悄悄的伸出手,将苏大妞的手握住了,苏大妞低头看他,他冲苏大妞灿烂一笑。
苏将将众人的脸色收入眼中,这才慢慢开口:“如果你们实在不想走,我也不会逼你们,这事你们就当没有听过吧。”
张老头等人心里一松。
苏阿娘与他十指相扣,轻轻的问了一
指相扣,轻轻的问了一句:“你呢,跟咱们一起留下吗?”若量苏玉在这,一定会拦着好不让她将这话说出来的。没听到苏将都说‘你们’‘我们’了吗,这是将两家的关系区分开了啊。
这苏阿娘还傻乎乎的问,你跟咱们一起留下吗?真是好笑,照理说,苏阿娘跟苏将才是一家人,本不该将苏将排除在外的,苏阿娘自个没觉得这句有问题,苏将却是听出来了。
以前他觉得亏欠了苏阿娘,这次意外回来一心弥补,可是苏阿娘似乎变了,尤其是在张家的事上,从来都不站在他的立场想一想。
他走不了,他知道世子太多的事,世了不会让他走的,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他若是想走,就得死。
他还不想死。
苏将下了床,将头上沾着血的纱布拆了,扔到了地上,他没理会苏阿娘的话,而是往苏大妞那边走去,苏大妞见状,直往墙后躺,可是她都缩到墙角了,哪还有地方躲,最后,还是高乐站在她面前,用小小用身躯将她掩在身后,仿佛这样,她就能安全似的。
苏将走到了他们跟前。
苏大妞嚅嚅的叫了一声:“爹……”
苏将伸手,按在了苏大妞的头顶,叹气道:“咱们走。”孩子一时做了傻事,是他没教好,等回去了,他再请个好师傅,慢慢的教。
苏将低头看向高乐,高乐生得瘦小,虽然住在家的日子养了些肉回来,却依旧比同龄人小些,这一看就是先天不足。
苏将一直都知道小儿子身子弱,可更让他伤心的事,相处的这些日子,小儿子一声爹都没有叫过,果然还是生分了。
苏将一直以为高乐是他小儿子,苏阿娘跟张家人又没说明白,就一直这样误会了。苏阿娘是根本没在意这事,而张家人那时记挂张二舅的下落,哪有有心思理会这个,再说了,高乐对张家人来说,压根就算是个外人。
苏将蹲了下来,他伸出手,将高乐的小手握住,笑道:“咱们回家,等回去了,我就去请个师傅教你认字。”
高乐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话也结巴了起来:“教教教……我认字?”
苏将边点头边说话:“不过有个要求,你得叫我一声爹。”
高乐呼吸一紧,扭头看向苏大妞,苏大妞低着头不吱声,高乐低下头,手心有些冒汗,他偷偷的瞧了一眼苏阿娘。
苏阿娘被这话吓到了,她跌捉撞撞的走了过来,似乎要高乐的事说明白,张老太却量一把抓住她,说道:“二牛跟孩子玩呢,你去干啥?”
苏阿娘喘着气道:“娘,这事……”
张老太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咱们刚才可是得罪女婿了,他现在对我们不满了意了,你想想他刚才瞧见的眼神,再想想他说的话。大春啊,女婿一直觉得那孩子是小宝,他以为只你弄丢了一个二妞,他走的时候二妞还是个傻的,他怕是以为二妞还没好透呢。眼下他若是知道连小宝都丢了,你想想……”
“大春,说过难听的,若是阿望也找不到了,你独剩一个大妞,你想过以后吗?”张老太说完这话就松开了苏阿娘的手。
苏阿娘回过神,这才发现自个全身都在冒汗,她是被张老太这话吓到了。
那边,高乐又朝苏阿娘看了过来,他想去学堂读书,为了这事叫声爹不值什么,做乞丐的时候,再没脸的事都干过。可是眼下,他不敢应,这事得看婶子跟大妞姐,可不是他能做主的。
苏将见高乐盯着苏阿娘,眉头一皱,难道是大春不让孩子叫他爹的?
苏阿娘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
苏大妞还缩着,似没听到苏将要让高乐叫爹的话,苏阿娘喊了苏大妞的一声:“大妞,这事你咋想的?”每当她拿不定主意时,总会找人帮她拿主意,最开始是苏老婆子,后来是阿望,再后来是二妞,现在就只剩一个大妞了,只能问大妞了。
苏大妞这声音吓了一跳,她这才恍然似的回过神,看向苏阿娘,她喃喃问道:“什么事?”
苏阿娘被这话哽住了,怎么说,说一个捡来的乞丐要叫苏将爹?还是将高乐的身份直接拆穿?她若是昨日听到这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高乐的的身世说出来,还会将苏将打趣一翻,可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
她是有些懦弱,可不傻,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二牛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好像不高兴了,可是,她不过是为娘家说了几句话,哪里就惹到他了?
她还以为二牛跟从前一样依着她,没想到,二牛还是有些变了。
就在此时,苏阿娘忽然对苏将说了一句:“离开山贼窝就这么难吗?”事情又绕到这上面去了,这话一出,苏阿娘将下面的话也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舍不得那抢来的荣华富贵?二牛,当山贼丢人,咱们别干那行当,成吗?”她只会说这一句,反复的话。
苏将脸色变得苍白,他盯着苏阿娘:“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山贼,不劳而获,荣华富贵?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苏阿娘急忙道:“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
苏将站了起来,牵着高乐往外走去,高乐的另一只手牵着苏大妞,苏将还特意跟高乐说了一句:“握紧你姐姐的手,咱们一起走。”
苏大妞见苏阿娘不动,冲苏阿娘招手:“娘,爹说咱们一起走,你怎么不过来?”她也不是变得快,她也不想当山贼的,可是,她刚才被苏将的眼神吓到了,她是不敢再乱来了。
张老太推了苏阿娘一把,苏阿娘苏将跌了过去,苏将还是稳稳的扶住了她。
苏阿娘看着苏将,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别丢下我……”
苏将无奈的看着她,叹了口气:“我不会扔下你的。”十几年的夫妻,纵然分别了四年,依旧还是有些感情的。
苏阿娘听到这话,一下嚎淘大哭了起来,好像苏将刚才对她漠视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一把年纪了,哭成这样,也不怕孩子笑话。
张老太不如何时出现在高乐的身后,她拍了拍高乐的肩,催道:“快叫爹。”
张老太是个死心眼,她觉得女人只有生了儿子才有底气,大春本来有两个儿子,这好好的,一个去了外地寻人,一个失踪了,好端端的两个儿子都不在跟前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回呢,所以,她才想冒着险让大春将高乐认下,以后若是找回了亲儿子,再将事情说破也不迟啊。